第五十八章 明责明心

　　议事殿内，大长老早已端坐在首位，同样等候在议事殿的还有苏依依、苏绫罗和苏启禛。

　　按理说，这是魅狐族与炎狐族的纷争，身为蓝狐族少族主的苏启禛不应在此，但这家伙死缠烂打地非要跟在苏绫罗身边。大长老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恩准之下，才使得苏启禛能有一席之位。

　　“奶奶，傻木头是想干什么？他惹起了众怒，就不怕外面那些家伙失去理智吗？”苏依依在议事殿内，将外面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好奇地问道。

　　大长老没有回答苏依依，浑浊的双眼一直望着子歌的身影，脸上是不喜不悲的表情。

　　大长老没有说话，苏启禛倒是开口了：“怕什么！我大哥又说的没错，就他们那群废物，就算一起上，也不是我大哥的一合之敌！”

　　看着苏启禛高傲的样子，好像他才是站在外面的子歌一样，苏依依就不乐意了，道：“苏启禛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魅狐族的人都是废物吗？哼！我看你是不想娶我家绫罗了吧！绫罗，你就不帮帮我吗？”

　　苏依依撒娇的话语让苏绫罗很是无奈，只好瞪了苏启禛一眼。苏启禛傻傻一笑，低下头喝茶。苏绫罗一个眼神就把苏启禛治得服服帖帖，看来这孩子以后的日子不会很好过啊！

　　议事殿外，少年魅狐的生死战三字一出，子歌的眼神就变了，凌厉而轻蔑。

　　“生死战，你配吗？”子歌吐出六个字，神情冷漠。

　　“你……”少年魅狐的怒火一再被子歌激发，却忽然深吸口气，道，“魅狐族陆明责，正式向你提出挑战，生死不论。苏墨，你可敢应战？”

　　这是极武大陆通用的向对手发出挑战的方式，不敢应战或是临战脱逃的人，便会沦为他人的笑柄。但一般来说，生死战只出现在双方有深仇大恨的前提下。陆明责发出这样的挑战，不给子歌后路的同时，也彻底封死了自己的后路。

　　子歌凝视着陆明责眼中的怒火，忽然放声大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去你的墓上留一枚白晶币。”

　　“废话少说！谁死还不一定！看招！”陆明责说没说完，已经朝着子歌出手。

　　魅狐族在速度和力量上面并不是特别突出，而是更倾向于平衡。就连他们的天赋妖技【魅惑】，也并非进攻型或防守型的妖技，而是比较罕见的辅助性质的妖技。

　　但陆明责面对的是子歌，而他并不知道子歌的真实身份，同为魅狐族，除非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明显，否则天赋妖技的作用几乎等同于无。

　　因此，陆明责并没有施展天赋妖技。

　　失去天赋妖技的魅狐族，便只能依靠武技和拳脚的力量去击倒对手。只可惜，妖族之人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已习惯于依赖自身的天赋妖技，王境以下的妖族之人，几乎不会去主动修习武技。

　　很不幸，陆明责便是其中一员。无用的天赋妖技，未曾修习过的武技，这样的陆明责面对子歌，结局是早已注定的。

　　子歌在对战苏启禛的时候都能游刃有余，更遑论是比苏启禛修为更低的陆明责。陆明责的疯狂攻击在子歌看来，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破绽百出。

　　但子歌并没打算一开始就击倒陆明责。他站在原地，在陆明责击中自己的前一刻便只是身体稍稍摆动，双脚纹丝未动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陆明责的攻击。

　　“速度太慢，力度太弱，这就是你挑战我的底气吗？可笑！”

　　“武元力无法掌控自如，气息混乱得像是逃窜的老鼠，连士境的三岁孩子都比你强！”

　　“无意义地出手，只是在损耗你的体力和武元力，一盏茶后，我就能不费吹飞之力地杀死你！”

　　“这一拳错了，如果再抬高半寸，或许就能打中我。这一拳倒是不错，可惜软绵绵的像个娘们，是在给我挠痒痒吗？”

　　在外人眼中，子歌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弹，反而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而一直对子歌出手从未停歇的陆明责却像个疯子一样，只会做出无意义的攻击。

　　但，与陆明责交过手的人才知道，并非是陆明责不强，而是子歌比他更强！

　　陆明责在魅狐族年轻一辈中，被誉为“未来的大长老”，而魅狐族历任大长老，全都是王境强者，无一例外。也就是说，他未来的武道高度，至少是武王级别的强者。

　　陆明责是魅狐族年轻一辈的最强者，这是魅狐族公认的事实。所有被陆明责击败的对手，也都心甘情愿地承认陆明责的地位。

　　虽然他无法与苏启禛这样的天才相比，但在魅狐族，已经是最强的少年天才！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天才，现在却连子歌都无法击退一步……不！

　　是半步！

　　少年们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低下头颅，子歌说的不错，他们就是一群废物。连最强的陆明责都无法撼动子歌半步，那他们又算什么呢？

　　感受到周围失落甚至是绝望的陆明责更是不甘，他的攻击频率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强。可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他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超负荷的战斗必然会使武元力流失得更快。

　　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子歌的话便是他的下场。

　　子歌依旧不遗余力地嘲讽着陆明责，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一拳，同样的，他自始至终也没有移动过半步。

　　陆明责已经感受到自己的武元力快要彻底耗尽，不甘、愤怒、绝望……各种负面情感涌了上来。望着眼前那个不动如山的人，陆明责已经没有战斗的信念了。

　　他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力感，眼前闪现过自己曾经不断击败过的同辈人的面孔。为了击败他们，别人在深夜入梦时，他在咬着牙一遍又一遍地磨练着自己……

　　春风化雨，别人成群结伴地去赏花踏春，他在修炼；夏日酷暑，别人相邀与河边嬉闹，他在修炼；金秋硕果，有人摘来金灿灿的果子给他，只看见他汗流浃背的样子；冬日寒霜，他在瀑布下面默站一日，任由瀑布冲刷，寒风侵袭。

　　陆明责不是天才，甚至在魅狐族年轻一辈中，他的天赋资质也不是最强的那个，但他却是魅狐族最出色的少年！

　　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为他取名“明责”，意思是要他“明白自己的责任”。

　　陆明责小的时候并不知道父亲要他明白的是什么责任，直到他的父亲为了保全他和母亲，在那群狼族之人面前跪着媚笑着，却还是被残忍杀害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责任——成为强者，振兴族群，不再被人欺负！

　　“成为强者！成为强者！成为强者！！！”

　　陆明责呐喊着，这是他的最后一拳。这一拳之后，他体内的武元力便会消耗一空，任由子歌宰杀。他已经不奢望这一拳能够击杀子歌，他只希望，这一拳能将子歌击退半步，哪怕是半步也好！

　　陆明责眼中浮现出最后一幕，父亲的尸体倒在那群狼族人的脚下，母亲被辱之后自杀身亡，路过的大长老在狼族人的刀落在他头上前的最后一刻，将他们撕成碎片。

　　狼族的血沾染在他脸上，大长老细心地为他擦拭去鲜血，将他带回族群，时常教导他武道。

　　“明责小子，以后咱们魅狐族就要靠你了，你可要努力修炼啊！”

　　“明责小子，听说你又没睡觉跑去修炼了，这可不行，修炼也要有度，知道吗？”

　　“明责小子……”

　　陆明责闭上眼睛，大长老的面容消失在黑暗中。子歌忽然察觉到陆明责身上的武元力出现了变化，他那本已衰弱到极点的气息忽然膨胀起来……对，就是膨胀！

　　陆明责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

　　“大长老，明责尽力了。”

　　这一拳，恍若流星。

　　子歌叹了口气，旋即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后退一步，按住陆明责的拳头，四两拨千斤，卸去陆明责的力量。

　　子歌其实能够不退半步地接住这一拳，但无论他是躲过这一拳也好，或者是接住这一拳也好，最后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陆明责都会是经脉寸断，修为尽失。

　　虽不至于沦为废人，但恐怕也再难重回现在的修为。

　　这是燃烧生命力的后果。所幸的是，这并不是禁忌武技，还有挽回的余地。卸去陆明责的力量，也就卸去了他燃烧的生命力，虽然不是百分百地卸掉，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陆明责大不了就是在床上躺上一个半月。

　　卸去陆明责的力量后，子歌站在陆明责面前，而陆明责则是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输了，杀了我吧。”陆明责仰望着子歌，光从苍穹上投射下来，他看不清子歌的脸。

　　子歌笑了笑——如果陆明责能看到的话——从凤戒中取出一枚疗伤丹，俯下身把疗伤丹扔进陆明责的口中，便不再理会陆明责，走向议事殿。

　　“为什么？”陆明责虚弱地问道，丹效发挥，有了一丝力气的他重复了这三个字，只是声音更加大一些，“为什么？”

　　子歌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欣赏你的勇气。”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从远处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不错，但本公子倒是觉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叫愚蠢。若是诸位不喜欢这个词，本公子倒是可以换一个。”

　　“嗯……愚不可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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