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洗涤心灵

　　
<p>白发老翁终于答应收小天歌为徒。那天晚上，小天歌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好几个月的疲惫在一夜无梦的深沉的睡眠中一扫而空。</p>
<p>天亮了。</p>
<p>榕树下，镜湖——小天歌给这个湖起的名字——旁，白发老翁和小天歌席地而坐。</p>
<p>“你可知，你到此已有多久？”</p>
<p>白发老翁问了个让小天歌觉得没头没脑的问题，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弟子不知。”</p>
<p>白发老翁说：“你昏迷了整整一年，又长跪了三个月零十四天。”</p>
<p>“一年又三个月零十四天？”</p>
<p>也就是说，小天歌如今应该是六岁了。</p>
<p>“不错。我知道你心中还有疑惑，不必问，你的心已经告诉你答案了。”</p>
<p>“原来，这里真的是墨渊。”小天歌喃喃自语。</p>
<p>“现在，你尝试着去感受，你体内的那颗种子。”</p>
<p>小天歌恍然大悟，武元力源自天地元气，而吸收的天地元气则储存在武道功种之中，只要能够沟通起武道功种，武元力的恢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小天歌之前是太过着急，再加上仇恨的戾气迷失了心智，竟没有想到这一点。</p>
<p>他闭上双眼，尝试着唤醒体内的武道功种。</p>
<p>一个呼吸，一刻钟，半个时辰过去了，别说是唤醒武道功种了，小天歌完全察觉不到武道功种的存在！</p>
<p>“师傅……”小天歌睁开双眼，急促道。</p>
<p>武元力对他来说，就是力量的源泉，也是复仇的资本，突然间失去武元力，让这个四岁的孩子感受到了绝望。</p>
<p>白发老翁抬起手，示意小天歌不必着急。</p>
<p>“你的心，仍然被仇恨蒙蔽，属于你的一切，全都包裹在迷雾之中，你只有用心去倾听，才能拨开迷雾，寻找回属于你的世界。”</p>
<p>小天歌细细琢磨，但仍是云里雾里，他摇摇头，道：“师傅，弟子不懂，请师傅明示！”</p>
<p>“罢了，罢了……”白发老翁叹了口气，“命运的轨迹已经裁剪好了，人力难违，人力难违啊……”</p>
<p>白发老翁站了起来。</p>
<p>“我虽答应收你为徒，但你需谨记，你我只有师徒之实，而无师徒之名。这也是我未曾让你行师徒之礼的原因。”</p>
<p>“师傅！”小天歌急了，以为白发老翁出尔反尔。</p>
<p>“你且放心，我会教你的。但在此之前，你需要洗涤你心中的恨意。恨意不灭，却可控。我的弟子，若是不能控制仇恨，反倒是被仇恨控制了，那岂非是让世人看我笑话？孩子，你既入我门下，当知我之弟子，皆有大帝之资！”</p>
<p>白发老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却有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门下皆大帝，这样的话，谁人敢言？</p>
<p>“而你，是我教过的资质最差的一个！连成为蝼蚁一样的武王，对你来说也是难于上青天的一件事。”</p>
<p>武王贱如蚁，皇者视为狗，白发老翁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p>
<p>“你的师兄们，早已经离开这儿，他们有的已经死去，有的隐姓埋名不问世事，等你学成离开，或许会有遇见他们的一天。你要记住，我的弟子，名字中都带有一个‘子’字，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便叫……”</p>
<p>“墨子歌。”</p>
<p>小天歌……哦，应该叫子歌了。子歌心头大振，方才白发老者那些仿若吹牛一样的话没有让他出现情绪波动，但这一句话，却让子歌豁然抬头。</p>
<p>他眼神死死地盯住白发老者，嘴唇颤抖，身体发抖。</p>
<p>白发老者再一次叹了口气，他今天叹的气比去年一年加起来都多，道：“我知道你想问‘墨子旭’此人，他是否是你的师兄？是否是你的先祖？是否就是你的灭门仇人要找的人？是否就是‘墨子旭’让你家破人亡？子歌，世间之事，早有定数，有些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懂吗？”</p>
<p>子歌依然死死盯着白发老翁，片刻，他那攥紧的拳头松了开来，重新垂下头。</p>
<p>“是，师傅。”</p>
<p>“孩子，难为你了……”白发老翁将手放在子歌的肩膀上，“记住，要想有所学，第一步，便是洗涤去你心中的仇恨戾气。”</p>
<p>白发老翁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越来越悠远。</p>
<p>“你所看到的这片天地中的每一个生灵，都是一本圣贤之书，或许，它们能对你有所帮助。”</p>
<p>“它们？”子歌看了看远处正在吃草的一头牛，又抬头望了望正在展翅翱翔的一只雄鹰，“书？”</p>
<p>“师傅，我要怎么才能把它们变成一本书啊？”子歌大喊。</p>
<p>“用心去看，用心去交流。心，是一切生灵交流的桥梁。”</p>
<p>“师傅，我还不知道您的名讳呢！”子歌又大喊。</p>
<p>“我长居墨渊，世界早已经忘却了我，我也忘了自己的名字，以后，我就叫‘墨渊’吧。”</p>
<p>“师傅，那我以后教您‘渊师傅’好不好啊？”子歌继续大喊。</p>
<p>“甚好。”</p>
<p>“师傅，我觉得‘渊师傅’这个名字好难听，要不还是换个名字吧！”子歌不依不饶地大喊。</p>
<p>“……”</p>
<p>无人回应，子歌偷偷一笑，脚下的小狐狸跳到子歌肩头，好奇地转着小眼珠，不明白自己这个小伙伴为何突然傻笑起来。</p>
<p>小天歌傻笑过后，望着远处那些悠然自得的动物们，地上走的也就算了，树上爬的倒也无所谓，但是……</p>
<p>小天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悲伤的看着那些自由自在地在蓝天下飞翔的鸟儿们，眼角滑过一滴哀伤的泪水。</p>
<p>“渊师傅，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子歌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只手撑脸，看着它们，静静发呆。</p>
<p>……</p>
<p>“牛大叔，您变本书出来给我看好不好？”牛尾巴甩动，打在子歌的脸上。</p>
<p>“马大哥，您是书吗？给我看看好不好？”一个响鼻，粘稠的鼻涕黏住子歌的衣服。</p>
<p>“松鼠妹妹，我这儿有松果，你看，你变本书给我看看，这些松果都给你，好不好啊？”树上，可爱的松鼠抓起一枚松果，“啪”的一声，砸中子歌的脑袋。</p>
<p>子歌站在一处陡崖下，陡崖上，一只雄鹰威风凛凛，一人一鹰大眼瞪小眼，良久，六岁的子歌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没发现，那只雄鹰，有那么一瞬间，幻化成一本书籍的模样。</p>
<p>入夜，晚风习习，子歌躺在榕树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繁星点点，宁静如水。</p>
<p>“小狐狸，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把它们变成一本书？渊师傅说，我的心被仇恨蒙蔽了，可是，如果不报仇，我怎么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墨家英灵？怎么对得起爹娘叔叔？我一定要报仇！”</p>
<p>“小狐狸，我娘以前给我讲故事，说人死后，就会变成星星，到了晚上，就会在天空中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亲人，保佑他们。你说，爹爹娘亲还有大家，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我？”</p>
<p>“小狐狸，我想我爹爹了，想我娘亲了，想我二叔三叔，想念上青哥莹桐姐楠叔他们了……”</p>
<p>子歌转过身，抱住躺在身边的小狐狸，眼泪划过脸庞，落到小狐狸嘴边，小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很苦。</p>
<p>……</p>
<p>阳光刺破树叶，落在子歌的眉毛上，子歌睁开惺松的睡眼，又是新的一天来临。</p>
<p>洗漱过后，或许是觉得昨天什么都没做就被那只鹰给打败太过窝囊，子歌一大早就先来到了陡崖，那只鹰仿佛知道子歌要来，仍旧矗立在陡崖上。</p>
<p>“我娘说过，有志者，事竟成。我就不信，我熬不过一只扁毛鹰！”</p>
<p>小天歌瞪大了双眼，叉着腰，抬头，一人一鹰又开始深情对视。</p>
<p>半个时辰过去了，“脖子好累”，转两下继续。</p>
<p>一个时辰过去了，“眼睛好痛”，揉一揉继续。</p>
<p>两个时辰过去了，突然，一动不动的雄鹰幻化成一本书，不过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但子歌不能淡定了！</p>
<p>希望！那是希望！</p>
<p>他看到了希望！</p>
<p>他看着在另一边玩耍的小狐狸，猛然冲过去，抱起小狐狸就往天上扔，接住，继续扔，小狐狸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由落体动作已经来回了好几遍。子歌放下小狐狸，围着镜湖跑动，一圈又一圈，其中还伴随着“哦耶”“嗷呜”等等非人类的叫声。</p>
<p>小狐狸人性化地捂住脸，表示“这是谁”“我不认识他”“小伙伴怕是个傻子吧”。</p>
<p>接下来的日子里，子歌天天跑到陡崖下熬鹰，直到双眼血丝密布才用镜湖的清水冲洗一下，接着又马上跑过去熬鹰。</p>
<p>说也奇怪，镜湖里的水好像有着神奇的功能，被清水洗过的双眼马上就不红了，否则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记住，是没有武元力的六岁孩子，无异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p>
<p>在小天歌持之以恒的努力下，不记得多少天之后，那只威风凛凛的雄鹰一头栽下陡崖，落在草地上，变化成一本书——</p>
<p>《山经》。</p>
<p>《山经》之中，记载了无数奇珍异兽、山川河海、神异故事。让子歌感觉到奇怪的是，书中记载的东西，他从未在任何极武大陆的书籍之中见到过，仿佛书中所记述的人、事、物，都是作者凭空杜撰的。</p>
<p>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山经》的喜爱，此前五年，他早就被那个博学的三叔洗脑，只要是书，就是宝贝，多读书，准没错。</p>
<p>因此，子歌也形成了“爱书”这一习惯。</p>
<p>很快，子歌就看完了《山经》一书，意犹未尽的他总觉得《山经》并不是一本完整的书，他觉得这只是一本书中的其中一部分，果不其然，在他熬完陡崖背面的那只鹰的时候，《海经》出现。</p>
<p>《山经》《海经》合二为一，彻底激发了子歌的兴趣。</p>
<p>接下来，他将目光瞄准了一头牛，一头与众不同的牛——</p>
<p>一头青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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