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穆王急着带婻珠回去，便赶着金公子来问青黛意思。

        金公子无法，一边抱怨，一边过来寻青黛。

        恰巧青黛才和婻珠说过话，心情沉沉，走来与金公子撞到一处。

        金公子欣喜，连忙拉着青黛来到一处无人的空房，问：“你想得怎么样？”

        青黛顿了顿：“想也不想！”

        “什么意思？”金公子围过来。

        青黛道：“你知道婻珠这次回去是要嫁人的吗？”

        金公子道：“知道啊。”

        他说的极为平常，让青黛惊异，复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不愿嫁？”

        金公子仍是那稀松平常样儿，独自靠在门上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说你同情婻珠了。你同情也没用，江湖上的事都是一团乱麻，朝廷更是波云诡谲。你呀，别操心过头了，反而给自己招来祸患！”

        “我看是你无情又胆小。”青黛很是不满他的态度。

        金公子不计较她的指责，而是耐心解释起来：“青黛，我早你出来六年，在朝堂上混过，在江湖也混过。那些混出名来的人哪个是简单的，你心好去管，搞不好别人对你另有算计，结果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要在这两处混，就收起无用的善良不要去管闲事，擦亮眼睛，把自己保住。”

        青黛不同意他这话，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只觉得婻珠不该是这结果，于是走到金公子身边拽开他，开门，道：“总之，若是为了利益交换，我不会去医的。我不会像你那样，帮着把婻珠送回去！”

        金公子不意被拽得退了几步，看青黛出去了，连忙喊道：“别呀！你来都来了！”

        然而穆王没打算就这么放弃，他听金公子说了青黛的意思，便亲自来找青黛。

        青黛正在屋里收拾行李呢，忽然听到敲门声，急忙放下手边的衣服过来开门。结果推门见是穆王，脸色骤然没趣起来。

        她也没说把穆王请进屋去，而是自己跨出房门，再把门一带关上，看着穆王，似在问他：有什么事？

        穆王看青黛这拒绝的态度，就知道了自己不是个受欢迎的客人。但他也不在乎这点，仍旧好声道：“青黛姑娘为何不去碧霞派？”

        青黛不着一笔，依旧不回他。穆王见她意甚坚决，笑道：“青黛姑娘，你只说不愿做违背婻珠心意的事，故不理这桩事。那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不闻不问也会害人？”

        自己只是不愿去治病，除了那个患病的，能对不起谁？青黛只觉得穆王又在诳她，便扔过去一丝鄙夷不信的眼神。

        穆王走来青黛身边，正声道来：“凰安长公主与我乃是当今太后亲出的子女，她自幼便争强好胜不甘人后，因身份才出宫嫁人，可心里从来就没有安分过。她受太后喜爱，在朝中也有影响。

        当今圣上虽与我们亲厚，但也得顾及江山社稷，如今朝中涂太师手握重权居心难测。倘若凰安公主再生变故，那只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所以陛下才想顺她心意，让婻珠嫁给太子，两家联合压住涂太师。”

        青黛写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穆王道：“你有意想这桩亲事不成，但凰安长公主岂会罢休，涂太师巴不得她起事，只会在一边煽风点火。朝廷动荡，天下何得安稳？天下不安，百姓们何能安居乐业。

        到时候宫闱争斗，波及庶民，以致民不聊生，你还敢说与你无关？赠医施药只救一人，你若做了这事，就能让万民免遭战乱流亡之苦，这不是你身为医者的仁心吗？”

        此话一出，入耳入心。青黛犹豫思量起来，穆王好像说的没错，如果他年真因为这事起了干戈，自己的确难辞其咎。

        穆王看出了她的犹豫，追劝道：“你若是真心向善，为何不考虑一下现在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百姓，你猜他们是想天下安稳还是局势动荡？青黛姑娘，茗滕说你心善，所以本王才来求你。求你委屈一人，以救天下万民！”

        青黛面带忧愁，写：“你不担心婻珠吗”

        穆王正色相立，言词肃然：“本王是她舅舅，更是当朝的穆王！”

        青黛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身份太重，不是感情能逾越的。她沉吟半晌复写：“我答应你去碧霞派”

        穆王深鞠道“本王替天下百姓谢过青黛姑娘！”

        然而穆王一走，青黛又愁起来，这种两难的选择她还是第一次见。既觉得婻珠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很可怜，又不想天下滋事，徒令民生凋零。

        “唉——”青黛回到房里合上门靠在门上感叹，“这世间果真没有两全法！”

        得到青黛同意后，穆王安排随行，打算次日就上碧霞派。金公子没想到穆王真能说动青黛，心下讶异。

        次日出行前，金公子特意留住青黛，问道：“怎么他一找你，你就改变主意了？”

        青黛回他：“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这世间的事哪个没道理？”金公子提醒她，“穆王这人心思深沉，能言善辩。他说什么，你最好都不要放在心上，免得落入他圈套！”

        青黛上下打量了一番金公子：“那你还呆在他身边？”

        金公子叹道：“谁让我中了他圈套，欠了他钱。我现在就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警告你！”

        青黛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等这事一解决我就回去！”

        “回哪儿？”

        “催雪阁！”

        金公子很是无语，五官都快扭成一团了，“不是，狼窝虎穴，你非得守着这两个跳吗？就不能回去吗？”

        青黛一嘟嘴：“你这个六年音信全无的师兄可没资格说我！”

        她不想听金公子的啰嗦，于是直接走了出去。金公子只得跌脚跟上去。

        一行人不消半日，就来到了碧霞派。而碧霞派知道穆王他们要来的消息后，其掌门吩咐门人早早洒扫完毕，领着些亲传弟子和诸位长老恭候穆王到来。

        两拨人一见面，好一番恭维。到来堂上又是宾主互谦推让，最后碧霞派掌门边谨行坐于上座，两位亲传弟子侍奉身后，五位长老落左座，穆王三人居右，随行暗卫皆立于身后奉命。

        青黛见碧霞派如此殷勤，实在想不出来他们会那般坚决不收婻珠。

        穆王先开口道：“今未见执剑长老在此，可是有事？”

        边谨行回他：“师叔他偶感风寒，不宜见客。”

        这就是明晃晃的假话了，江湖上谁都知道碧霞派的执剑长老痼疾缠身，今天边谨行这么说分明是不想和穆王扯上关系。

        穆王知道他心思，也当听不明白他话，喜道：“那可巧了，本王身边正有一位厉害大夫，何不让她替长老看看？”

        边谨行收了悦然喜色，肃穆道：“穆王可是为了婻珠县主而来？”

        显然他不想再装下去了，直接点开穆王的目的。

        穆王也没打算掩饰直言道：“惭愧！本王确实是为了我那顽劣的侄女。她久闻碧霞派清名，心中甚是倾慕，欲拜贵派门下，不敢习得一二武学，只求能熏染一丝二毫良品。”

        边谨行拱手道：“哪里！蔽派门庭祚薄，承蒙婻珠县主厚爱，只怕无福消受。还请王爷转告县主蔽派无福之歉，请县主另寻所爱。”

        穆王道：“天下哪门哪派能比上碧霞派的清名，该是婻珠鱼目落珠玉才对。贵派若能不计婻珠愚钝，收她入门，本王自是感激不已。听说贵派执剑长老痼疾缠身，特找来名医相看，请边掌门切勿推脱！”

        然而边谨行拒绝了，“长老已寻得名医，一病不求两贴药。劳烦王爷挂念，边某既谢既愧！”

        坐在一边的金公子听两人繁文缛节，推来阻去半天就是不明白说话，便直言道：“边掌门，我们还是明面上说罢！贵派长老的病只有身边这位姑娘能治！”

        他指向青黛继续道，“我们救贵派长老，你们收婻珠县主为徒。也不求必须拜入哪位师尊门下，只要她有个碧霞派弟子的名衔就行。况且婻珠县主不日回宫为太子妃，碧霞派也算太子的师尊，岂不是更添显赫？”

        青黛被他一提，心中突兀正欲动笔。那边掌门先话道：“既然这位公子快人快语，那我碧霞派也直说了。世人皆想成皇亲国戚，可我碧霞派不想。当年老祖创立碧霞派时就嘱意门下弟子，不介士宦，只图快意江湖，潇洒乐哉。

        如今若收了婻珠县主那便是违背祖制，不忠不孝于先师。到时候江湖上的侠义人士会如何看待碧霞派，如何看待边某我！只怕人人会说我边谨行贪慕富贵，恭迎天权，连祖宗都忘了！这教边某有何脸面立足于江湖，这教碧霞派门人如何敢出这山门！”

        穆王劝道：“边掌门，别忘了贵派的执剑长老……”

        然而为首那老者不等穆王说讫，便沉声道：“王爷手下医术，老朽自然敬佩。但天下能医我师弟的可不只是她。本门已从今夕楼求得玉令，不日便去白蜺山求医常门。”

        这倒是令穆王等人一惊，就连青黛也忘了玉令这事。纵使青黛医术再高，江湖人认的还是常门。既然得了常门玉令，那又何必与穆王商讨。只是他们得了玉令，为何还要如此奉迎穆王。

        这又是青黛不知道的了，天下门派再大，面对皇权都是卵石相较，如何比得。更何况今日来的，正是手握实权的穆王。碧霞派既不想违背祖制，又不能得罪穆王，可不得好好款待众人。

        果不其然，穆王转为肃色道：“边掌门、各位长老。本王有意与贵派交好，才殷勤携医拜访，只求婻珠能拜师贵派门下。但令婻珠成为碧霞派弟子的路可不止此一条！”

        最后几个字，穆王特意读得稍微重点。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敬酒不吃，就要上罚酒了。

        边掌门听了这番暗地威胁之言，依旧面不改色，犹如崖上劲松，不失礼数、不折傲骨，回道：“即便王爷有千般计策，但凡边某在一日，碧霞派绝不收官宦人家弟子！还望王爷见谅！”

        穆王一字一字提醒道：“边掌门，话可不要乱说！”

        左边那些长老中又冒出一个人来道：“谨行所言，句句亦是我等心意，绝不是意气之语。王爷还是另外为县主谋个好去处吧！”

        穆王大拍桌案，惊得青黛浑身激灵一下，不是她不想说些什么。只是自己不能言语，想写些什么时，他们又说到别处去了。

        如今看穆王生气欲对碧霞派发难，就想写些什么劝，可一想等自己写完了，碧霞派怕是已经遭难了。

        正当气氛逐渐焦灼之际，幸好金公子出头来打和：“那啥，王爷，既然人家不想收，咱们就算了吧！传出去也有损天威，倒说我们仗势欺人了！”

        穆王显然不想善罢甘休，言词狠厉道：“天子圣令，天下皆从。违者逆贼，该当何罪？”

        众人心里明白那罪自然是“诛”！只是这样，碧霞派仍旧不愿改意。

        眼见金公子也逐渐劝不住了，婻珠县主自己大步跨进来，搅乱了这一堂火药味。

        “舅舅！我说了我不要你帮！”

        婻珠显然对穆王的举动很是不满，直接来到他面前，怒气冲冲道：“我没说过不回去，可你若是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我真就跑去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看你能怎么办！”

        穆王消去戾气，好言道：“婻珠，我这不是想为你办件事吗？”

        “想为我办事也得我同意才行啊！”婻珠言词犹怒，“强扭的瓜不甜，既然碧霞派不收我，我又不是那勾栏院里卖笑的姑娘，抓着来人不放。本县主自能找其他厉害人拜师！”

        青黛默默舒了口气，只要婻珠松口，穆王还是得顾及到皇家面子，不会再刁难碧霞派了。

        果然，穆王不再追究碧霞派忤逆之举，转而问婻珠道：“婻珠，你真愿意回去？”

        婻珠甩甩手，悠悠道：“本来我想碧霞派既不收我，我又何必守在这里讨人嫌呢，计划今天就回去的。可是舅舅你总来乱我的事，我便打算再留几日。”

        穆王正想再劝婻珠，金公子起来拦住他道：“好了，好了。你们家事还是回去说吧，别让人看笑话了！”

        如此一来事情迎刃而解，众人都松一口气。气氛也从剑拔弩张变得和乐一堂，边掌门依旧带着众人盛意相送。

        临走时，穆王诚恳致歉：“适才本王多有冒犯，还望边掌门及诸位长老海涵！”

        边掌门豪放一笑：“江湖人，不计较那些小事！倒是边某多次顶撞王爷，还请王爷切勿见怪！”

        “哪里！”

        两人又是谦虚互歉一番，好一会儿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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