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玄月一边为青黛引路，一边和她讲着阁里的规矩：“咱们催雪阁可不像佛门那般慈心，你若想安好，就不要随意走动。”

        她推开一处小楼对青黛说：“以后你就住这里，没有人来通传，就不要出来！”

        青黛不能言语，只身走进去好奇地打量着。玄月见她如此还不肯松开持红箧的手，便问了一句：“你那箱子里装的什么？”

        一听这句话，青黛赶忙把红箧往后一藏，戒备地摇了摇头。

        这倒让玄月更加起疑，她带着审视的目光一步步逼近，临到青黛身边时，又噗嗤一笑：“我开玩笑的！”

        青黛有些不信她的说辞，便想要岔开她的注意力，连忙来到书案前写下：“我需要这些药物给你们阁主治伤”

        见此，玄月也不再纠结那小箱子里的东西，而是专心看她写了什么。

        等玄月走后，青黛坐在案前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明白师父为何提起外面的世界时。会那么悲伤了。

        也知道为何有些师兄出去后，再没有回来。所以师叔才会在她临行时嘱咐她，务必要找到铭藤师兄吗？

        可是，既然外面如此凶险，为何师父又要她出来呢？难不成是真的生她气了吗？

        青黛不解，她来到二楼，躺在床上举起红箧，叹道：“不管如何，把你送出去了，我就能回去了！”

        想到这里她心情好了些，就坐起来打开红箧，把那些玉令一个一个又数了一遍。

        就在这时，扣门声突然响起：“青黛姑娘，阁主让你过去！”

        青黛听到声音刚想收好红箧，又想起玄月的样子，便提着红箧跟人走了。

        殷屠拿着她写的药方，抬眼审视她：“青黛姑娘，你可知你写的这些药里有几味毒药？”

        青黛点头，来到案前当着殷屠的面写着：“是药三分毒”

        “你为何要救我？”殷屠不信那套仁义道德，他只信人有所图才会有所付出。

        青黛眨着眼睛，似乎不明白这个问题，好久才在纸上写上：“因为你向我求救了”

        “呵！”殷屠冷笑一声，“你可知，你在擂台救的那两人都做了什么事？你知道你顶替的那人又干了什么勾当？”

        青黛摇头。

        殷屠更觉得她可笑：“那人上一刻才想杀你，下一刻你又去救他。就算你救了他，他好了也要杀了你。你明知道我不是善类，你还要留在这里救我。在我看来，你若不是另有所图，就是愚善！”

        青黛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便把师父的规矩写给他看。但殷屠不信，“外面谁认识你，你守它做什么？”

        青黛又写：“师父说规矩是底线，不能跃”

        殷屠转念一想，站起来抬起她下巴，盯着她眼睛，声色幽寒：“若是我说，你治好了我，我就会杀了你呢？”

        青黛心里一跳，握着红箧的手不免紧了几分。她挣脱殷屠的桎梏写道：“师父说，在病人面前我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夫”

        一时间，殷屠也不能从她那双澄澈眼里看出，她是另有所图，还是单纯地坚守师门规矩。两人就那么对看，许久未有言语。

        忽然，地煞推门进来禀报道：“阁主，天阳回来了！”

        殷屠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拿起案上药方对地煞说：“去把上面的药材找齐！顺便把青黛姑娘送回西楼！”

        他大步跨出房门不见踪影。余下青黛暗暗长吁一口气，地煞走上来笑笑：“青黛姑娘，请吧！”

        催雪阁的动作倒是快，没几天就找齐了所有药材。殷屠似乎对她还是不放心，派玄月与她一同制药。玄月看着她配好的药问：“这能解白蜺山的瘴毒？”

        青黛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她在纸上写着：“这要看你中毒深浅、多久”

        玄月不禁感慨一句：“你们真是又下毒又解毒，不嫌麻烦吗？”

        这倒是，总有一些柴夫猎户误入山林，中了瘴毒。为此常门不得不在白蜺山下开一间药馆，专门给那些寻常百姓免费解瘴毒，这对常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至于那些江湖中人，没有玉令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被师父罚下山来将功补过。想到这里，青黛不免又叹了口气。

        尽管只是轻轻一叹，玄月还是听到了：“青黛姑娘，为何叹气？”

        此时的青黛真的很想说：就是因为你们。

        可她不能，一来她说不出口，二来她也不敢说。于是她微笑一下，摇摇头煎药去了。

        青黛算是看出来了，殷屠是真不放心他，药端上去后还让人用银针试一下。

        见此青黛突然冒出一个坏心思，她在殷屠喝药时，悄悄写下一句：“有些毒银针是测不出来的”还专门等殷屠喝完后才递给他看。

        见殷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青黛得意地笑了起来，一扫几日的憋屈郁闷。

        殷屠不知道她是真下毒了，还是耍自己的。直接抓她过来，按住她脑袋，把嘴里剩下的药渡了过去，然后戏谑道：“如此一来，青黛姑娘可算与我同喝一碗药了！”

        青黛没想到他还能这样耍无赖，脸上骤然飞满红霞，火烫火烫的。使劲儿一跺脚，提着红箧跑走了。

        殷屠见玄月他们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不知怎么生出一点心虚，解释道：“是她自己要那么说的！你们要是没事儿不如去探探潜龙坞六家的消息！”

        回去后的青黛无处发泄，只能采取最传统的办法——背后骂他。

        光是这样还不过瘾，她画了许多殷屠的样子，只不过那些样子甚是扭曲，青黛怕人看不出来还在旁边备注好他的大名。

        如此画下去后，青黛心里好了许多。她看着纸上那乌七八糟的人影心里十分满意，决定把这个项目保留下来，以后谁要是惹她生气了就在背后画他小人。

        一连几日青黛都不想理殷屠，就连给他送药，也是把头转到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想到面前的姑娘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殷屠先退步道：“青黛姑娘，之前冒犯了！”

        青黛愤然扯过纸笔写上：“你现在不怕我下毒了”

        “怕！”殷屠坦然回答。

        青黛疑惑起来，写道：“你为何这般小心”

        殷屠道：“青黛姑娘，并不是谁都像你那般，生在一个与世无争平静祥和的地方。我是从血与欺骗里走出来的，良善的人一开始就死了！”

        青黛听他这么说，明白他以前一定经历过不少伤心事，也不再计较他戏弄自己的事，转而安慰他。

        “就算是这样，世上还有许多能让你开心的事不是吗”

        殷屠看着纸条笑了笑，让那些人生不如死，的确让他开心不少。他放下纸条问：“青黛姑娘被困于此，想必不开心吧！”

        青黛想了想，笑着在纸上写下：“是很不开心，之前也很不开心，可是救人的时候很开心，看到别人被自己医治好后更开心”

        见殷屠没回自己，青黛又写：“江湖纷繁复杂，有很多伤心事，可我给别人治病一定是一件高兴的事”

        末了，她见殷屠还是低首不语，又补上一句“我希望你好”

        殷屠自嘲道：“不知多少人希望我不好呢！”

        听到他这么说，青黛又把“可我希望你好”的纸条举在他面前，微笑望着他。

        殷屠心弦轻轻一动，须臾又恢复平静，“青黛姑娘，你回去歇息吧！”

        青黛不明白，怎么刚才还谈得好好的，转眼又变了脸色。她暗自腹诽这些江湖人真难伺候。

        但是想到殷屠以前估计受了不少苦。作为一个大夫，青黛觉得自己该多体谅关心一些自己的病人，于是在玄月出门时，便拜托她带点糖回来。

        玄月不禁皱眉，心里暗想：你真把这儿当成你家了？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直径离开了。

        执行任务时，天阳问玄月：“玄月，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脑袋！”

        “我问的是另一只手。”

        “一包蜜饯！”

        地煞和黄劫闻言大笑：“玄月，你这也太幽默了！”

        玄月扔出红绸挂在两人脖子上厉声道：“再笑试试！”

        天阳劝道：“玄月，你不用动气，我们之前也不知道你喜欢吃蜜饯。”

        玄月急道：“谁说我要吃的，这是青黛姑娘央我买的！”

        然而这蜜饯也不是青黛要吃的，她从小就不喜欢吃甜食。

        等殷屠喝完药后，青黛连忙递过去一颗蜜饯，殷屠还以为是什么药，也没仔细看就吃了下去。

        等甜味在嘴里扩散开来，他终于觉察不对，皱着眉头问：“这什么？”

        青黛举起准备好的纸条：“蜜饯，奖励你乖乖吃药的”

        人就是这样，无论之前多害怕的地方，多害怕的人。只要混熟了，便放肆起来。

        殷屠皱眉吞下蜜饯，心里感叹幸好周围没别人。

        “我不吃它，你以后别送了！”

        青黛又举起一张纸条：“我之前见你喝药时，总会皱一下眉头，所以才给你准备的”

        “我不喜欢，你别送了！”殷屠又强调了一遍。

        谁料他话才说完，青黛又举起纸条，看样子她早有准备：“没关系，大人喜欢吃糖很正常，你不用害羞”

        殷屠青筋暴露，不知该做何表情，好像自己无论怎么说，都会坐实喜欢吃糖的事实。

        青黛见他又不说话了，还当他喜欢又不好意思，于是又拿出一颗蜜饯送到他嘴边。

        殷屠见状，连忙往后一躲，忍耐道：“青黛姑娘，你还是自己吃吧！”

        可青黛打定主意是他太害羞了，非要他吃下去。

        “青黛姑娘，我真不吃！”殷屠很想发作，但自己还要依仗别人治病，只能一边躲着，一边劝青黛收回去。

        而他又不能出去，要不然别人怎么说，堂堂催雪阁阁主，被一女子用糖逼出了门？

        想到这里，殷屠只能等青黛自己放弃了，可他低估了青黛的毅力。两人追躲许久，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一喝：“好了！”

        青黛停了下来，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殷屠厉声道：“我说了我不吃！”

        青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蜜饯递了过去，大有你不吃，我就不走的意思。

        殷屠拿她没办法，心下一横，一把夺过蜜饯吞了下去：“你满意了吗！”

        青黛眼色暗了暗，她在纸上写道：“我看你喜欢吃才给你吃的，你何必糟蹋自己喜欢的东西呢”

        殷屠确实喜欢那股甜味，但不意味着，他能和别人分享这些事，“我吃了，你走吧！”言语间，重回两人相见时的疏离。

        正巧门外的护卫听到里面的动静，推门进来：“阁主！”

        青黛知道他真生气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是该高兴吗？

        青黛又在案前写了一句话给他，这次他看都没看一把打落，转头对侍卫说：“送青黛姑娘回去！”

        等青黛离开了，殷屠坐在位子上，看着前面地上那张纸，实在没忍住好奇心，捡起来一看：“我不会把你喜欢吃糖这事告诉别人的”

        殷屠顿觉无语，一腔怒火冲到嘴里，却是那蜜饯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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