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奇变偶不变

“夺舍？”令黄湘意想不到的是，千尘竟然在重复一次之后果断摇头否定了，“不可。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我绝对做不出来。更何况——”

千尘想起顾清连来，想说，却又怕王明夺舍之事有黄湘暗中助力，自己若是说出来，恐怕惹恼了她，自己要回去之事便更加希望渺茫了。

于是她闭嘴不言。

可黄湘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她立刻就明白并且撇清了自己：“王明夺舍之事，老身并不清楚。”

“前辈，我已经决定认命了。既然是这样，请放我回去，让我陪陪与我而言重要之人。”千尘又望向黄湘，“我师兄之事，如果前辈知晓什么，请您告诉我。”

“老身只知道他寻到了一副躯体，却不知那是你师兄。”黄湘的重瞳转了转，道，“此事的真凶恐怕并非王明。毕竟如果他要夺舍，顾清连势必处于即将死去的状态。毕竟这是元沧界，王明灵体虚弱，他若出手势必引来天劫，所以他是不敢直接出手的，估计是，——找到了濒死的顾清连。”

“也就是说，我师兄已经被奸人所害？”

“可以这么说。”

千尘沉默了片刻，道：“我定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夺舍又如何？”黄湘道，“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还差这一个？”

“凡死于我手，要不，就是我被五月盟操控，要么，便是与我有家仇，要么，便是不知死活想来杀我。”千尘抬起眼睛直视着黄湘，“我不愿杀无辜之人。哪怕以前误杀过，现在我也不会那么做了。我的下场那是我的报应，犯不着拉上别人。我跟王明不一样。”

“这也是你爹教的？”一直不出声的陈昊突然开口问道。

“是，也可以说不是。”千尘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是我爹教过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人生而平等，所以人无权去夺走别人的性命。可惜，我曾经为了复仇，为了家国，违背了他的教诲。以前那是我没得选。可是现在我有的选了。”

“都这么多年了，连我都是要做娘的人了，就当是为我的孩子积点德吧。”千尘释然而苍白地笑了，“从前，我夺别人的地位，别人的修为，别人的法宝..我去杀人，用的都是别人的本事，自己有三部功法却一部都没有用过...说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想，趁我还有些日子，恶事就由我做了吧。”

“我已经充分地利用了我的生命。我很好地使用了它，做了很多事。好的也有，坏的也有。回想起来，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黄湘与陈昊对视一眼，二人俱是静默不言。

千尘又道：“还请二位前辈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别人...起码...别告诉殷司。”

她叹了口气，慢慢垂下了脑袋，掩饰着脸上落寞的表情。

“或许会有其他办法的，”陈昊道，“你不必绝望。”

千尘摇摇头，抬起脑袋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前辈，能否送我回去？他们一定等急了。”

陈昊站起来：“好。只是还有一事，你黄姑婆...也是有难处，她既已经想通了，你便——”

“您放心。”千尘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连一根汗毛都不曾少得，如何赖得了姑婆。”

“好。”陈昊微笑着点点头，又问道：“你怎么也是浮玉的帝君，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敢问何事？”

“我有一上联，想求那能对出下联者。不拘是男是女，不拘年纪国别，不论是平民还是修士。找到了便告知与我。”

千尘点点头：“容易。请问是何上联？”

陈昊深深吸了口气，沉吟片刻，郑重地告诉她：“奇变偶不变。”

怕她听错，还撕下一片衣摆，郑重其事地将五个大字书写其上，递给千尘。

千尘不疑有他，接过就收下了：“您放心，我回去就会下令的。”

黄湘见状丢来一个储物袋，道：“你的东西，看看少了什么没。少了也没办法，已经丢了。”

陈昊又是一阵叮嘱：“眼下我不可现身，只能留在你黄姑婆这里。不过你找到人一定要留住...只要我能出得来就一定来找你...这片衣摆，你在上头写字我便会知晓，并给你回复，你找到能对上的就将他的答案写在衣摆上...”

“什么对联，”黄湘皱着眉头，“我竟不曾听你说过。”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千尘她爹爹，或许是我要找的人。”陈昊叹了口气，“可惜他已经不在了。我想找找我的同类罢了。”

“无所谓，你总是奇奇怪怪的。”黄湘道，“这么大年纪，也不曾改一改。”

“又碍不着你。”陈昊微嗔，“再说了，不奇怪的哪个跟你黄湘做朋友。”

“哼，”黄湘眉梢一挑，“老身如何轮得到你指摘？当年若不是老身救你，你早就被当街打死了。”

陈昊闻言一笑：“这倒也是。倒是我多事了。只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性格可不招小辈喜欢，迟早给他们拍在沙滩上。”

“你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黄湘嗔怪道，“真是可惜！若是缝了，定然惹得姑娘个个春心萌动。”

“算了吧算了吧，”陈昊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扇子来，转了一圈双手持扇作了个揖，笑道，“甭提其他，还请黄姑娘，让在下容身则个。”

“算你聪明。”黄湘起身，结束了与陈昊的嘴仗，对千尘说道：“再过几个时辰，我便将出口打开，你自己回去吧。”

千尘愣愣地点点头，心里却想为何还要等几个时辰。

“是这样，”黄湘指指陈昊，道，“有人在抓他，我等外头抓他的人撤了，再开结界。”

说完便自己一个往后头走去：“陈昊，你自便。老身要去处理一下王明。”

“嗯，”陈昊应了一声，两人毕竟老友，相处十分自然，他又转过身对千尘说，“你放心，既然我已经在这里了，我会尽心护你的。你回去打算怎么做？陪殷司一起准备天魔之战吗？”

“我...”千尘咬了咬牙，抬起头告诉他，“若不是我腹中还有孩子，我回去就跟他一刀两断——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蛤。”陈昊怀疑自己刚才走神听错了，“...我好像，没听清？”

“前辈！我说，”千尘深深吸了口气，“我想回去就跟他一刀两断——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陈昊一脸懵逼，“为什么？他对你不好？”

“我..”千尘一脸欲哭无泪，“我这一身的修为，我本来能在人间，我横着走都没事的呀！”

“...跟他一起，你不照样横着走？”陈昊很纳闷。

“我要是不同他在一起，怎么会遇见王明，还有黄姑婆，还有您？”千尘一脸怨妇模样，“我好好的，在人间的修士中，我哪个都不怕，他们哪一个都伤不了我。结果同他一起，见的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人，还有这孩子，凡是盯着他的，个个不都盯着这个孩子？盯着孩子可不就盯着我？”

一时之间，陈昊竟无言以对。

“我本来，我好好的，哪里用操这么多心？”千尘哭笑不得，“我跟他在一块，我天天得面对生命危险——您说亏不亏？亏死我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跟他呢。我就算不跟了云傲，我随便去找个清白的公子，我还用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还会被人差点炼成炉鼎？我做我的地头蛇不好么？”

“那也未必。”陈昊道，“如果你的修为高到足以让你摸到天，那么你一定会接触到比你更高一重的人。那时候还没有殷司护着你，你岂不是更加危险？怎么样，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自己其实还挺幸福？”

千尘被他教育地哑口无言，只好点头道：“是，您说的是。”

陈昊温和地笑了笑：“殷司比他外公有福气的多。他外公是爱而不得...”

岂料千尘突然回嘴：“他若真是爱而不得，怎的他子孙满堂，黄姑婆却孑然一身呢？”

陈昊也被这一句话堵住了嗓子，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哈哈哈哈哈——”空气有人中传来黄湘的笑声，黄光消失，她立在原地，一双重瞳含着泪光瞅着千尘，“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公道话了...”

她神色凄然地望向陈昊，道：“是啊，你总说他是不得已，他为难，可现在他孙子都这般大了..我呢？”

        陈昊没想到这一句话又将黄湘给扯了出来，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身不由己罢了。或许…”

        黄湘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十分嘲讽：“身不由己？他那么大两个孩子总不会是他一个人造出来的吧？”

        陈昊简直要给她搞得一头黑线：“黄姑娘，人都死了，你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前辈，我爹说了，”千尘眸子一转，灵动无比，“别相信什么酒后乱性，男人要是真喝醉了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睡觉，说是外力催使都是在跟你找借口。这种时候就应该打断他的腿。所以以此类推…”

        “你爹到底教了你些什么玩意儿…”陈昊抚额汗颜，又冲黄湘喊道，“湘儿，外头安全吗？赶紧把她给我送出去！这唯恐天下不乱之徒…”

        黄湘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只是不忿罢了。今后休要再提就是。”

        千尘头一次有些同情地望向黄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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