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世界的真相

“好了，别喝了。”见千尘快醉的不省人事，凌风仙子夺下酒壶，“一会儿回去玄罗大天尊要骂你的。”

“回去？回哪里去？”千尘两颊绯红，水眸迷蒙，拉着凌风仙子的手不肯放开，“我啊，我不想回去，这里酒淳歌好，哪里有像这里一样的好地方啊…师姐，我们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难道要上演一场禁断之恋？小桃儿在考虑要不要退下，给这两位留点私人空间。

千尘脸朝下倒在了桌子上。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这么能喝。凌风仙子暗自想着，摇摇头。

她并没有喝许多，只想着将千尘灌醉，其中有些酒液并没有进她的肚子。饶是她会出千，但也费了不少力气，起码比她想象中要艰难多了。

“师兄，出来吧，人倒了。”她拎起酒壶又喝了一口，“你都听明白了吧？哈哈哈，多谢你的好酒了。”

殷司沉着脸走进来。

凌风仙子望着他那冰冷的脸色，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师兄啊师兄，你也有今天啊。真是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啊。”

“凌风，你先回去告诉顾清连，他师妹今晚和你住了。”殷司并不计较凌风的玩笑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听不出情绪。只不过他的脸好像能滴出水来。

“那可不行。师兄啊，万一你趁火打劫，霸王硬上弓把人给办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凌风仙子似是开着玩笑，眼神却透露着认真。

“放心，我有分寸。”殷司捞起烂醉如泥的千尘，往与御宗相反的方向飞去。

凌风仙子耸了耸肩，罢了，他们要做什么，她谁都拦不住，所以点到即止就好。

大概阿霁自己都不知道，她和楚天戈讲话的语气神态，和她平时的神情可以说是完全不同。想来，像顾清连那样世事洞明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吧。

禁制有变，主子爷要回来了。

阿蛟忙遣退了做活计的傀儡们，自己一人在大厅等候，又取了雪水——主子爷是每次回来都要品一品她煮的安神茶的。

阿蛟相比一般女人，身材更加瘦削修长。

她穿着藏青色用黑白线绣了凶兽的紧身无臂短褂子，以及同色的阔腿裤，在脚腕处系紧，还有一双藏青色的布鞋，好处就是这样的鞋踩在地上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她便像猫似的走路，静悄悄便能来到主子爷身后。

主子爷要到了。

阿蛟站起来，恭敬地迎候着。

雕花沉木门缓缓开了，一身白袍、戴着半片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

阿蛟惊讶地发现——主子爷这次带了女人回来！

“阿蛟，”殷司小心地将千尘放在了柔软的坐榻上，“给她沐浴更衣。”

阿蛟点点头，拍了拍手便有两个傀儡应声而来。

“叫荼靡和锦瑟去。”殷司捏了捏眉心，“叫她们小心她的腿。”

“是。”阿蛟抱起千尘，消失了片刻，便又出现在了这里。

荼靡和锦瑟，是这地宫里除她以外所有的活人。

“你有问题要问我。”殷司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

“是。”阿蛟低头：“属下不知，为何云若姑娘…”

似乎已经预料到她会如此提问，殷司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近日做事太不用心。”嘴里说着云若，眼睛却盯着阿蛟，“若她有长进，你再替她求情。若她一直如此…你就不必特别关注她了。”

阿蛟深深吸了口气。

“阿蛟。你也算是个老人儿了。”

阿蛟一听这话，放下手里的东西，战战兢兢地站直了。

“别紧张。”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手上的一枚多宝戒子，“我只是在想，是否给你派的活计太多了。”

“不…”阿蛟急忙答道，“属下可以完成！”

殷司笑了：“不着急。你累了的话，我也有个帮手给你。”

“属下若力不从心，定先报于主人。”

“很好。”他站起来，“看看荼靡和锦瑟忙完了否。”

        他离去后，阿蛟松了口气。

顺便找来了锦瑟和荼靡。

“是什么样人？爷将她带回来做甚？”

“我真不明白爷的口味。”锦瑟打了个呵欠，又耸了耸肩，“见过了云若姐姐那样的美人，怎么看她都是庸脂俗粉。我看那女孩还不如阿蛟姐姐美。”

荼靡说：“喝得烂醉，把她放进水里竟然没醒。看上去就是个黄毛丫头。”

阿蛟倒是慢慢说：“是啊，可是咱们主子也不是嗜色之人…否则他便不会将云若姐姐…”

“是吗…云若姐姐她…”

“降级罢了。”阿蛟硬下心肠，“她还好，只是不能直接跟主子联络了。你们若是没用，就只能变傀儡了。”

一句话说得锦瑟和荼靡变了脸色，两人面面相觑地噤声了。

千尘又做梦了。

一会儿是药族，一会儿是五月盟。一会儿在杀人，一会儿在荡秋千。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她鼻子一酸，便睁开了眼睛。

环境并不黑暗，房间角落放着一棵青铜灯树，烛火盈盈。

凌风仙子呢？这里是哪里？

她推开门，只看到了更令人迷茫的环境。

她尝试着喊道：“师姐—凌风师姐—你在吗？有人吗？这是哪里—？”

她只觉眼前一闪，一个人影便出现了。

“小姐，请勿聒噪。”阿蛟居高临下地望着千尘。

唔…果然和云若姐姐一比，姿色平平…只不过，她脸上有两颗血痣…竟是个比她杀人还多的狠角色！

怪不得爷看重。

“这是哪里？”千尘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里是爷的地宫。”阿蛟耐心地解释道。

“你所谓的爷，又是谁？”千尘皱起了眉头，“是凌风仙子？”

阿蛟摇摇头：“不知这位凌风仙子是何人。”

千尘觉得和她说话真费劲。

“让你主人出来见我。”

“恐怕不行。主人正在修行，属下不许打扰。”阿蛟依旧礼貌。

“我这是被绑架了吗？”

“您是主人的客人。”阿蛟微笑道，“怎么能说是绑架呢？”

“那我可以离开了吗？”

“那得主人同意才行。”阿蛟风度翩翩。

“我饿了，怎么办。”千尘有心给她找麻烦。

“小姐且等等，一会儿我就将饭菜送来您房间，请在里面等候。”

“嗯…”千尘点点头，乖顺地进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外门没声音，料那个高个子女人已经走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顺着气流流动的方向狂奔而去。

殷司望着水潭映出的奔跑的倩影，不禁陷入沉思——你舒舒服服地睡到天明不行吗？非要再闹出些什么事来？

不过，要让这丫头按自己的计划行动，还真是困难。

罢了。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衫的褶皱——还是出现比较好。早些谈谈好了。

于是，千尘跑着跑着，突然撞上了人。

她正想出手进攻，那个熟悉的面具却撞入眼帘。

“殷司？你怎么在这里？”她疑惑着问道。

“我带你来的。”殷司沉默了一秒，回答道。

“你绑架我？！你你你…”

殷司默默把她的嘴捂上。

“我自然是有事找你。跟我去议事厅。别出声。”

感觉到千尘点了点头，他才松开手在前面领路。

“这是你的地方吗？”千尘好奇地问道。也不知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殷司不会伤害她的。

“嗯。”前面高大的身影淡淡地哼了一声。

“有什么事非要来这里？”千尘不依不饶地问，“御宗不好谈吗？”

殷司依旧淡淡地说：“在御宗，我是离非大天尊的内门弟子，你将来是玄罗大天尊的弟子。只有离开御宗，你我才能以本来的身份相见。”

“我本来的身份？”千尘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本来的身份？那我问你，我本来是什么人？”

殷司打开一扇门，千尘也便跟了进去。

只见大厅中央有一面根雕水镜，四周墙上俱是不同颜色标注的地图。

进了议事厅，殷司才转过身面对着千尘。

“你是药族嫡系遗孤。那个杀了四十八人的宫尘—或者说千尘。而且，宫沄也是你杀的。”

千尘挑了挑嘴角。

“还有吗？”

“你还是当年名震一方的血衣童子。”

“哦？”千尘笑起来，“什么血衣童子。你确定？”

“到底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殷司懒得和她玩文字游戏。

“就当你说对了。”千尘翘起脚来，“那么你找我什么事？”

“我可以帮你报仇。”殷司的眼睛如古井无波，“但是我要你做我的盟友。”

千尘轻笑一声：“我可不需要你帮忙。仇我自然会报。我也不想做谁的什么劳什子盟友。”

“你可是个罪子。”殷司又点破了一样。

“那又如何？”千尘叉起手来，“找罪子，你应该去五月盟找云魇铮。”

“我要的不是五月盟，”殷司有些不耐烦了，“我要浮玉站在我这一边。”

“那你又找错人了。”千尘挑衅地摊摊手，“你应该去浮玉找他们帝君。”

“阿霁，”殷司突然笑了，“我还是先带你，看看这世界吧。”

他将千尘引到水镜前，一挥衣袖—镜面变了。

随着镜子里五光十色地幻变，千尘慢慢睁大了眼睛，拳头越捏越紧。

许久，水镜恢复了平静。

千尘静默了片刻，扭头对殷司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哪一边的？”

殷司解开了上衣。

只见线条优美，壁垒分明的身躯上，俨然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墨色凶兽。

他运行灵力之时，那墨色的凶兽便在他身上游走起来。

千尘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大仇得报之日，自会找他们验证。若你骗我，合作之事免谈。如果这是真的…”

“又如何？”殷司玩味地看着她。

“浮玉是我的。我可以帮你赢得胜利，但谁都不要想从我这里把主权拿走。”千尘邪恶地笑了，“否则哪怕是你，我也会杀了你呦。”

“不过嘛，现在我需要你的情报。”

“哈哈哈哈哈…”殷司愉快地笑了，“成交。”

小姑娘，我最喜欢你野心勃勃的样子了。

所以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千尘离去后，阿蛟在她睡过的榻上发现了一根头发。

阿蛟细细地将它嗅了个遍。

我记住这个味道了。阿蛟心想。她穿的是御宗弟子的衣裳…

身为一个优秀的管家，当然主人的一切都要打点好—包括主人的女人。她这样告诉自己。

凌风仙子说得没错，疫情过去，已经没有杂役弟子专属的居所了。各个长老都领走了自己的弟子，因此近来扩建的长老院落倒有不少。

千尘在房间里洗去一身臭汗，换了身衣裤，便去傲然峰找殷司联络联络感情。

“师兄，试试我的洗髓丹，今天可是炼出中品的了…”千尘讨好地将丹药递上。

殷司正坐在院里喝酒。不待他说话，慕容飞雪便叉着手说道：“中品的罢了，你还是送去拍卖行吧，兴许能赚些银钱。”

“礼轻情意重嘛。”千尘是个很能拉下脸的人。

殷司放下酒壶，手指一转，一个光点便飞入了千尘的储物袋。

“回去再看。可不许丢了。”殷司笑笑，“算我还你的人情。”

“哪有什么人情啊…”千尘艰难地笑着。

“我听顾清连说，你最近很努力啊。”殷司随意地提起。

“身为御宗弟子，自当努力…”千尘说起套话可是十分熟练的。

殷司打断了她：“你想锻炼身体也可以，只是修炼功法不可图快，当心得不偿失。”

千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您我会这么惨吗？

“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放心吧。我等得到你。”殷司叹了口气。

这个阿霁…

千尘认真地抬起头：“一部分是因为你，但一部分，我也想早日取回我的名字。”

慕容飞雪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这俩人在跟她打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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