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意想不到

见殷司从门里走出来，又回身小心地关上了门，千尘连忙迎了上去：“这次又是怎么了？”

殷司弯了弯嘴角，笑得有点隐晦：“没事。”

他牵起千尘的手，两人慢慢往出走。

“什么叫没事啊，”千尘叹了口气，“我已经算过了，短短两天之内，老爷子已经叫了你三回了，而且每一次，都在一个时辰以上。”

殷司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最近殷甘一直待在五月盟。

实际上，在他还没有显露出真面目，还以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样子示人时，云魇铮早就腾出了主殿供他居住和使用。

现在，殷司是天天被叫到这里来听训。

两人走出主殿后，又出了府，殷司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千尘觉得他的神态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笑了，”殷司拍了拍她的脑袋，“这可一点都不好玩。”

“我不是问你了么？怎么两天叫了你三回？”千尘眉眼含笑，“老爷子啊，总觉得你办事太不靠谱，生怕你坏了大事，这不，你前几日刚对元漠界动了手，现在就该挨训了。”

“啊…真让人头疼。”殷司无奈抚额，“确实，前几天元漠界的事情，叫义父抓到了把柄，怎么解释都不行，非得骂我个狗血淋头。”

“真奇怪，你要是不插那一手，现在元漠界可就是符承弼在掌管了。”千尘扁了扁嘴，“依我看，幸好你去的早，也是上天注定，合该他成不了事。”

“阿霁，你还小，你不懂。”殷司无奈地笑道，“只不过有一点，我看，义父是不会放我离开这里的，到时候…只怕浮玉你要一个人回去。”

“这个不要紧，我一个就一个。”千尘很笃定，“可是你前几天才说我长大了，怎么又变成我还小了？”

千尘委屈巴巴地瞧着他：“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啊。你只要教我一次，下一回我就明白了。”

“还真是拗不过你。”殷司笑着叹了口气，“回去我再告诉你。”

“好～”千尘欢快地抱住他的胳膊，“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可以往回走…”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殷司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中完全没有抱怨或是嫌弃，反而满是宠爱与亲昵，“想知道什么，竟然一味咬着不松口了…”

“阿雪！”面前传来一声娇喝，殷司这才回过头去，见是孔痴春正摇着扇子冲他们笑，“小两口感情不错嘛，瞧着都是蜜里调油的——”

千尘同殷司对视一眼，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抬起脸便冲孔痴春笑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们可不得更恩爱些？”

“哎呀哎呀，”孔痴春用扇子遮住了脸，“瞧这小猢狲，我看，阿霁你在家时，定然是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丫头——嫁了人竟还这般，阿雪，我看你要好好收拾收拾她了。”

“我哪里敢收拾她，她不收拾我就不错了。”殷司含笑瞧了千尘一眼，又道，“孔姐姐，等在这里找我有何事？”

“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她望了眼千尘，道，“阿霁听一听也是好的。”

“那…不若我们寻个茶楼雅间，叫一壶茶，慢慢说吧。”殷司见孔痴春点了点头，四下一望，看到一家店面还算清雅的，“孔姐姐，我们去那家吧。”

孔痴春颔首笑道：“正好，请你们尝尝我们元洺界的金雀舌，那可是一等一的好茶呢。”

“这也真是那家的造化了，”千尘拍起马屁一向是手到擒来，“究竟哪一套茶具有这福分，能盛下孔姐姐家的金雀舌呢？”

“阿霁呀，你这张巧嘴，是又叫人爱又叫人恨，”孔痴春用扇子拍了拍千尘的肩膀，“难怪你这孩子招人疼得很。”

“我这不是讨您喜欢嘛，”千尘回头笑道，“您要是听了多笑一笑，我张一张口又算得了什么。”

“诶，我听殷大哥说，你有一回要认他作干爹的，怎么又没认？”孔痴春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认下这干爹亏呀？”

“啊…那是我们要留殷甘前辈跟我们一起，好照顾他，”千尘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孔姐姐，阿雪是什么样的人品，才能做殷甘前辈的义子；云盟主又是什么人品，才能做他的徒弟；至于我，完全是因为阿雪才认识前辈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够格，前辈容忍我过了过嘴瘾，我已经觉得很荣幸了。”

“那你真亏了。”孔痴春摇着扇子摇摇头，“他在我们面前提起过，还说奇怪呢。说好了以后叫干爹了，结果又失约了，还一口一个殷甘前辈的…”

“真的吗？”千尘忍不住打断了她，又后知后觉地赔礼道歉，“抱歉，我…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我一直以为…”

“你一直以为，殷大哥觉得你只是个丫头根本就不重要之类的，对不对？”孔痴春抢过了她的话头，“其实，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可理喻。并且，他甚至很细心——阿霁，其实殷大哥对你的印象是很好的。”

“那…孔姐姐，我能问问为什么嘛？”

“我想，是因为天魔之战时，你点燃了自己，烧掉了云梦泽的一切，你的儿子却毫发无损。”孔痴春沉静地说道，“不止是殷大哥，我也敬佩你的奉献。”

“孔姐姐，千万别说这话鼓励她了，”殷司哭笑不得地说道，“要是她再来这么一回，我可受不了——”

“好好好，”孔痴春摇着扇子笑意盈盈，几人已经进了店，“我们上楼去。”

千尘轻轻推了下殷司，后者回过头不解地望着她，千尘又瞧了瞧柜台。

殷司点点头，跟着孔痴春上去了。

千尘对着柜台吩咐几句，放下银钱自己端了套茶具上楼去了。

“久等了！”千尘推门进去，殷司顺势封住了门。

“真是机警。”孔痴春感叹道，“难怪连符承弼都抓不到你。”

“他是长了教训，才派出这些眼线。再不机警些，恐怕我根本就走不出元沧。”殷司瞥了一眼被封死的房门，“真是放肆，就不怕有人提了他手下人的脑袋过去找他算账么。”

“找他算账？那你又错了。”孔痴春轻轻叹了口气，“阿雪，你是这群人中，最年轻，也是最该桀骜不驯，最该血气方刚的。连你都忍了，还指望谁去找他算账呢？嗯？”

殷司一时竟然没话说了。

孔痴春继续说道：“他如今可是最强的，可是你看得出来吗？他还跟以前一样，谦卑，恭敬，继续做着殷大哥属下的样子…你们明白吗？”

千尘默默地把茶具一样一样摆到桌子上，取了一罐水出来。这是在浮玉时，玉宫梅林中，梅花盛开时正巧飘雪，从梅蕊中取的些冰雪，封在瓷坛中。

千尘已经记不清存放了多长时间了。

殷司依旧在沉默，孔痴春继续说道：“我记得，澹台巍然的身体还在阿霁这里。阿雪，我问你，加上澹台巍然，你能比符承弼更强吗？”

千尘也忍不住望向他。

殷司沉默了片刻，摇摇头：“做不到。即使我，完全吸纳他的修为，也做不到。”

孔痴春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啊。难不成，没人拿他有办法么？”

“不是还有…殷甘前辈？”千尘小心翼翼地插了话。

“刚好要跟你们说这个。”孔痴春用一条小臂支着额头，“我跟殷大哥想的不一样，他是断然不会告诉你们这些事的；只是我觉得，他不必如此。”

千尘和殷司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孔痴春叹了口气，道：“殷大哥到五月盟以来，身体越来越差了。他中的毒似乎反扑地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千尘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殷司倒是十分平静，没有过多的表示。

“他计划里，有两个点超出了他预计的轨道，一个是符承弼，另一个就是你。”孔痴春望着殷司，“天魔之战之后，他原本指望你接管元沧，结果你的修为简直是凭空消失一般，反而叫符承弼占了空子。”

“我明白。”殷司点点头。

“现在，前几天，你又擅自对元漠界动了手，虽说实际上起到了遏制符承弼的效果，可是你的胆大妄为，已经把他气得坐立不安了。”

“我理解，并且接受。”殷司完全不打算认错，“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你听我说！”孔痴春很强势，“你明白为什么这几天，殷大哥天天把你拉过去挨骂么？”

殷司没说话，眼睛垂得更低了。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如果他仙逝了，还有谁能约束你呢？等他走了，你还不是想干嘛干嘛？到时候，恐怕同盟都会被你破坏，远征军也会付诸一炬…所以，他要把你的傲气全给敲打掉，让你规规矩矩地听话…”

“孔姐姐，我已经很听话了。”

“什么听话？是陷害澹台晚莞听话，还是直接撬了人家的元漠界听话？”孔痴春两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

“可是…义父是要我今后规规矩矩地听符承弼的？”殷司眯起了眼睛。

“殷大哥最大的心愿是报仇，你报还是别人报，我想没什么区别。”孔痴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不希望你破坏他的布置。不管是谁在做盟主，只要他决意远征，都可以。”

“那…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呢？”殷司歪了歪脑袋，千尘开始觉得他的气息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十分危险，自己也有些不安了。

难道阿雪和孔姐姐，也要起冲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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