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眼线

“昨日？”殷甘苍白的眉头紧皱，他缓缓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随后眼睛定格在了殷司和千尘身上，“昨日晚上的确，老夫同云儿，还有孔痴春他们去了一趟元汐界——可是阿雪并不曾跟我们同去。”

“？”千尘和殷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十分疑惑。

“义父，你…还记不记得，我昨日去了哪里？”殷司的目光十分复杂，“我分明给阿霁留下了纸条，说晚上不会回来的。”

“阿雪，你说你身体不舒服，”云魇铮接口道，“然后我们便分道扬镳了，你不是该回晓月殿？”

“没有，他没有回来晓月殿。”千尘发觉事情远比她想象的麻烦，“他一晚上都没回来，而且——他身上多了一处，十分诡异的伤口。”

“诡异？”殷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神色更加不解，“这怎么说？”

“阿雪，你脱掉上衣，让前辈看一看。”千尘连忙同他说道，“真的很奇怪，不管是受伤的部位还是伤口的形状…”

殷司顺从地脱掉了上衣，转过身去，展露出自己的后背。

“哎呀哎呀，阿雪身材真不错。”孔痴春在一边摇着孔雀羽扇笑道，“姐姐大饱眼福了。”

“你还是过来瞧一瞧吧。”殷甘对这只喜欢在自己痛觉神经上蹦迪的“蚂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看这有问题。”

“好吧。”孔痴春娉娉婷婷地起身，走到殷司背后，脸色刷得一下就变了。

“这是…”她很想碰一碰，但是又十分担心弄痛了殷司，“这应该…”

“这个位置也很巧妙啊。”殷甘抚须道，“看上去…不像是想伤害他，反而像是——”

“反而像是在取样。”孔痴春接过了话头，殷甘点点头——这样的事果然，只有他与孔痴春见过世面，还有些思绪。

“取样？”千尘很奇怪，这个词语对她来说十分陌生。

“阿霁，你看，对方取走了阿雪的皮、肉、血、骨，只要拥有这些东西，可以分析出一个人的种族、躯体强度、甚至可以判断一个修士所修之道，”孔痴春解释得头头是道，“只有这种可能，否则，无法解释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为了杀人，应该早就得手了。”

“可是…谁会这么做呢？”千尘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意思是，有人在调查阿雪？”

“可以这么说。”孔痴春点点头，“不过，为什么阿雪会忘了自己都做了什么事，很有可能是受了某些幻术的影响——我们可以稍微从这里找一点线索。”

“云盟主，”千尘突然问道，“五月盟有没有，像浮玉的蛊虫一样的，那种眼线？”

“没有。”云魇铮摇摇头，“何况这个时期群英荟萃，过度的探知是对客人的冒犯，所以眼线也被撤掉了一部分，只保证五月盟里最机要的部分一直被监控罢了。”

“要是能知道，阿雪一个人的时候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或许会有新的线索。”千尘若有所思，她忍不住又问了一次殷司，“阿雪，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只记得，我要跟义父去元汐，所以我留了纸条…”殷司一脸的迷茫，他慢慢地回忆着，“之后…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近人多手杂，很难筛选出阿雪的行踪。”云魇铮皱起了眉头，“究竟是什么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

他停顿了几秒，道：“或许五月盟已经不安全了。”

殷甘想了想，站起来上前道：“阿雪，老夫先使你的创口复原吧。”

“多谢义父。”殷司平静地点头致谢。

千尘转头望向云魇铮：“盟主，既然现在五月盟不太平，我可以把蛊虫分布到这里，算是眼线，以防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却无迹可寻。盟会结束之后我会撤回全部蛊虫，可以么？”

云魇铮皱起了眉头正在思考，殷甘却点头拍了板：“就这么办吧。”

孔痴春摇摇头，显然是有不同的意见：“殷大哥，阿雪已经中了招，对方的目的已经达成，就算引入蛊虫，也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他们不会再动手了。”

“我只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殷甘道，“只要对方还有一丁点再次行动的可能性，我们就应该防备起来。万一呢？”

“义父，我觉得孔前辈说得对。”殷司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连我这样的修为，都被牵着鼻子走；何况是阿霁，她的虫子怎么可能捕捉得到这样的高手呢？”

“阿雪，你不明白。”殷甘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要捕捉的不是幕后黑手，而是像你一样，中了幻术，失去记忆，还搞不清楚行踪的。如果之前有这样大范围的眼线，起码可以弄明白你去了哪里。”

孔痴春摇着扇子叹了口气：“阿霁，任重道远啊。可别把消息传出去，否则…恐怕要被很多人口诛笔伐…不对，不是口诛笔伐，说不定是人身攻击了。说不定，那些可怜的虫子有许多要死在这里了。”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千尘，她的目光仿佛在说——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往刀口上撞呢？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难道你想不明白？平时如此清醒，怎么这个时候反倒糊涂了？

的确，谁愿意自己一直被监视呢？云魇铮撤走眼线，也不过是为了减少冲突，减少手下人的伤亡罢了。有些修士脾气不好，若是被发现自己被监视了，没准儿会直接干掉那个眼线，然后杀到云魇铮府上，问他一句——“你想干啥？”或是“你啥意思？”

“不过，我只负责公共区域。”千尘道，“我总不可能直接把视线放到人家卧房里吧。”

“嗯，还有一事。”殷甘点点头之后，又道：“阿霁，你是否可以将虫子布置到五月盟方圆百里之外？”

“方圆百里…”千尘的头脑快速计算着，几秒之后，她抬起头望着殷甘道，“可以。”

“好孩子。”孔痴春忍不住抱了抱千尘，“辛苦你了，有困难来找姐姐，姐姐会尽力帮你的。”

“姐姐，我现在就有个困难。”千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引入五月盟的虫子太多，必然会引入注目…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办一次能将所有人集中起来的盛会，我便能趁机布下我的眼线了。”

“没问题，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殷甘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吧。”千尘笑了笑，“夜黑风高，正好成事。”

与殷甘等人分别之后，殷司忍不住叹了口气，对千尘说道：“这种事情太折磨人了，阿霁，我是绝对不想你揽下的。”

“没关系啊，”千尘不以为意，“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有经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殷司十分无奈，“灵力的损耗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操磨心神…”

“我也想找找，究竟是谁要查你。”千尘说道，“现在我是那个猎人，我要找出狡猾的狐狸。它不再行动便好，如果它再来一次，我一定要揪出它的尾巴来。”

“我想它不会行动了，这种事情只有再一，断无再二。”殷司坚持自己的意见，“我不信它还会再来。义父的猜测只是万一，我可不希望在这种渺茫的事情上…”

“没事的，多准备准备总不会有坏处嘛。”千尘一笑，殷司便明白自己无话可说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阿霁，我总是拿你没有一点办法。”

“放心，不会有一点问题的——”千尘的心情还算轻松愉快，“我也很希望能够帮到你的，这么一点小事罢了，举手之劳。”

“我还能说什么？”殷司苦笑，“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保重自己，其他事都不要紧。”

见他依旧不太“轻松”，千尘跳起来果断亲了一口，笑眯眯道：“阿雪你最好了——”

“好好好，”殷司抚额，“真是拿你没办法。”

晚间，殷甘和孔痴春果然又办了一次集会，千尘顺利地将千万只虫子输入五月盟，并且完成了基本分布；对于凡人而言，他们只是见到门口的树上多了些黑色的小虫子，不论是数量还是大小，似乎都不必处理。

看样子十分顺利，顺利地超出千尘的预料——预想中可能出现问题都没有出现，简直值得她烧一柱高香去。

“阿嗔小姐在吗？”

千尘正在晓月殿换衣服，忽然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她快速系好衣带，冲过去开了门：“什么事？”

是一个清秀的小厮，他弯腰鞠了个躬：“阿嗔小姐，少盟主正在花园等您呢，听他说，要跟您商量一下那个叫宫陵的孩子的问题…”

“我明白了。”千尘点点头，“他在花园哪里？”

“就在园子里最大的那个凉亭里头呢。”小厮连忙说道，“小的带您去就是。”

“你是新来的吧？”千尘笑道，“我对这里熟悉的很，没准你还没有我路熟呢。不必了，忙你的去吧，我现在就过去。”

小厮点头哈腰地目送她离去了。

千尘走了不久，便远远看到了云傲的身影；她挥了挥手正要奔过去——迈开腿的第二步，她竟然踩了个空。

地上仿佛有一个无底洞，她在下坠中望着周围的景物飞速上升…千尘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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