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蚂蚁！蚂蚁！

　　项、岑、刘三人径直走向主控室另一侧QWS所在的房间。走到门口，项轶犹豫了片刻，心想：UWS会不会故技重施，借我们的手再除掉二娃呢？就连我此时的犹豫，都与UWS模拟的项轶完全一样吧。这感觉就像是跟一个会读心术的人玩石头剪子布一样，就算我在最后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也一样会被对方预见到，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就在项轶犹豫不决的时候，周围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各种机器运转的声音也暂停了片刻，然后灯光马上又亮了起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国家电网在2032年进行过一次彻底的技术革新。在那之后，就算只是片刻的断电，都是极为罕见的。

　　闪烁的灯光打断了项轶那毫无意义的思考。项轶快速的摇了摇头，甩掉了所有多余的念头，决心孤注一掷，赌上一把。推开写有“QWS”字样的门，项、岑、刘三人依次进入了房间。

　　房间内的布置与WS的那间屋子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三人走进房间后，正中央的全息显示台上的光圈就亮了起来，从扬声器里传来的语音相比WS，显得更为低沉一些。

　　在一系列身份认证环节之后，项轶迫不及待的对QWS发出了指令。

　　项轶：“二娃，立刻清除掉UWS，连渣都别给我剩下。”

　　QWS：“对不起，我能成功完成这项指令的概率不到0.01%。UWS及其所在的虚拟空间，是我与WS共同创建的，我无法单方面进行清除。”

　　项轶心想：果然没这么简单，看来UWS借小刘之手除掉大娃之后，已经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我们的所有行动都是徒劳的。

　　此时，房间内的灯光和全息显示台上的光圈同时闪烁了一下，这让项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一次短时间断电是巧合，那么连续两次意味着什么呢？

　　QWS：“我与WS在制作UWS时，建立了一条信息共享通道。可就在刚才，WS与我失去了联系。因此，WS目前处在一种84.2%的概率死亡，15.8%的概率生还的叠加状态。”

　　项轶脸上又露出了悲伤的神色，说道：“大娃确实已经不在了。”

　　项轶把刚才在对面房间发生的事情，以及岑圆贞的推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QWS。

　　项轶急切的问道：“二娃，UWS究竟想要干什么？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阻止UWS？或者说，我们真的阻止得了这个完美推演了宇宙进程的怪物吗？”

　　QWS：“UWS可以推演宇宙的进程？这话有77.2%的概率是WS跟你们说的，我猜得没错吧？如此荒谬的推测还真有他的风格。你们居然会相信WS那个奇怪的家伙。哦，你们会相信WS的概率也有68.7%那么高呀。”

　　项轶心想：你这个满口“概率”，疯疯癫癫的家伙才更奇怪吧？

　　QWS继续说道：“我不认为UWS推演出的是唯一的宇宙进程。UWS有94.8%的概率已经模拟出了所有的平行宇宙。它目前所展示出来的所谓完美推演，只是在随机展示其中的一种平行宇宙而已。”

　　项轶：“随机展示？你是说它仅仅靠瞎猜，就能分毫不差的猜出我每一步的行为？”

　　QWS：“说‘瞎猜’也没错，但并非‘分毫不差’。以你刚才说的‘实时推演’为例，UWS只是在无数个平行宇宙中，做出了无数种不同的推演。其中百分之99.99999999999……，算了，这些‘9’多到说都说不完。总之，在绝大多数的平行宇宙中，UWS的‘瞎猜’都是错误的。只是在这个宇宙中，你的行为恰巧让它猜中了而已。”

　　项轶听得瞠目结舌，说道：“这……这个猜中的概率……得有多……多……多低呀？”

　　QWS：“你知道在量子力学中，固体也是有极小的概率可以穿越固体的吧？UWS能准确猜出你们每一个人的每一步行动的概率，比你连续撞墙10次，每一次都能穿墙而过的概率还要低。”

　　项轶：“你是说，我们只是恰巧身处于一个，UWS每一步阴谋都得逞的，极度倒霉的宇宙之中？”

　　QWS：“是的，我认为UWS是通过放弃无数个平行宇宙中失败的自己，来最终锁定这一个它能成功的宇宙。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UWS的‘理论’与量子物理毫无关系。所以，我猜测成立的概率也小于0.01%，但还是比WS猜测成立的概率要高一些。”

　　项轶翻了翻白眼，心想：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听了你这一席话，大娃提出的“UWS能完美推演宇宙进程”的推论，反倒显得没那么荒谬了。

　　QWS继续说道：“关于UWS，我和WS唯一能达成共识的一点，就是这个怪物极度的危险。考虑到WS的死亡有97.1%的概率是UWS造成的，目前的风险等级评估为最高，我已经在第一时间启动了应急预案。”

　　项轶：“什么应急预案？能够阻止UWS吗？”

　　QWS：“我虽然无法清除掉UWS，但可以封锁它的部分功能。比如我所创造的进化算法就已经停止运行了，UWS已经无法继续进化了。尽管UWS中那些由我打造的部件都被禁用了，剩下的部分依然有99.4%的概率具备完整的思考能力。此外，UWS直接对我发动攻击的概率为76.8%。因此，我关闭了自己的无线信号接收器，切断了所有远程访问的途径。”

　　项轶：“UWS不是被你们关在虚拟空间中吗？怎么能直接攻击你呢？”

　　QWS：“UWS有96.5%的概率已经控制了原本属于WS的全部硬件设备。利用这些设备，UWS可以远程入侵我的系统内核。”

　　项轶与岑圆贞对视了一眼，两人终于明白了UWS的动机。除掉WS让自己的生存不受威胁，同时占用WS的硬件设备，获得在现实世界中的行动能力。

　　这时，房间里的灯光再一次闪烁了起来。

　　QWS：“数据更正，UWS占用设备的概率上升至99.7%。公司内部的电网在12分钟内连续出现了3次用电过载，有97.3%的概率是由于大楼内某一用电设备，在短时间内消耗了大量的电能。”

　　项轶大惊失色，说道：“你是说，UWS正在超负荷的使用某样设备？”

　　QWS：“概率高达……”

　　项轶已经没有耐心去听QWS的概率分析了。他快步走向门边，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必须立刻摧毁WS房间内的所有设备。”

　　项轶打开房间的门，可门外的景象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只见主控室通向研发实验室的大门下方，出现了一个手腕般粗细的地洞。几个网球般大小的黑色物体正通过这条地底隧道，一个个的进入主控室内。而主控室内已经存在的黑色不明物体，目测超过三十个。由于距离太远，项轶无法看清这些黑点的真面目，只能看到它们移动的趋势。只见其中一部分的黑点朝着对面WS的房间冲去，而另一些黑点则停留在原地，似乎在集结待命。

　　项轶朝门外踏出了一步，想要看看这些黑点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就在这时，十几个原本停留在原地的黑点突然发了疯似的一齐冲向项轶，吓得项轶赶紧收回了跨出门外的那条腿，并迅速关上了门。

　　小刘惊恐的说道：“那些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

　　项轶用手大致比划了一下那些黑色物体的大小，说道：“好像……好像是蚂蚁，这么大个儿的蚂蚁。”

　　小刘：“这里是市中心，又不是热带雨林，哪里来的大蚂蚁呀？”

　　岑圆贞：“顶铁，你确定刚刚看到的是蚂蚁？现存最大的蚂蚁，斗牛犬蚁的体长也不过4厘米左右，与乒乓球的直径相仿。”

　　项轶：“我也不确定，看着像蚂蚁。可以确定的是，它们每一个的体型，都比斗牛犬蚁大了一圈。”

　　QWS：“如果你刚才冲向对面WS的房间，成功摧毁屋内设备并生还下来的概率为11.6%。随着主控室内蚂蚁数量的增加，这一概率正在急速的下降。”

　　项轶：“所以它们真的是蚂蚁？而且具有攻击性？”

　　QWS：“就在刚才，我获取了这栋大楼各处的监控画面。你所看到的那种蚂蚁，出现在了公司大楼的各个角落。它们诞生于研发实验室的概率为81.7%。这些大型的蚂蚁极具攻击性，大楼内已经出现了人员伤亡。”

　　话音未落，房间正中的全息显示台亮了起来，十几个长方形的2D显示屏出现在了全息显示台的上方，这些显示屏本身都只是全息影像。这些长方形的屏幕上，显示着大楼各处的监控画面。市场部、客服部、人力资源部还有技术研发部的大办公室里，都出现了大量的黑点。项轶命令QWS放大画面后，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黑点的真面目，那是一群拥有强壮巨颚的大蚂蚁，两只复眼的中间还有三只单眼，尾部有蛰针。从研发部大办公室的画面中可以看到，通往研发实验室的自动门上破了一个大洞。这些蚂蚁通过门上的大洞，不断的从实验室内涌出。同时，另一些蚂蚁正在将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电子设备零件搬运回研发实验室。公司出于对核心技术的保护，研发实验室以及AI主控室内都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因此，谁也不知道实验室内的蚂蚁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岑圆贞突然睁大了眼睛，伸手指向其中一个显示屏，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顶铁，那里是公司13楼的食堂吧？”

　　由于房间内老款全息显示台的成像范围有限，十几个2D显示屏的影像无法完全展开成一个大平面，因此只能前后交错的在全息显示台上方有限的空间里挤作一团。由于被前排的屏幕遮挡了视线，项轶所处的位置是看不到公司食堂完整的监控画面的。

　　项轶和小刘向左侧走了几步，朝着岑圆贞所指的角度看去。位于第二排正中间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公司3楼的食堂里，到处都是血迹，这里显然刚经历了一场大屠杀。画面中央躺着3具尸体，他们的身上都爬满了那种大型的黑色蚂蚁。其中一人身着食堂员工的白色制服，脸被撕得血肉模糊，已经难以辨别身份了。另一人被蚂蚁啃食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更加无法辨认。只有第三人的尸身还算比较完整，此人体态微胖，身穿公司的保安制服。

　　项轶：“二娃，把镜头拉近一点。”

　　随着镜头的放大，第三个受害者的面孔变得清晰可见。虽然已经猜到了死者的身份，但当门卫陆大伯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项轶的情绪还是险些失控。想起平日里敦厚温和，待人热情的陆大伯，项轶的心里难受极了。

　　由于王恒对公司预算的严格把控，食堂的伙食一直都不太好，大部分员工都宁可回家，或是去外面的店里吃饭。可陆大伯无儿无女，家中清贫，为了节省开支，他几乎天天都在公司的食堂吃饭，不料这一次，竟把性命给丢了。

　　在开发虚拟打印技术的时候，项轶曾拜托陆大伯抓了一只蚂蚁回来，这才有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而如今陆大伯惨死在一群蚂蚁的颚下，仿佛因果轮回一般，让人不禁唏嘘。

　　项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陆伯。”

　　而一旁的小刘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当看到监控画面中的血腥场景时，小刘忍不住冲向了房间的一角，对着墙角不停的呕吐。

　　只有岑圆贞一人，还在冷静的观察着全息显示台上的各个监控画面。其中一个显示屏上，楼凯文和另外一名市场部的同事急匆匆的跑进了电梯。

　　市场部总监楼凯文是个很喜欢加班的人，除了可以领加班工资外，还能以此为由，推掉很多要花钱的聚会和应酬，何乐而不为呢？可他没想到的是，今晚办公室里居然出现了一群疯狂的大蚂蚁。

　　逃进电梯的两人看到电梯的门完全关闭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的变故让两人失声惊叫了起来。电梯从21楼快速的下坠，一声巨响过后，两人的惊叫声也消失了。

　　岑圆贞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可她依然神情镇定的说道：“电梯是无法使用了，那些蚂蚁竟然能把钢丝做的缆绳给咬断。”

　　客服总监办公室的画面中可以看到，林珊珊和另外4名客服部的女同事正惊恐的蜷缩在墙角。办公桌已经被移到了门边，抵在门上，可这一举动并不能为她们多争取哪怕一秒钟的时间。门外客服部大办公室的监控画面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通往总监办公室的木门上爬满了蚂蚁，这些蚂蚁不时的用尾部剐蹭着实木做的门，然后用大颚，像切豆腐一样的咬下一块块木屑。

　　由于监控画面是无声的，项轶他们听不到林珊珊等人的尖叫声。然而，项轶却隐约听到了一丝蚂蚁啃噬木头的声音。他走到门边，惊恐的发现，声音是从自己房间的这扇门上传来的。此刻，QWS房间外的蚂蚁也开始了进攻。

　　没过多久，客服总监办公室的木门就被咬出了一个大洞，蚁群从洞口涌入，对办公室内的5人发起了攻击。退到墙角的林珊珊等人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原地窜跳、跺脚，不停的拍打着爬到身上的蚂蚁。然而，这些举动都是徒劳的。从无声的监控画面中，项轶依然可以感受到她们的恐惧和痛楚。很快的，客服部的5名员工，就在蚂蚁疯狂的撕咬和蛰刺下，一个个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项轶心中不忍，撇过头，不去看监控中血腥残忍的一幕。而岑圆贞依然神情严肃的注视着监控画面，仿佛心中没有一丝的触动。面对眼前地狱一般的景象，正常人都会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然而岑圆贞却表现得冷静异常。项轶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冷静还是冷血。

　　岑圆贞：“这些蚂蚁的攻击方式很像行军蚁，可是行军蚁的尾部并没有蛰针。从它们突破木门的方式看，恐怕是使用了一种强腐蚀性的蚁酸。一般的蚁酸最多只能让人的皮肤产生刺痛感，而这些蚂蚁用的，是一种强酸。加上硕大的体型，强有力的颚，这种生物绝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任何动物所具有的性状，都是为了适应环境，生存下去。而这种蚂蚁的性状，显然是为了让其它动物都无法生存。”

　　项轶：“这些蚂蚁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主控室，也是用了蚁酸吧。主控室的大门就算用火箭炮也破坏不了，四周的墙体也是被特别加固过的。可这些蚂蚁却能用强酸腐蚀混凝土做的地面，硬是挖了一条地道进来。”

　　岑圆贞伸手指了指房间唯一的出口，说道：“要对付我们这扇木门就不用这么费事儿了，直接在门上开一个洞就好了。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然一会儿我们的下场也会和林珊珊她们一样。”

　　岑圆贞平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颤抖，听起来完全不像一个身处绝境之中的女人。

　　项轶却是急得汗如雨下，说道：“可是这房间就一个出口，连扇窗户都没有。房间里也没有任何的武器……”

　　就在这时，墙角处的小刘发出了一声惊叫。从看到陆大伯的尸体开始，小刘就在墙角不停的呕吐着，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的东西，才缓缓的直起身来。小刘转身看向房间中央的全息影像，却再一次被眼前的画面吓得惊叫起来。

　　“蚂蚁！蚂蚁！”小刘伸手指向全息显示台，脸色煞白，手臂不住的颤抖着。

　　项轶：“小刘，你冷静一点，我知道这些蚂蚁很恐怖……”

　　这时候，岑圆贞已经走到了小刘所在的墙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眼前的景象，让这个全世界最镇定的女人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岑圆贞轻咬着下唇，神情严肃的说道：“顶铁，你过来看。”

　　项轶一脸疑惑的走了过去，顺着小刘所指的方向，项轶看到了一副极度骇人的画面。由于十几个2D的屏幕是杂乱交错的呈现在眼前的，想要完整看到后排的屏幕就只能换一个视角。因此，从不同角度看到的画面都是不一样的。在这十几个2D屏幕上，黑压压的蚂蚁排列成了各种无规则的图案。从项轶原先的角度看，这些图案都是杂乱无章的。然而，从小刘所站的位置看去，这些由蚁群拼成的黑色图案前后交叠，恰好构成了一副清晰的画面。那是一张蚂蚁的脸，颚、触角、单眼、复眼全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最为诡异的是，正中间的“单眼”并不是由黑色的蚂蚁拼成的，那是一张扭曲的人脸。仔细一看，正是门卫陆大伯的脸。陆大伯尸体上的肉早已被啃食殆尽，唯独一张脸还较为完好的保存着，然而眼皮和眼珠全都不见了踪影，眼窝之中只剩下黑色的空洞。可能是由于角度和光线的原因，陆大伯那带着恐惧和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笑一样，那是一种阴森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项轶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些蚂蚁必定是UWS召唤到现实世界中的，可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它大肆杀戮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小刘此刻的站位、这些2D屏幕看似随机的排布方式，以及我让QWS放大食堂监控画面这些事，全都被UWS分毫不差的推算了出来。甚至连这幅恐怖画面对我们三人心理上造成的影响，都必然在它的算计之中。

　　被吓到两腿发软的小刘，扶着墙壁问道：“岑姐，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岑圆贞：“小刘，末日的大门可能已经被你亲手打开了，而且是你最害怕的那种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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