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弑神

　　2022年，秋分。

　　伴随着雷鸣和闪电，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灰蒙蒙夜幕坠落，给城市带来几分凉意。

　　持伞的行人赶忙撑开雨伞，没带伞的行人匆忙跑进街边商店内，口罩遮掩住每个人的面容。

　　枫叶小区租房里，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洗漱完，拿起手机看了眼闹钟是否开启，便准备关灯上床睡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世界仿佛陷入绝对的灰暗与阴冷中，昏黄灯光给狭窄卧室带来的亮度很低，书桌上整齐摆放着高中课本。

　　少年随手关了灯，房间一片漆黑，微弱路灯透过浅蓝色窗帘，勾勒出事物轮廓，不至于完全看不见。

　　解开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白曜眼前突地出现一扇黄金门！

　　冰冷、萧瑟、厚重，这扇门中间存在缝隙，轮廓布满岁月磨蚀的痕迹，以及诡异植物花纹，最醒目的是顶端三个字：新世界。

　　少年白曜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没有慌乱、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有的只是瞳孔的缩小和逐渐平复的情绪。

　　“新世界……”他低声念叨出三个字的时候，潜藏脑海深处的记忆走马灯似的浮现。

　　早年父亲的逝世，母亲的再婚，哥哥的谩骂，亲戚的冷眼，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的心酸……对于那个家庭，他就像是多余的人。

　　黄金门牵引起白曜的痛苦，一步、两步、三步，伸手，触碰了门。

　　想象中的推开一幕并没有发生，这扇门诡异的支离破碎，手机时间定格在了12点整，墙壁的时钟秒针不再转动，窗外的雨滴也不再坠落，亦是说，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运转。

　　白曜如梦初醒，房间的一切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白世界。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瞬间，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看见了不少轻飘飘的诡异火苗。

　　光怪陆离满是呓语的白色淡化，一缕又一缕火苗愈发渺小，破碎的黄金门闪烁异光，迎来了焕然一新的新世界。

　　“心率正常，血压正常，药效正常。”

　　“1分07秒后，药效蔓延全身。”

　　“红外线切割机器运转。”

　　一道道冰冷机械声缭绕耳畔，漆黑转变微亮，白曜看见眼前多了一个，不，是半个植物花纹金边的沙漏。

　　一颗颗金色沙粒以匀速缓慢滴落。

　　三秒之后，这没有底部的半个沙漏淡化消失。

　　这是哪儿？我在做什么？我……穿越了？人生三大疑惑如鲠在喉。

　　白曜绞尽脑汁回想这里的事情，精神有些絮乱，似乎某种神秘力量在竭力遏制他想起过往的经历。

　　疼痛持续刺激脑海，他微皱眉头，打算一鼓作气挺直腰杆坐起，可某种桎梏牢牢束缚了行动。

　　艰难挣扎两下，他大概明白自己是被金属物质锁住了手脚和脖子。

　　斜视左侧，那是一张冷灰色铁桌，七八本书册凌乱摆放，最为悚然的是除了书册之外，还有大量染血手术器具。

　　铁桌旁，破碎镜子沾染血污，刺鼻血腥味和浓烈药水味弥漫空间。

　　研究所？手术室……白曜心绪不宁，有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哒哒哒，一位中年男人来到手术床边，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胸前有着003编号。

　　“准备，开始肢体切割。”

　　听见肢体切割四个字，白曜呼吸停滞，瞳孔骤然缩小，盯着移动到头顶的一台机器。

　　特殊药剂导致他浑身没有直觉，难以控制肢体，只能拼尽全力一声吼道，“等等！你们要做什么！”

　　“停。”编号003的中年男人眉毛一挑，侧目机械人，“怎么回事？药效不是应该让032陷入昏睡吗，为何醒来了？”

　　机器人双眼泛起红光，对准白曜进行扫描，“心率升高，神经波动过快，初步判断，药剂失效，032体内产生了某种抗体，建议重新注射，加大药量。”

　　032？是在指我？

　　白曜心情沉重，莫名其妙就来到怪诞的地方，还要面临肢体切割，换成是谁都无法冷静下来。

　　中年男人拿起托盘内的针管，缓慢靠近手术床上的少年。

　　“你要给我注射什么？”白曜直勾勾盯着近在咫尺的针管。

　　这句话反而让003愕然，“这只是普通麻醉药剂，你一个毕业于22号城市第五区联邦外科医学院的高材生应该看得出来，别乱动，我很快就帮你进行机械义肢改造。”

　　机械义肢改造！

　　透过刺眼光线，白曜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中年男人的双手是机械组成的义肢，金属质感特别强烈，活动时，还能听见机械声音，但这不算什么，最骇人听闻的是，对方左眼眶里，有一只闪着微红光亮的机械眼睛，整个眼眶一直延伸到脖子处，都是金属机械。

　　机械眼睛和机械手臂看起来格外精细，有那么一瞬间，白曜觉得这人在通过机械眼睛解析自己，极其压抑。

　　平静、平静……他称呼我032，还说我是联邦外科医学院的高材生，那我应该算是自己人，可为什么要改造我！

　　还没等白曜过多思索，手臂传来疼痛，针尖刺入了血管内。

　　忽然间，头顶响起一阵蜂鸣警报声，“请所有服刑人员待在原地。”

　　“005127，请停止反抗，”广播响起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警告，请停止反抗。”

　　中年男人愣住，抽出针管，转身看向机器人，“监狱堡垒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囚犯005127在监狱那边闹事，已被强行控制，002组长要求你对这位新来的囚犯进行试验改造。”机器人回答道。

　　霎时，透过玻璃窗户，白曜看见合金门打开，四个机械狱警押送着身穿蓝白条纹囚服的少年走入，空中盘旋有两架无人机。

　　少年挣扎着，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这是哪？你们要做什么？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爸是云城圣堂科技公司的董事长，你们要多少钱，我爸都会给你们，放了我……”

　　然而，少年的哭喊只是徒劳，研究所的人员有条不紊工作，没谁关注，最多也就斜视一眼，那眼神，不像在看人，像在看小白鼠。

　　机械狱警解开白曜的铁扣束缚，将囚犯少年按在手术床上，齿轮转动，少年的手脚和脖子就被锁住，强人锁男。

　　中年男人003表情不变，用机械义肢钳住少年手臂，麻醉药剂注入，娓娓述说，“新来的，好好看，好好学，以后你就是我的助手，我们任务繁重。”

　　新来的？

　　劫后余生的白曜不敢多说话，担忧说多了暴露身份，只是轻轻颔首。

　　这里对他而言属于完全的未知。

　　趁此期间，他好好审视了一下自己，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手臂衣袖被划破。

　　身体还处于麻痹状态，白曜目光偏移，通过破碎镜子隐约能看清样貌，发型、眼睛、肤色、身高……

　　这就是他的身体，这就是他自己。

　　穿越到这里后，原先的衣服不见了，但即便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可认出是自己并不难。

　　他透过玻璃窗户，看见多个透明办公室，蓝屏投影尤为醒目，这硕大空间，宛如一个秘密研究所，各种超高科技设备齐全。

　　研究所人员不多，统一白大褂戴着口罩，胸前有编号，身体全被改造过。

　　机枪、机器人、研究所、无人机、机械义肢，一连串词汇在白曜脑海复读。

　　“机械世界？未来科技？高端文明？”

　　信息量有限，白曜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但这一切无疑不在表明，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克制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他安静靠着金属墙体，一个普通高三学生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一丝害怕是绝不可能的，他只是更懂得如何控制情绪，如何伪装自己。

　　他非常清楚，要是“穿越者”身份暴露，下场一定会比现在惨。

　　白曜知道，此刻最重要的就是不暴露身份，以及生存下来……而自己不被别人消灭是生存下来的第一守则。

　　深呼吸一口，平复情绪，因为更令他诧异和惊悚的是，手术床上的少年，自己认识。

　　“也就是说，穿越者不止我一人！”

　　少年叫蒋章，跟白曜是同一所高中，同一个年级隔壁班学生，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他之所以认识对方，更多是因为少年比较叛逆，家里有钱，经常带人逃课上网和去酒吧等娱乐场所，被全校点名批评了很多次，也算是校园风云人物。

　　一般来讲，他乡遇故人，是一件高兴的事，可这场面，这形式，白曜背脊发寒，知道遇见“熟人”不一定是件好事，对方或许会成为你的麻烦。

　　幸好他戴着口罩，这个蒋章也不可能认出他来。

　　少年还在哀求，面容扭曲，几乎达到崩溃边缘，撕心裂肺道，“我要回家，我再也不去上网了，求求你们，别电我……”

　　白曜一愣，感情这家伙以为这里是“戒网瘾”中心？

　　不对啊，他没有看见黄金门？如果看见了，应该很容易猜测出这属于另一个世界！

　　一台机械设备移动到蒋章头顶，少年苍白无力，挣扎也只是蚍蜉撼树，红外线激光一闪，少年左手臂被切除，切口平整，流血不多，冒着淡淡白烟，与烧焦气味。

　　紧接着，中年男人熟稔处理伤口，拾起特殊义肢，进行神经元接驳。

　　白曜全程默然，心头升起涟漪，都说机械和战甲承载着男人的浪漫，这浪漫……代价也太让人胆寒了吧！

　　这也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不能被改造，要活下去！

　　未来无法预测，穿越也许就是一个重启的人生。

　　嘈杂声音刺激脑袋，白曜心跳加速，凝视手术床上残忍一幕，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这场机械义肢安装持续了很久，白曜目不斜视看着，将每个细节牢牢记住，虽说记住不代表会，但不会可以学啊。

　　最后的神经元接驳完成，中年男人语气沙哑道：“B组，启动纳米计算机，第一次实验开始。”

　　通过玻璃，白曜望见另一间办公室的研究所人员对着蓝屏一顿复杂操作，手术床上，蒋章被替换的左手倏地消失。

　　这，这什么技术！

　　白曜心中啧啧称奇，有句话如鲠在喉，还真是富人靠科技，穷人……

　　没持续多久，消失的手臂再次显现，少年则早就在麻醉后陷入昏迷。

　　“光学迷彩实验，第一次失败。”中年男人眉头紧蹙，“检测纳米计算机，第二次实验开始。”

　　一次接着一次实验，白曜直挺挺地杵在原地，这位003组长格外投入，完全没有搭理他。

　　6个多小时的实验，在此期间，中年男人给蒋章替换了两次机械义肢，注射了未知药剂，少年仿佛洋娃娃一样，任由拆卸和摆弄。

　　“第十七次实验，失败。”组长似乎也累了，没再继续检测，疲惫道，“实验结束，将囚犯隔离观察。”

　　两个机械警卫进入手术室，架起昏迷中的蒋章，带离研究所。

　　气氛静谧十几秒，中年男人看向白曜，审视两眼，“你先去休息一会，下午2点整，我帮你安装最新版机械义肢和机械义眼。”

　　听了这话，白曜毛骨悚然，联想到研究所人员的身体状况，回忆起刚才残忍的实验，一颗心凉了一半。

　　人生重启，不一定是祸，可也不见得是福。

　　机械改造看着确实酷，科技感十足，但让他成为被改造的对象，一百万个不愿意，再说了，他不确定能否回去，如果回去，双手和左眼变成了机械，绝对会遭受逮捕。

　　然而，更坏的消息从003组长嘴里说出，“我会亲自带你几天，随后就要你独立完成机械改造实验，研究所人员不够，每个人责任重大。”

　　独立完成实验！这和公开处刑没什么两样了！

　　白曜一个高三学生，根本不懂医学，何况这种超高科技的机械义肢接驳：“我能否不进行身体的机械改造？”

　　“怎么，你还保留旧时代思想？”中年男人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温水，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要与时俱进，你的手臂能像机械义肢那样的稳定？功能多？力量大？你的眼睛能像机械义眼那样解析身体？研究所规定，每个人必须进行改造，无一例外！”

　　“行了，去休息吧，很久没来新人了。”

　　话音一落，这位组长拿着保温杯离开手术室，白曜则被一个机器人带到了干净整洁的屋内，作为以后的休息处。

　　机器人撤离，合金门关闭，他扫视一眼四面墙体白色的屋子，除了门上有一扇几十公分的铁窗，其余地方完全封闭。

　　休息室很简洁，一张铁架床，上面铺着薄薄的床单，旁边还有一个置物的柜子，摆放了被褥、毛巾、牙刷和牙膏，其它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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