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严时买了一台洗碗机，要装在卓菲的厨房里。

        师傅安装的时候，他倚着门框，跟唐栗说话。

        唐栗不安，一连串地问:“这台洗碗机很贵的吧？卓菲知道吗？这可是卓菲的厨房，她同意装洗碗机了？”

        他微笑着，一一回答:“不贵，两万多。卓菲知道，也同意，她很高兴。”

        她吃了一惊，两万多！还不贵？

        每一餐盛宴，在大饱口福之后，总会产生一大堆油腻腻的盘子碗筷，卓菲也几次说过要装洗碗机，是唐栗舍不得，好点的洗碗机要上万元，是她大半个月工资了。而她又不好意思让卓菲一个人出钱买，于是一直没有装。

        洗碗机装好之后，他提议:“我们今晚吃火锅好不好？”

        接受了他两万元的礼物，她还能说不好吗？

        她点点头，问:“你想吃什么火锅？”

        他微微笑，眉梢眼角满是温柔，声音暖暖:“随你喜欢，我都行。”

        于是决定了吃麻辣火锅。她平时饮食不重油辣，火锅是例外，她喜欢吃麻辣火锅，越辣越喜欢。

        可她担心他受不了，再三询问要不要另外做一个清汤汤底，他很干脆地表示:“不用！再辣我都能接受。”

        她有点怀疑。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锅里红汤咕嘟嘟煮沸，阵阵麻辣香料的香味直往上冒，辣味四处飘散，不能吃辣的人一定会被呛得难受。

        她吃得很痛快。把各种海鲜、肥牛、毛肚和丸子纷纷放进锅里，怀着期待心情等它们煮熟，然后用筷子夹起，沾上蘸料，放入口中，感觉舌尖立即被强烈的麻辣包裹住，是难得放纵的愉悦。

        这天的天气很冷，他俩吃着吃着，额头和背后却微微出了汗。寒冬里的一顿火锅，吃出了夏天的感觉。

        他把外套脱了，里面浅蓝色衬衫上套灰色羊毛背心，还得把衬衫袖子往上挽，才感觉没那么热。她也把短大衣脱下，露出里面系蝴蝶结的米色针织连衣裙。

        锅里的汤越煮越少，空气里都是麻辣因子。她的舌头早已麻了，脸蛋红通通，额头沁出汗珠，吃一口要停一下，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一大口汽水，才能接着吃。

        他虽然也热，脸上也红，但是泰然自若，完全不像她。他手边的一瓶啤酒，还剩下三分之一没喝完。

        她不禁疑惑，“你一点都不觉得辣？难道你没有味觉？”

        他微微一怔，眼神闪烁。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他沉默，她也没当回事。

        有人开门，是卓菲回来了。

        她放下筷子，望向门口问:“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跟顾扬吃饭看电影？”

        卓菲摆摆手，“别提了，饭没吃好，电影也不想看了。”

        说罢加入他们之中，这顿火锅已经接近尾声，唐栗又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些牛肉片和蔬菜。

        卓菲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夹起滚烫麻辣的食物就往嘴里塞，被呛得满脸通红。

        严时走后，她告诉唐栗，她跟顾扬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们去到一间泰国菜餐厅，刚点完菜，他突然对我说‘我爱你’……我觉得很不安，借口上洗手间，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身体不舒服，然后自己打车走了，把他扔在了餐厅里。他还不停发消息问我回到了没有……你听，又来了！”

        卓菲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又是顾扬发过来的微信消息:“卓菲，你今晚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让我送你？现在到家了吗？明天我们可以见面吗？”

        卓菲心烦意乱地关机，把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扔，随即一屁股坐下，抱着抱枕沉思，美艳的脸上写满苦恼。

        唐栗愣了半天，满头雾水，“顾扬说他爱你，很正常啊！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卓菲皱眉，“是……可是……现在我宁愿他不爱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们之间只能是一场游戏，不会有结局。”

        “一场游戏？你把跟顾扬的恋爱当成游戏？”唐栗大为震惊，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

        “是的，我从来没想过要跟顾扬长长久久，可以说，我从来没想过能跟他长久。当初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太迷人了，我受不住诱惑。我们一直相处得很愉快，只是最近我发现他对我的感情越来越深，我很害怕。”

        “为什么害怕？你不喜欢他了吗？”

        “我喜欢他，很喜欢，但我不可能跟他结婚，我们迟早有一天要分手。”

        唐栗很不解，“为什么？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他爱你，你们就可以结婚呀！”

        卓菲摇摇头，一脸凄惶，沉默了好一会儿，告诉唐栗:“我家里早给我安排了结婚对象，最多五年后，我就要辞职，嫁人。”

        唐栗又大吃一惊，然后醒悟了，卓菲出身不一般，她怎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样自由选择自己的终身伴侣呢？

        卓菲家里很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大学四年不住校，每天有专职司机劳斯莱斯接送。年年生日在家里举行舞会，试过请全班同学酒店聚餐，通宵唱k。钢琴早考过了十级，小提琴也会，大提琴、芭蕾舞……多烧钱的艺术她都会。别人的毕业礼物是毛毛熊和鲜花，她直接是星月半湾的一套房。

        在衣着打扮上，从来没有看见过低于一千元的东西在她身上出现过。她现在光手腕上戴的手表，就超过了十万。

        至于为什么毕业后去当空姐，完全是一时兴起，在航空公司每个月领的几万块薪水，还不够她买一个包。

        关于她的家世，顾扬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不可能不清楚。当初他俩是怎么在一块的呢？卓菲说过，是她主动出手钓顾扬的，谁让顾扬是海市航空最迷人的机长呢？大把空姐想跟他上床。

        顾扬也够自信，知道她有钱，还是愿者上钩，跟她在一起。两人平时相处很平等，她从不要求他送多贵的礼物，也不会包下约会所有的花费。每次他们出去吃饭和酒店开房，都是他掏的钱。她也会经常送他一些礼物，有品味的香水、名牌围巾之类。

        可以说，如果不是顾扬说出那句“我爱你”，卓菲可以一直跟他玩下去。偏偏顾扬说了，说明他动心了。她就不能装傻，必须对他表明态度--他们只能玩玩，不能认真。

        只是，怎么开口呢？她很苦恼，她害怕看见顾扬不开心的表情。

        唐栗也为她感到苦恼，“要不你直接告诉他吧？告诉他，你有婚约，你们以后不可能结婚，好断了他的念想？”

        虽然残酷，但长痛不如短痛。

        卓菲摇头，“我害怕，我还舍不得跟他分手。”

        “其实你爱他吗？你愿意为了他鼓起勇气……”

        “不！不能！我不能爱他！”卓菲猛然清醒，“顾扬他很优秀，但他再优秀，他也养不起我，我不可能放弃优越的生活！”

        唐栗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你只好想办法，尽量减轻对顾扬的伤害。”

        “我会想办法的，只是我现在心里很乱……真的很乱……”卓菲一脸悲伤，声音都带着点哭腔了。

        卓菲有两天没有接顾扬的电话，也没有回他的消息。在公司里，他想找她对话，她竟请了假，一声不吭飞国外去了。

        顾扬慌了，只好找唐栗打听，为什么卓菲突然对他如此疏远冷淡。

        接到他电话时，唐栗刚上完课。她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们约好在学校附近一间咖啡馆见面。

        面对面坐着，唐栗终于有机会认真打量这位海航最迷人机师。以往每次见面，都是在星月半湾，在他跟卓菲上完床之后，暧昧的气氛使她没法用正眼看他。

        今天可以了，当他说话的时候，她礼貌地朝他脸上看，趁机细看了他的五官。

        他固然是长得很好看的，卓菲看得上的人，怎么可能不好看？

        和严时一样，他也有深深的双眼皮，也有高高的鼻子，只是他的唇比较丰满，唇弧很圆，而严时的嘴唇是薄薄的。

        他身材比严时强壮，身上可以看得出明显的肌肉线条，而严时虽然身高很高，但是不够壮，有点瘦--跟他相比。

        他的谈吐也是斯文的，有条有理，缓缓向唐栗诉说他的疑惑苦闷，希望唐栗能以卓菲闺蜜的身份，给他一点明示。

        可惜唐栗明显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她只顾着把他跟严时进行比较，突然又发现这样的比较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好看的男人，就忍不住想到严时。

        她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顾扬怔住了，“唐栗，你是在笑我吗？我是不是很傻？”

        她连忙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不是的，我没有笑你。”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你对卓菲的感情，你是真心喜欢她的。”

        “你知道，卓菲应该也知道，可她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呢？”顾扬把浓眉拧在一起。

        唐栗没法告诉他真相，卓菲还没有决定怎样处理他们的关系，她不能随便说话。她担心她随意的一句话，会导致他俩分手收场。

        她只好小心翼翼说:“也许，你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让卓菲不开心了？卓菲现在还在国外，你为什么不耐心地等等呢？等她回来了，你再问她嘛。”

        顾扬叹了口气，“我等不及，这几天我分分秒秒都想着卓菲……这时候，能让我听到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话，我都心满意足了。”

        她湿了眼眶，想不到顾扬竟如此痴情。同时她又很惋惜，顾扬再痴情又如何？卓菲最终还是要跟他分手的。

        “唐栗，你现在给卓菲打个电话好不好？她不接我的电话，你打给她，她才会接听。我想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他的声音近乎哀求，使得唐栗没办法拒绝。

        嘟嘟嘟的忙音响了六七声，卓菲接听，他心急地从唐栗手里夺过手机。

        一听到他的声音，卓菲就挂线了。

        他很沮丧。

        突然手机振动一下，卓菲给他发了条消息:“成熟点，别烦唐栗，等我回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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