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下午之行是契丹使馆。

        虽然多了个意料之外的人，但是契丹皇子还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某心仪宋小姐，愿意以千匹战马求娶宋小姐。”

        千匹战马和千匹良马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已经准备好来者不善接受各种刁难的宋瑜刚刚坐下，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使者莫开玩笑话。”

        “宋小姐敏勇，某真心求娶。”契丹皇子说自己是认真的。

        ！

        宋瑜完全不知道契丹皇子到底是个什么爱好，她可是让这位契丹皇子折了面子，二话不说求娶她带回去折磨还差不多，这心仪是怎么回事？

        她满心复杂，又瞎了一个啊。

        “我们不合适。”

        契丹皇子皱眉，他在草原上也是赫赫有名的雄鹰，追着他的姑娘是几个兄弟里最多的，怎么到了这位宋小姐面前，就直接一句不合适了呢？

        “哪里不合适？”

        宋瑜想了想，委婉道，“生活习惯啊这些都不合适。”

        “这些可以大婚后慢慢磨合。”契丹皇子信誓旦旦。

        宋瑜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快进到了大婚后，她有些无奈，“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浑身上下都不合适。

        契丹皇子没有放弃，他咧开嘴笑了笑，“哪里不合适呢？”

        话又绕了回去。

        宋瑜：……

        她想了想，“其实除了三观，五官也不太合适。”

        契丹皇子：？

        他眼窝深邃，五官立体，身材俊美，精通骑马射箭，哪里不行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五官？”

        就是绕不开了是吧。

        宋瑜摇了摇头，觉得事情进展到这里很是莫名其妙，展开也很神奇，她觉得这位契丹皇子莫不是个奇葩吧，这样提亲表白难道不冒昧吗？最重要的是，她们只见过一面，肤浅的很。

        “抛开五官三观不提，我希望自己如果可以，能够以后一直留在京城。”当然，一直是宋国公府最好。

        “单这一条，使者您怕是就做不到了。”

        契丹皇子皱紧眉，“可你嫁给我也很好，草原风景壮美，比之京城更适合你。”契丹皇子眼里是雄心勃勃，自打这位宋小姐拿着钗子往他颈间捅的时候，他就觉得，京城这种养酒囊饭袋的地方不适合留住这样一个人，中原人偏爱权谋算计，而这位宋小姐不适合，她太过决绝。

        那样的场合，她不适合站出来的。

        草原壮阔，才是真的适合这个人的地方。

        契丹皇子描述着优美的大漠风光，“你没有见过草原吧，远远看过去，天地没有尽头，黄沙吹动帐篷上的红色旌旗，马儿肆意奔跑。宋小姐，京城或许很好，但是天地广阔，没必要一直留在京城。”

        宋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展开，她确实去过的地方很少，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宋国公府。

        契丹皇子继续诱惑，“而且我契丹民俗开放，不需要这么多条条框框，尤其是出门——”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一直跟在宋瑜身后但是从没说话过的年轻男人，“不需要那么多约束，契丹的女儿，都是优秀的战士。”

        宋让淡淡瞥了契丹皇子一眼，又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宋瑜，没打断，依旧自顾自地饮着茶。

        契丹皇子低声道，“宋小姐，只要你嫁给我，这些都可以是你的。而你的家族，也可以拿到千匹战马的荣耀，你会是我契丹的王妃，日后也会是我契丹的王后。”

        这确实是个听起来无比划算的买卖，起码听起来是的。

        宋瑜看向了说话的契丹皇子，略微想起有点莽撞的开头，他眼睛很亮，宋瑜微微垂下眼，摩挲着茶杯，轻轻叹了口气，差点又被骗了。

        “不嫁。”

        太浅了，她不信的。

        答应了嫁，宋国公府就是一个笑话。

        她慢条斯理地扶了扶玉钗，拿出自己是宋国公府嫡小姐的姿态，“光这些可不够打动人。”她微微扬起下颌，“使者，别拿婚事乱开玩笑了。”她眼里闪过点冷意，“一点也不好笑。”

        契丹皇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快要入套的宋瑜又乍得回过了神，他这番作态可谓是屡试不爽，有点痞坏的人乍得莽撞，表露真心，还以王妃之位相迎，便是拒绝，也都是好一番割舍，怎么到了这位宋小姐这里，都算不得数了呢。

        “天地可鉴，我方才所说，都是肺腑之言。”

        宋瑜微微笑了笑，“我不信天地鬼神，这些话我也都不信。”

        不过又是一个和谢长廷一样油嘴滑舌的人物罢了，若是宋瑜一时犹豫，恐怕才真是笑话，她宋国公府是代代忠良，哪有嫁到大漠契丹的？嘴上说的动听，不过是骗些涉世不深的世家小姐罢了。

        说的和做的，宋瑜宁愿更相信通过一个人做了什么去判断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契丹皇子不知道自己的伎俩到底哪里被人看破了，“你明明心动了。”

        宋瑜抬眸，没有否认。

        “可是你为什么又拒绝了？”

        宋瑜叹了口气，“因为我心动的是大漠，不是你的王妃之位，更不是你。好看的风景谁不心动呢？”她四两拨千斤绕了回去。

        契丹皇子唇上的那点笑彻底平了。

        “难道这些没有吸引力吗？京城不过是一个华美的囚笼。它布满了条条框框和对你们的恶意，可是契丹没有！在这儿，你会是只笼中雀的。”

        笼中雀，凤凰台的鸟，何其相似啊。

        可是宋瑜清楚的记得，自己就是这样被骗进了凤凰台。

        宋清薇说，瑜姐姐，在宋国公府你能所选择的只有那么几个世家公子。谢长廷说，如果宋国公府暂时束缚了你，搬来凤凰台吧，我可以名义上娶你，凤凰台是自由的。

        契丹皇子也这样说，想让宋瑜放弃京城。

        同样的手段而已，不断的放大宋瑜身处安逸圈的糟糕之处，骗着她出来，踩在荆棘上，到了真正的囚笼，遍体鳞伤被困在其中，逃也逃不出去。

        宋瑜弯唇笑了，可惜她不是那个傻姑娘了，“京城固然有不好的，可我还是喜欢这里，使者大人还是在契丹找个好姑娘吧，不用打着拯救的名号在我这里白费功夫。”

        京城不是囚笼，宋国公府也不是。

        它们是她昔日未长大时对她最大的保护。

        只是当她逐渐长大，日复一日的风景让她烦躁，那些重重条令渐渐成了束缚，她想要自由，却忘了外面未必比这里更自由。

        她还未长大，却已经想飞了。

        如今回头看，宋瑜才发觉那些谎言如此脆弱，又到底是怎么骗得自己感恩戴德进了囚笼。

        “别骗人了，我不是小孩子，不信你说的那些了。”

        契丹皇子面色一变。

        而一直在饮茶的宋让，目光落在宋瑜身上，是一个很轻的笑。

        说出这话，比起原来，她也算长大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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