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我不是你哥哥

陆锦麟今年十九岁了。

        他长成了一个修眉俊眼，玉树临风，龙章凤姿的绝世佳公子。

        伴随着他的成长，京城盛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佳话和流言。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其中，最让人感兴趣的，也是人们茶余饭后议论最多的，那便是——

        靖王府的大公子是个断袖，对女人不感兴趣。

        那一年春天，围场狩猎，十五岁的陆锦麟一身戎装，拉弓射箭于马背，快如闪电，年轻俊美的模样俘获了京城一众少女的芳心。

        在那些惊叹和仰慕的目光中，他从容打猎，拨得头筹。

        又在一众少女花痴的眼神中，把用野花编成的花环戴在了妹妹陆忆锦的头上。

        忆锦露出甜甜的笑容，两个小梨涡像是盛满了蜜露，陆锦麟这才微微一笑。

        他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只要忆锦在场，所有的风花雪月，莺莺燕燕都只是背景和陪衬。

        春猎后，登门求亲的贵族家庭不计其数，靖王府大门的门槛一个月就换了六次。

        因为门槛都被这些求亲的人给踢破了。

        刚开始，靖王妃孟清韵尚能应付，理由无外乎就是年龄尚小，未及冠，不怎么成熟，还未建功立业，不谈儿女私情。

        一直到陆锦麟十九岁这一年，曾经求过亲的很多小姐都嫁人生子了，陆锦麟还是孑然一身。

        经常与他一起读书习武的公子们发现，陆锦麟似乎从来都没有表现出对女子的兴趣。

        不管是婀娜多姿的，还是妩媚风情的，还是清纯可人的，他都没用正眼看过。

        于是，靖王府大公子是断袖的传言，在京中盛传。

        陆锦麟却不以为然，波澜不惊。

        他爱的人还没有长大，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转眼到了中秋节，这一天也是忆锦的生辰。

        陆忆锦十五岁了，太皇太后亲自做东，在仙梅园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及笄宴。

        及笄宴上，人人都很开心，除了陆锦麟。

        因为他看到忆锦在对吏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微笑。

        那位小公子名唤郑立歉，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

        年方十八，就高中状元，一时风光无限。

        席间，他给太皇太后献诗，一手好字引得太皇太后连连称赞。

        原本这些都没什么的。

        狠狠刺激到陆锦麟神经的，是忆锦在看到他字后，嫣然一笑。

        “郑公子的书法和哥哥写得一样好。”

        忆锦继承了孟清韵的盈盈秋水眸，眼尾微微上翘，一笑就会勾出漂亮的弧度。

        郑立歉喜上眉梢，当状元叩拜皇上时的笑容都没有此刻夸张：“公主喜欢，我送公主一幅字！”

        忆锦笑得端庄优雅，郑立歉喜得飘飘欲仙，提笔的手都有点发抖。

        写完后，他虔诚地用双手捧着墨迹，送到了忆锦面前，“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忆锦扫了一眼那娟秀的小楷，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郑公子的墨宝，比南海鲛珠还难求，今日有幸得了，必当视若珍宝。”

        她的内心实则在想：正好最近缺钱花了，状元郎的字，应该值不少钱吧？

        陆锦麟愤然离席。

        孟清韵见状，刚要开口阻拦，陆承瑾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别出声，小心醋味呛到你了。”

        “哥哥，你觉得——”

        忆锦得了郑立歉的字，刚要和陆锦麟分享，一转头却发现人不见了。

        她忙提起裙裾，一溜小跑，追着陆锦麟的影子去了。

        “哥哥，你怎么了？”

        行至假山处，已没了人影，喧嚣声被浓密的树荫隔绝了大半。

        陆锦麟长身玉立，背对着忆锦，挺括的肩膀似乎在颤抖。

        忆锦追到一丈开外，不敢靠近了。

        光看背影，她就知道哥哥生气了。

        上一次哥哥这样生气，还是去年。

        她接过了一位公子送的花，放在鼻尖闻了闻。

        哥哥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将那朵花踩碎了。

        “你对夹竹桃过敏，还敢把夹竹桃凑到鼻尖闻味道？”

        哥哥生气的时候，俊脸绷得紧紧的，眼神灼灼，泛着猩红色。

        那位小公子吓得落荒而逃，忆锦摸了摸鼻尖，悻悻道：“哥哥，我对夹竹桃过敏，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已经不过敏了。”

        陆锦麟抽出手帕，伸出手要给她擦鼻尖。

        忆锦后退一步，盈盈的眸子里似有闪躲之意。

        “哥哥，我自己擦吧。”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看到哥哥眼神中飘过失落。

        可是没办法，她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同哥哥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了。

        她不再和哥哥睡一张床，不再让哥哥喂饭，也不再时时刻刻窝在哥哥怀里，趴在哥哥背上。

        这种有意识的冷淡和疏离，让她难过失意了很久。

        而她不知道，这种距离感，快要把陆锦麟逼疯了。

        这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纠结矛盾，像是春天疯长的藤蔓，将二人越缠越紧。

        忆锦越是想逃离那种窒息感，就越失落，她慢慢察觉到，自己对哥哥存在某种不正常的情愫。

        哥哥也一样。

        可哥哥没有像她一样逃避。

        他甚至不屑于隐藏对她充满温柔爱意的眼神。

        那种眼神，在小时候，她觉得理所应当，年少单纯，她只把这种眼神当作哥哥对妹妹的宠溺。

        可她已经十五岁了，她不再是那个单纯懵懂，喜欢窝在哥哥怀里的小女孩了。

        她能读懂那种眼神的含义，是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尤其是当有男人靠近她的时候，那种占有欲会疯狂加倍，简直要把她吞掉。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像此刻，她清楚地知道哥哥在生气，可她不敢上前。

        只好与他保持着一丈的距离，小心翼翼道：“哥哥，我要郑公子的字，是想拿去卖钱，你知道的，前几日我当街打人，爹娘把我的零花钱给扣光了。”

        陆锦麟依旧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但是头微微偏了偏，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

        只一个眼角，忆锦就感受到，他内心风起云涌般的思绪。

        “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忆锦手中的字掉在了脚下，风一吹，就飘远了。

        “哥哥，你说什么呀……”

        陆锦麟转过身，斑驳的树影打在他英俊的脸上，忆锦突然觉得这张脸好陌生。

        “我说，我不是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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