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危机蛰伏

赵千里浓密的眉毛凝出明显的阴影，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声音，他推走男孩，嘴角调出弧度：“下次再看到你，我把你肠子扯出来！”

        男孩猛点着头，疯了一样连滚带爬的消失在昏沉阴天。

        “谢谢你。”冷漠的语气，沈玉婧用陌生人的礼节鞠躬。

        赵千里发狠的说：“如果哪天我在某个犄角旮旯看见你七零八碎的尸体时，我一定掉头就走。”他双腿发力，几个跳跃，蓦然隐去身形，仿佛黎明之前的鬼一瞬间化入晨雾之中，变成万千树林里的一株。

        他就像夕阳一样，消失殆尽的最后一缕光，无情的朝地平线坠去。

        周围人吐的差不多了，哭丧着脸，双眼懵呆着互相观望，甚至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人群一下子寂静无声又突然沸腾惊叫。

        沈玉婧失去力气，跌坐在地上，轻轻喘息，吱呀吱呀，像个拆了线的破布娃娃。

        阴暗中小山贼模糊的背影和赵千里遁入山林时回望的愤怒眼神，在沈玉婧脑海里来来回回的重叠。

        天色渐晚，茂盛枝叶的间隙漏出淡淡月光，照在几十具冰冷的尸体上，格外安详。

        人群离今天下午事发的地方大概已经很远很远了。

        偶尔几声凄冷的鸟鸣唤醒人的意识，沈玉婧支撑着生锈的大腿，脚步吃力的跑到前面，对着心力交瘁的人们挥了挥手：“大家加把劲，回府之后我请各位吃大餐，睡大床，想睡到天昏地暗都行。”

        “空头说大话，谁都行，你现在连杯水都没有。”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大家走慢点也挺好的，少消耗点体力。”

        很多人都附和他说的话。

        阴森森的树林里一道黑影在沈玉婧身边显现。

        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他们对赵千里杀人如麻的残暴手段记忆犹新。

        “大家还是快些走吧，早出去早安心。”那个虎背熊腰的护卫瓮声瓮气的说。

        人们顺着台阶下，都点了点头，加快步伐。

        傍晚时分，沈玉婧隐约听见丛林深处传出人类走路的声响。

        是山贼吗？她想问问赵千里，却没有看见他。

        沈玉婧小心翼翼的放轻脚步，轻踩轻抬，刚想回头提醒众人，那个衣着华贵的远亲大喊：“喂，那边有人吗？”

        心头一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边的人显得格外大胆，大声回应：“是沈府的人吗？”

        “对！是沈府的人！”沈家远亲嘲弄般回头笑了笑：“不用那么胆小，哪有那么多山贼啊。”

        那边传来唧唧喳喳、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我们也是！”

        两支队伍相遇，抵消了所有未知长夜的恐慌。

        沈玉婧远远就看见人群中王如心纤瘦的身影，她用胳膊碰了下王如意：“如心，是如心！”

        王如意猛然抬起头，佝偻的腰一下子直起来，沈玉婧甚至听见王如意灵魂一点一点复苏的声音。

        “她没死？！”王如意高兴的语气。

        “没有没有，她怎么会死呢。”沈玉婧指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纤细身影，轻声说：“你看。”

        王如意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喜悦毫无预兆地顺着风就把心刮的随风摆，所有苦痛和恐慌转瞬间全部化为乌有。

        “如心。”王如意急步向前，执着王如心的手，相看泪眼。

        “姐……”王如心无语凝噎，眼中包含了太多。

        “你没受伤吧？”王如意焦急地用手掌围绕着如心，左右来回抚拍。

        “没有，姐不用担心了，一路上大家都很照顾我的。”王如心回头冲着一众人笑了笑。

        如意侧身越过王如心，对着身后的人群中鞠躬致谢。

        有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急忙伸手去扶：“姑娘，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无需多礼。”

        小的时候母亲体弱多病，虽然两个人是同岁，但姐姐总是要多担当一些。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过春节，家家户户放鞭炮做饺子，而父亲又喝酒耍疯了，他破口大骂着，让两个女孩滚出家门。

        “知道养你们要老子多少钱吗？！家里传下来的所有东西都是要给宇儿的，你们两个就是在耗我宝贝儿子的钱财！”

        男人粗暴的一脚不偏不倚地踹在王如意胸口上。

        当时天上飘着大雪，两个人安静地站在街边的楼道口。

        邻居家的纸窗上散发出一圈淡黄色的光晕，屋里头时不时传来一声声的欢笑，分外刺耳。

        她们身上只穿了一条破烂的灰棉大衣。

        即使是那样的情景，王如意依旧努力咧开嘴角，她对着一直默默流泪的王如心说：“没事，以后姐养你啊，姐会织布、会编花篮，能赚可多钱了。”

        王如心还是哭。

        “别怕，有姐在。”王如意伸出手用袖口把如心的眼泪一点一点擦干：“小花猫，脸都哭花了，咦，让姐看看……”王如意把她的脸慢慢转过来：“像个皱巴巴的大包子，哈哈。”

        王如心忍不住破涕回嘴：“你才是大包子。”

        没有野兽来惊扰人群，除了腿部摩擦草叶时

        的沙沙声，整片山林安静得仿佛没有活着的生灵。

        黑夜弥漫着淡雾，使得肉眼可见的物体虚幻如倒影，大片大片的树叶被风吹的轻微起伏，就像神秘怪兽上下交合的利齿，在浑浊不堪的深夜里等着愚蠢的猎物迈着希望的步伐送到自己嘴边。

        这个夜晚没有下雨，就连乌云也变的少了许多，冷月发出淡淡的光，遥远的触不可及。

        人群中有人累的晕到在地上，被身边的人架着走。

        到后半夜如意实在累坏了，像是身体里的力气都被吸干一样，虚脱感在两腿间发作，一股失去知觉的麻痹感让如意只能扶着沈玉婧和如心的胳膊缓步向前。

        黑暗笼罩天空之际，有个男人惊喜若狂的大跳起来：“这片林子我见过！来的路上我在这应的内急。大概再走两三个时辰我们就能出去了！”

        “好像还真是！”三五人看了看四周略感熟悉的场景，一阵惊呼。

        人群沸腾欢呼，在凄寂的夜里如同漆黑的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所有人腿脚加快，脑子也一瞬间恢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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