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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稳时,秦梦遥正在院中忙活,刘妈乐得有人聊天也在一旁打下手帮衬着做活,忽听得门外有稚嫩童声喊道:“漂亮姐姐,快开门呀!”

  秦梦遥听得耳熟,就着围裙擦了手快步打开门闩,冷不防被个孩童猛地扑到怀中,撞了个趔趄,低头看时,竟是忠儿,心中不禁一阵大喜。

  “忠儿,你怎么来了,你娘呢?”秦梦遥伸手将忠儿抱在怀中,没想到这小家伙竟重了许多,压得秦梦遥粉面通红。

  “哎,梦遥,你怎么把他给抱起来了,你的腰伤才好不久,万一被这臭小子给闪着了可咋办,”不待忠儿作答,李齐氏早已跨步走到近前,秦梦遥闻声高兴的笑起来,将忠儿轻轻放在地上,亲热的拉住李婶的胳膊。

  “今儿刮的什么风,把这么多贵客都刮到这儿来了,李婶快到屋里坐,这么长时间没见,可想死我了!”秦梦遥说着便将李婶同忠儿领到房中坐下,又是沏茶又是拿糕点,直将忠儿吃得满嘴白沫,口中还不忘甜甜的喊着“漂亮姐姐”,哄得秦梦遥满心欢喜。

  晌午吃过午饭,忠儿耐不得劳累,便到东厢房睡起了午觉,刘妈看见这孩子心中欢喜,便在轻轻打着蒲扇守在一旁。

  而李齐氏看到院中那铁制的大炉子,同素日见到的火炉不同,不由觉得稀奇,又听说这便是秦梦遥用来提取精油所用的蒸馏炉,更是加重了好奇心,毕竟之前她同秦梦遥在石塔村也尝试过提炼精油,只是那时条件极为简陋,所用器具不过由几只破锅拼凑而成,因而当看到这大物件时,越发跃跃欲试。

  恰好前两日秦梦遥试炉时,效果不甚明显,一直也想再找机会试试,却苦于没有足量的鲜花,今日方圆前来,又带来一包刘老二采摘的流苏花,也便动了心思,于是约了李婶将蒸馏炉内外冲洗一番,投水投花提炼起来。

  这蒸馏炉本就是秦梦遥通过现代技术改良过后才画的图纸,再加上刘铁匠精湛的技艺,引火导热甚至比平日所用的炉灶要方便数倍,因而不需鼓风,李婶便毫不费力将炉火引燃,加热起来。

  由于这铁制蒸馏炉的炉肚较之前拼接的“锅”炉大出数倍,因而单将水烧沸也需较长时间,两人一个添柴一个鼓风,便在院中闲聊。秦梦遥虽在石塔村住了不过个把月,但村中之人却也认得些许,这会离得远了便闲来无事随口打听一番。

  虽说村中并无大事,但琐碎的小事却是不断,家长里短偶尔听来倒也觉得有趣,李婶不过随口说些听来的笑话,秦梦遥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你可记得你刚到咱们村第二天失踪之后,忠儿他爹在赵铁树家找到你的事?”李婶正说着,突然神秘兮兮问道,秦梦遥一愣,想到那时无知给他们带来的麻烦,不禁有些愧疚,于是羞愧的点点头。

  “那时不是有个疯丫头同他们家的二愣子看对眼了嘛,嗨,没成想,这俩人还真对付。前些日子疯丫头的家人找上门来,说是来找自家闺女,结果见她不声不响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当时脸色就变了,不过回头想想那丫头能找到二愣子这样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结果就让赵铁树给提了媒,两家从此结了亲,若说媒人呐,梦遥你可算是大媒!”李婶哈哈一笑,臊得秦梦遥一下子通红了脸。

  本不是多光彩的事,到了李婶的口中却变成了好事,秦梦遥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忽而又想到当初听闻别人说小鸭姑的脾气,于是微微疑惑的说:“想不到二愣他娘倒还开通,当初不就是他娘同意的二人相好嘛。”

  谁知李婶一听,撇撇嘴角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啧啧,我看二愣他娘反倒还不如赵铁树,当初是她应了这门亲事,可事后却总背后嘀咕嫌是忠儿他爹挑事,让她下不来台。这不疯丫头在他们家住的时间也不短了,听说二愣他娘刚开始对疯丫头还蛮好的,可后来就不行了,尤其这婚事订了之后,唉,就天天支使这孩子做东做西,万一有不顺心处就连打带骂,真是可怜。可惜那丫头脑子不好使,挨了打也不敢跟人说,二愣子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平时连自己都顾不过来,那还能护得了自己媳妇,可怜呐……”

  秦梦遥之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哪里想到小鸭姑竟是这等脾性,虽事由自己而起,成全了二愣同疯丫头的婚事,可听见疯丫头在婆家这般受罪,心中还是不落忍,便叹了口气垂头不语。

  想来李婶也是心中愁苦,就着这话题一转,又扯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说起这当婆婆的,难不成女人一旦做了婆婆便都要变成坏人不是唉,真是一言难尽呐!”

  “李婶,莫不是忠儿她奶奶又刁难你了?”秦梦遥本就知李婶婆婆难相与,又想起当日李婶在自己面前神伤垂泪的情景,便关切的问了一句。

  “也不算是刁难,只是每次到那家去,总觉日子难过。你走之后,小姑子仍在忠儿他奶奶家呆着不肯走,嫌那边不如自家自在。时间久了老太太心里自然也不高兴,毕竟家中多了位客人,总需花费时间去备吃备喝,可忠儿他奶奶家春上佃了亩地,因为小姑子回来,早就耽误了翻种的时候,何况家里还有些鸡鸭要饲喂,小姑子回来后又万事不肯伸手,这些便都落在了我和忠儿他爹的头上。”李婶心中越想越气,说着说着竟流下泪来。

  “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我们当牛做马给他家辛苦帮忙,他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肯说。我们家忠儿虽说如今已拜了七叔为师,可也不过平日过去学习,吃睡还是要回自家的,没想到他家竟连口热馍都不舍得给我忠儿吃,忠儿饿得狠了,只能跑到后院邻居家跟人要点吃的。我去问这事时,忠儿他奶奶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祖宗萌荫积了八辈子德让七叔将忠儿收了去学医,既然做了学徒就该让师父管吃管住,还说人家出去学徒的都这样,你说她说的这是人话吗!人家七叔啥条件也没提,就这样教我们忠儿医术,我们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可他奶奶却这样不开脸……这话若是传到七叔耳中,人家还不知该怎么想我们呢……”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不通情理的人,”秦梦遥愤愤道,见李婶落泪,忙递过一块手帕,揽住李婶的肩轻声安慰,“她既如此不为你们着想,你又何苦作践自己给她家打零工。婶子,我看您就是太好/性了,才会被她人这般欺负,依我看,你再这样隐忍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对忠儿如何,你也都看见了,不管怎样也都要为孩子想想,总不能让忠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忠儿他爹一向孝顺,对待家中父母向来唯命是从,忠儿他奶奶对我与忠儿再不好,可她毕竟还是我孩子爹的娘,总归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忠儿他爹想想,所以纵使有万般委屈我也得受着啊。”李婶向来以李大壮的想法为重,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给足了李大壮面子,几乎从不曾吵嘴红脸,最多只是关起门来压低声音小小争吵两句,因而石塔村人人皆知李大壮夫妻恩爱尊老爱幼,可又有谁知这其中的心酸。

  李婶虽有满腹委屈,却也只能独自承受,忠儿年龄尚小,哪知母亲心中苦楚,而李大壮也从来只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便一语带过。

  “李婶,恕梦遥提个冒昧的意见,实在不行,您同李叔带着忠儿来我这里住,您看成吗?”秦梦遥说完,只见李婶止住眼泪愣在当场。

  正说话间,只见炉嘴处已有滚滚蒸汽冒出,两人也顾不得方才的问题,手忙脚乱取来干净的瓷碗,又专门打来凉水浇在出口管壁冷却,不一会便见碗底积了一层清澈透亮的水层。

  少顷,便收集了足有小半碗,李婶惊喜的看着碗中的清水,稍稍低头,便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不由对面前的蒸馏炉赞不绝口,想当初她们在石塔村提取槐花精油时,劳作大半日或许还不及这一会收集的多。

  眼见瓷碗中渐渐满起来,秦梦遥这才满意的起身,仔细端详着液体表面漂浮的薄薄一层油状物,又跑去取来一只稍大的陶瓷盆,嘱咐李婶往冷却管上浇水,而自己则往房中去准备取那只白细瓷的小瓶,可刚走到堂屋便见西厢房的门紧掩着,现下南程莫同方圆二人正在西厢房内鬼鬼祟祟不知再商议何事。

  秦梦遥本打算抽身离去,可回身一想,又轻轻走到房门前偷听起来,只听见房内南程莫不停念叨:“不成不成,不管他们家人曾对我做如何歹毒,毕竟也对南某有过养育之恩,这般落井下石的行径,实在心中有愧。”

  方圆叹口气,“大哥,您想想那毒妇将您关进地牢之时,她何曾念过旧情,甚至还心心念念要将您置于死地。现在咱们好不容易有这大好机会,大哥今日还这般袒护,他日若是被她知道大哥的行踪,还不定又想什么法子来折腾大哥呢,依我看,您就是心肠太软了,所以才被那妇人这般欺负,我们实在是看不下去,唉!”

  “我知你们是为我好,只是,南家毕竟于我有恩,”南程莫口气略带迟疑,继而坚定说道,“罢了,此事我不同意,经过这些日子,我倒是过惯了清闲的生活,不想再踏足南家之事,此事就此作罢。”

  “少爷,不,大哥,现如今大好的时机摆在面前,你怎能……”

  “方圆,不要再说了,我说了,此事就此作罢,”南程莫粗暴的打断方圆的话,好似喘不过气来一般,停顿小会又接着说道,“如今你们在城中做事,一切自由你们的意愿便是,只是,再不要扯我在内便好。”

  “是,”方圆得了此话,也知南程莫对此事有所退步,只是仍不忍同南家有关联罢了,于是欣然应允。

  秦梦遥在门口听得清楚,但话只听了半截,因而仍旧云里雾里,见这二人密谈完毕,便忙轻脚走回院外,而后脚步重重地踏进房中,口中还不停嘟囔着:“我记得搬家时将那小白瓷瓶带过来了,好像就放在盛衣服的包袱里,哎哟,可万不能给磕着才好,不然就卖不出好价了。”

  话音刚落,恰好西厢房门吱悠打开,方圆从中走了出来,听见秦梦遥口中嘟囔,便好奇地问了一句,“嫂子,你找白瓷瓶作甚,莫不是要将那些花朵插在瓶中?”

  “嗨,咱们哪有那闲情雅兴,不过方才同李婶做了些小玩意儿,找个瓶子盛起来罢了,”秦梦遥笑着说道,却暗将方圆的话记在心中,方圆所说,倒也是个生钱的好法子。

  待从西厢房中取出那只白瓷瓶,方圆不禁傻了眼,尚不及巴掌一半大的小瓷瓶根本装不来许多东西,却被秦梦遥似宝贝般捧在手心,实在是令人费解。眼见秦梦遥捧着瓷瓶到了院中,方圆甚为好奇,也后脚跟着出了门。

  此刻李婶仍不断往冷凝管上浇水,只是由蒸汽凝结成的水滴却越来越少,这许久才收集了半碗多点,见秦梦遥终于露面,便急急道,“梦遥,这会子水汽怎么出的这么少?”

  秦梦遥低头一看,炉底的火早已半明半灭,那还有方才的热乎气,而李婶却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忍不住严肃了脸色逗笑道:“我看看,可不是嘛,这水汽本来不是冒得听欢实的,怎么这一会的功夫就成这样了呢,李婶,想必是我刚才进去一会,这火儿没了说话的伴,就忘了着了吧。”

  “嗨,看我这脑子,光顾着浇凉水了,竟然忘了添火,实在不应该啊!”李婶一拍脑门,放下手中的舀子便要蹲在地上续火,被秦梦遥一把拉住。

  “李婶,今日已收的够多了,我看不必再添火了,一会咱们还要将上面的那层精油收集起来呢,”秦梦遥说着晃晃手中精巧的白瓷瓶,小心地将表层精油收入瓷瓶中,而剩下的纯露则分成两份放置在瓦罐中。

  方圆在一旁看得新鲜,又闻见淡淡的清香入鼻,很是宜人,便在一旁仔细看着秦梦遥的动作,见秦梦遥将那白瓷瓶收好又似宝贝般藏在箱底后,才忍不住问出口:“嫂子,你方才为何不直接将碗中液体倒入那白瓷瓶中,反倒只倒了几滴进去,剩下这么多竟是些无用的清水?”

  “难道你没听说过,浓缩的都是精华,我所收入瓷瓶中的几滴比剩在碗中所有都要金贵的多呢!相反,若是我直接不分好歹将这些液体一概收容,反倒令那本身有价值之物成了一钱不值的废水,追求数量而放弃质量,这才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更何况,剩下的这些清水也并非一无是处,”秦梦遥稍作停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冒昧敢问,不知方公子成亲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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