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怀念肥家村江湖

　　十五岁那年，熊壮壮第一次走出西里高原，跟着阿妈去雒都求学。
熊壮壮本以为，雒都就跟个大号的西里市差不多。
到了地方，一出机场，才知道，雒都的大，不是面积有多大，是人太多了。
一路上，人群车辆密密麻麻，乱箭一样朝自己射来，熊壮壮下意识的不停躲闪，像从深山老林钻出来的大猴子。
熊小娥被逗得哈哈大笑，直不起腰，说：“小乡巴佬！人家离你远着呢，撞不上你萨！”
又看见路边，坐车的挤破脑袋，过马路的比赛短跑，熊壮壮看的两眼发直，一脸蒙逼。
“阿妈，这里的鬼都去哪了？太少了！”
一眼望去，几条街上，只发现两只饿鬼，躲在垃圾箱的阴影里淘吃的。
而妖魔，满大街没见一个。
“这儿可不是西里高原，我的壮壮！到了这里，要好好做人哦！”
“嗯！阿妈！”
壮壮一下子发现了雒都的好。
觉得自己那些空空荡荡的世界，只有妖魔鬼怪的万里江山，简直一文不值。
若不是被设计好的剧情推着，熊壮壮自从治好了病，只想做个正常人。
安安生生过完一辈子，就像一碗水，安静的蒸发，自然的消失，而不是架在火上疼得尖叫。
可是，治好病的同时，轮回记忆倒灌进记忆，他活成了一只包袱。
带着孩子的天性，又扛着沉重的记忆，一路负重前行。
一世一世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没有活到过老态龙钟，从没有从容的终老过一回。
所以他从不怕死，只是不想活成包袱，活成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回，能吗？
到了学校，壮壮跟着阿妈，把行李放到宿舍，陪阿妈走完入职手续，已是黄昏。
学校安排熊小娥，临时到学校教务处工作，熟悉下环境，下学期开学，正式上岗。
而壮壮的班主任，是刘为民同乡，见了壮壮很是亲热，她让壮壮准备一下，下周入学。
陌星大周国的学校，每周只有五天，每周休息一天半，壮壮去那天是周三。
顺利办妥这些，熊小娥还在兴奋劲儿里。
说：“走，儿子！阿妈带你去工厂街，吃鹅肉去！”
工厂街离医大附中不远，熊小娥带着儿子步行，一路当起导游。
“这是牡丹街6号，以前叫雒都美院，现在叫中央美大，阿妈的母校！记住了吗？”
“记住了！中央美大，不美的考不上吧！”
“哈哈！”
晃到工厂街，已是夜间，遍地陌华与美食香味勾兑，将空气调成迷幻的鸡尾酒，人们饮着夜色，恍如梦境。
壮壮神识一动，暗暗给阿妈提个醒：阿妈！这里的鬼怪很多啊！
熊小娥故地重游，难免兴奋，失去警惕。
儿子一提醒，打开神识，果然发现了不同。
这里鬼怪，不像无人区的鬼怪那样招摇，伪装的惟妙惟肖，不留意，很难察觉。
而且，人群里，不但有很多伪装成人的鬼怪，也有不少伪装成鬼怪的神仙，鱼龙混杂。
奇怪！
熊小娥现在，单论境地，已经超过壮壮。
境地是境地，造化是造化。
一克黄金和万两黄金，境地都是金子，但造化不同。
熊小娥虽经儿子提醒，留意到了奇怪之处。不过凭她的修为，这些鬼怪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万一遇险，熊小娥打开秘境，就会有无数仙子，铺天盖地的神龙神兽出来护卫。
“这就是天鹅居，阿爸阿妈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记住了？”
“记住了！阿爸是癞蛤蟆，阿妈是天鹅！”
“哈哈！伙计，牛肉饼，鹅排，银耳羹！”
......
“牛肉饼好吃吗？”
“真好吃！”
“知道为什么好吃吗？”
“不知道！”
“坤生万物，懂吗？你阿爸说的！”
“阿爸还发现了你眼尾的秘密！对不对？”
“你偷看了阿妈的秘密？”
“没！阿妈你别忘了，那些秘密，是谁给你淘来的？！”
......
吃完饭，熊小娥带着壮壮，继续逛，走出不远，指着一个大门，说：
“壮壮，前面这座院子，就是你阿爸的闷棍房，门口栽着一根电线杆子，你看！”
话音刚落，一眼看见，隔壁的店铺，探出一个脑袋来。
“老四村长！”熊小娥一眼认出这个脑袋。
“恁是？”探出的脑袋问。
“不认识了？！我在你家这个院子里住过！”
熊小娥见到熟人，兴奋起来，一边扭头告诉儿子：“儿贼！这就是当年的房东！”
壮壮点点头，神识又发一个提醒：阿妈！他不是个人，是个鬼。
“哦！是你啊，你的名字叫，叫......”
探出的脑袋后面，又伸出一只手，不停挠头，一副健忘症的样子。
“我叫熊小娥！也难怪，离开这都十五年了！”熊小娥不动声色的说。
“奥~”露出的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装作想了起来：“是小娥啊！杨树呢？”
“真的想起我们了！”熊小娥表情丰富起来。
心里却想，这个肥老四，难道一直是个鬼？要不怎么知道杨树。
熊小娥哪里知道，不久之前，刚有个美貌女子，向肥老四打听过熊小娥和杨树。
那是爱陌华。
肥老四见蒙对了，表情也热络起来，从店铺里走了出来。
现在的肥老四，是个冒牌货。
他原是雒都京郊城隍司的司土神，修为是五通阴神，是那一片土地公的头头，相当于七品阴神。
退下来以后，眼看冥寿将尽，又不甘心投胎转世，那样阴阳两界两百年修为尽失。
于是打点关系，夺了肥老四的舍混入了肥家村。
肥家村，在外界看来，是京城艺术中心。
在冥界眼里，这儿是深不可测的肥家村江湖！
只是，此时的肥家村江湖，已非不是15年前。
十五年前，熊小娥如含苞的花朵，在艺术工厂打工，画画。
杨树精神破碎，顶着一脑袋豆浆，在肥家村苟延残喘。
那时候，肥家村的江湖儿女，还保持着传统本色，与世俗势不两立。
每天的生活苦逼而可歌可泣。
不管是捡破烂，卖艺，坐坛，收保护费，坑蒙拐骗，还是苏剑南那样，弹着吉他跑着调卖艺。
彼时的各路神圣，浑身散发着骄傲的恶臭，精神呼吸着无尽的孤独，他们与世俗决裂，义无反顾的在此修行。
那个肥家村，值得留恋，已成怀念！
隐身的杨树，看着十五年后的剧情，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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