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楚远的遗产清单

　　
杨树一说要去楚远墓道别，爱陌华明白，他这是要走了。
爱陌华打话匣，向学校请假，把下午的两节课调到别的时间。
杨树这才知道，原来爱陌华是楚庄小学的教书先生，教唱歌和算术。
杨树和爱陌华初次见面时，互相把对方当鬼，彼此小心翼翼。
他们现在，除了知道对方都不是鬼，对彼此的其他情况一无所知。
但有了真正的信任。
杨树知道了，楚远视自己为恩人，兄弟，还把遗嘱托付自己，交给生前的妻子，这是信任也是责任。
爱陌华拿到那几页纸时，杨树看都不看，问都不问。爱陌华也知道了，杨树值得信任，也值得托付，可惜，他就要走了。
请完假，爱陌华轻声解释说：“孩子都喜欢我的课，我也很喜欢当先生，我很少请假呢！”
爱陌华的声音华丽温柔，与她的天姿国色，雍容气质，浑然一体。
杨树说：“要这样，也不必请假，我去墓地看一眼就走，花不了多少时间！”
当时正是中午，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不少时间。
“墓地有十余公里呢！”爱陌华。
“怎么这么远？”杨树问。
按常理，楚远应该葬在村子周边，杨树以为，溜达几步就到了。
爱陌华脸色略带悲切，说：“楚远年轻，又是横死，不能入祖坟！就依了风水先生的意见，葬在了遇难之地！”
原来是这样。
爱陌华走出客厅，走进院子，打开西厢房车库，钻进车子，倒车出来，带上杨树，先去镇上采买祭奠用品，再沿着田间小路逶迤南行。
原本有大路可走，两脚油门即到，爱陌华选择走颠簸难行的田间小道。
她觉得，关于楚远的死因，杨树也许还知道些什么，他不主动说，自己总该仔细问问。
楚庄镇，是位于薄州北部的边界小镇，地处周国中部平原。
时值清明节前夕，陌星也有清明节。
齐腰深的麦田无边无际，车子在田间小路颠簸。
风起绿浪翻滚，车子如海中行舟，别有风情。
杨树沉浸田园风光，越来越觉得这个环境如此熟悉，他好像来过这里！
不远处，一座高高的土丘映入眼帘。
“我以前来过这里！”杨树突然喃喃自语。
“多久以前？”爱陌华问。
“让我想想......”
杨树在记忆里搜索。
昨天，记忆还是一团打成豆浆的混沌记忆，想一粒一粒拼起来，再形成画面，简直不可能！
现在已经不同，杨树找到了魂，神魂合抱太极，即能聚精会神，那些记忆以此为核，迅速凝聚起来！
大土丘。
大土丘的腰上有几个土洞。
一群人，从大土丘土洞里纷纷钻出来。
这群人穿着长衫方巾，衣服破旧褴褛。
人群伤病过半，虚弱疲惫不堪。
时间也正是清明前夕，东风仍然料峭。
这群人经不起风抽，就选在大土丘的南坡，背风朝阳，围着一位夫子议事。
夫子看年龄六十多岁，身材魁梧，神色庄重，身上却一样的衣衫褴褛，像个丐帮帮主。
杨树作揖，问夫子：“夫子！子渊请问今日安排？”
杨树自称子渊，夫子也叫他子渊。
说：“子渊啊！春风艳阳，一起靠着土坡晒个太阳，上个早课吧。”
杨树又请示早课内容，夫子说，“就<大禹谟>！”
杨树说：“诺！”
然后拍拍手，说：“来来！大家肩并肩，间隔一拳，半靠半坐，躺两排！对对，双手揣在袖子里取暖，个小的靠在上排，块头大的靠下排，别出溜下来怼伤人。好好，一二三四......刚好每排十五人！”
安排好。杨树搬来一个朽树墩，垫稳当，请夫子入座。
夫子入座，杨树才斜靠在夫子旁边的土洞门口晒。
仲由负责安保，带着安保组的三人，一人占据土坡顶端，瞭望四周动态。
仲由则和另一个师弟在土坡腰上，转着圈巡逻，防止被偷袭。
土坡四周，被好几路兵马围成铁桶，各色旗子飘扬。
等大家摆好架势，杨树领读，三十多名弟子摇头晃脑吟唱《大禹谟》：
......
帝曰：来，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
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
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
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
予懋乃德，嘉乃丕绩，天之历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
可爱非君？可畏非民？
......
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
济济有众，咸听朕命。
蠢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
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
......
众人的声音，由低吟，渐渐高亢激越。
风压古韵，天地玄黄，舜帝的威仪，大禹的谦卑，字里的正气，充塞天地，慷慨激昂！
疲弱褴褛的众人超脱了饥饿，超脱了现实。
......
“想起来了吗，你什么时候来过？”爱陌华问，语气充满期待。
杨树从画面里回来，说：“想起来一点，可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画面里，众人朗诵的分明是《大禹谟》，内容说的舜帝禅让帝位给大禹。
可陌星球的历史上，没有这档子事儿。
陌星的历史开端，是苏秦禅让鬼谷子。
陌星没有舜帝，也没有大禹，更没有听说过《大禹谟》。
“怎么不对劲呢？”爱陌华又问。
“我再想想，我好像真的来过这，可是......”
就在杨树苦思冥想的时候，楚远的墓地到了。
杨树丢下没有头绪的画面，随爱陌华下车。
楚远墓孤坟新土，孤零零立在一片荒地的高点上。
不远处，是一条临河国道的拐点。
楚远就是在拐弯处出的车祸，如果不出事，再有十几分钟就到家了。
楚远墓前方一公里处，立着一座几十丈高的大土丘，土丘上寸草不生。
此处位于中部薄州与雒州交界部，数百里一马平川的平原，几十丈高的土丘显得很突然很高大。
土丘周围植被繁茂，土丘上却寸草不生，甚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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