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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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待到把收尾工作结束,互相分享了成片后,时间已经折腾到了后半夜,段宜娇眼眸仍闪闪亮亮,看起来像是拥有无限的活力。
回到房间,她从电脑里调出图片,炫耀似的一张一张放给祁昀看,好似在炫耀什么宝藏。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照片也确实是她难得的宝藏。
火箭的尾焰在空中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段宜娇来回反复地将这张图放大缩小许多遍,忍不住低声赞叹一句“完美”。
祁昀耐心看她一边翻着图片一边喋喋不休,余光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忽然伸手去捉住了她的手臂。
段宜娇握着鼠标的手一歪,不明所以地看向祁昀,直到感觉到手臂隐约的刺痛传来,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臂上留着一片晒伤的红痕,在白色的台灯照射下,颇为醒目。
大约是防晒没做好,今天忙来忙去都一直都用那半侧身子对着阳光所造成的。
好在不严重,过几天应该就能消退。
不过之前太专注于其他事情,所以才直接忽略了这块地方,这会儿注意到了,那痛感便就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但也是她能忍受的范围。
“没事。”有了这一层认知,段宜娇便放下心来,继续拿着鼠标看图。
她察觉到身边的祁昀站了起来,坐到了床边。
段宜娇以为他要睡了,便没管那么多,继续专心做自己的事。
过了一会儿,忽听房间门被敲响。
大半夜有人找,惹得段宜娇好奇回头:“谁啊?”
“服务生。”祁昀一边起身一边解释道,在段宜娇疑惑的目光里走去开门。
门只开了一个缝,过了几秒,祁昀便在简单道谢后,拿了个东西回来。
他拧开盖子时,段宜娇才认出是芦荟胶。
“酒店没有晒伤的药,只能先用这个凑合一下。”祁昀说着便托起她的手,沾了芦荟胶往她的伤处抹。
男人皱着眉,薄唇抿成一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乍一看像是下手很重的模样,可段宜娇只觉得自己手臂上像是羽毛拂过,痒痒的带着凉。
虽然芦荟胶只起到一个短暂的舒缓效果,但落在皮肤上凉凉的确实很舒服,抹好后,段宜娇把手臂伸到灯光下,反射出来亮晶晶的。
反射的光线被收入瞳眸,段宜娇的眼神也跟着忽闪忽闪,满眼兴味。
过了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幼稚了,扭头看向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祁昀,耳朵红了红,试图转移注意力:“那么晚了,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祁昀侧着身靠在桌沿,闻言漫不经心“嗯”了声,问她,“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段宜娇闻言,思来想去了一会儿,有点懵:“什么?”
祁昀也不卖关子,手撑着桌面起身。
站起来时,他躬下身,如蜻蜓点水般浅浅吻在段宜娇的唇上,笑得餍足。
“晚安。”
-
回到泽城已经是六月份的事。
说是在外面多住一段时间,可出于工作需要,两人都无法在外地久留。
由于多了一个安全隐患,段宜娇除了工作,平时也极少出门。
白落落时常与她打电话通风报信,告诉她段江通多久又来工作室徘徊,多久又进来找她聊些有的没的,意图套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段宜娇听着只觉愧疚,更不知段江通到底意欲为何。
那个名字于她而言几乎是生理意义上的噩梦,她担心白落落到想打电话报警,却又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报警反而更遂了他的愿,说不定还会暴露自己的动向。
她不知道段江通到底是用怎样的手段查到自己以前常在白落落的工作室出没,这些细节不能细想,越想便就越发心底生冷。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行踪,直到段江通自己放弃。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白落落终于告诉她,段江通这几天都没来工作室门口徘徊,似乎是放弃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段宜娇浅浅松了口气,却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浮着,让她始终没有办法真正的放下心来。
这几天因为心不在焉,她老加班,下班时人已经没剩多少,她一如既往下到负一层地下停车场,轻车熟路去到自己的停车位。
却在行至半道的时候,猛地注意到了车后露出的一双脚。
有人在那。
段宜娇脑中“嗡”的一声,头皮发麻地站在原地。
在阴暗中,她隐约能够辨认出那是一双男人的脚,那个人蹲在地上,应该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也没有看到她此刻的情况。
段宜娇当机立断,立刻折身飞奔,朝安全通道的楼梯冲去——
在她转身跑动了两步后,便敏锐地听见了身后有动静响起。
果然,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若是她再靠近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足够的距离让她有信心不被人追上,却警惕地仍绷着一身力,直到上到一楼,反手关闭安全门的时候,才有闲暇回头看一眼。
那是一个个子矮矮瘦瘦的男人,胡子拉碴,剃着个寸头,透过头发可以看清头皮上一道纵贯的疤痕。
短短一眼,她只觉浑身血液凝固——
即便经历了八年岁月的洗礼,就算化成了灰,她也不会记错的人。
段江通。
写字楼的一楼时刻有几个安保人员守卫,不时还有其他人来来往往,在有人的环境下,段宜娇虽恐惧,但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她窝缩在一旁的沙发上,最终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还是段宜娇第一次那么迫切地希望别人接电话的速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如她所愿,提示音在短暂地响过一声后,便被接起。
“喂,要回家了吗?”
祁昀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段宜娇便慌了神,语速飞快:“可以来接我吗……”
语调到后面甚至带了一种崩溃的感觉。
祁昀不可能听不出段宜娇话里的情绪,只一秒便答:“好,我马上到。”
打完电话,段宜娇双手捏着衣摆,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腿一直在打颤。
虽然没有再在那个出口看见段江通的身影,但她仍觉坐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够煎熬。
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用其他的手段来脱身,甚至可能会多生事端,所以待在这里,才是最优解。
无论祁昀是从公司到这里,还是从家里过来,预计也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段宜娇原本已经做好了在这里煎熬十五分钟的准备。
不曾想,三分钟后,她收到一条消息。
来自祁昀,言简意赅:【出来。】
隔着写字楼的玻璃,能看见外面不远的马路边停靠了一辆车。
段宜娇犹豫了一下,回:【你可不可以出来接我?】
她平时很少提这种看起来没什么必要,还要麻烦别人多此一举的事情。
可刚才才见识了段江通这么一个安全隐患,就算如今没有再见着他,她仍会害怕对方在外面蹲守。
祁昀回得干脆利落:【好。】
她收到消息后再看,那辆熟悉的车已经又往前开了一段,在允许停车的地方停下。
而后车门打开,祁昀下车大步向里走来。
此时此刻,段宜娇终于有了一种感官恢复的感觉。
她快步走向祁昀,后背凉意传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冷汗浸透。
接近段宜娇的时候,祁昀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揽住她,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势将她藏匿在怀里,问她,“回我那里?”
段宜娇“嗯”了一声。
在上车前,她仍在不时以余光向四周观察。
视线在经历过一阵长久的逡巡后,忽而在一处凝固。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段江通根本没有放弃跟着她。
此刻,那个男人就坐在离这座写字楼最近的那辆车里,眼神阴鸷锐利如刀。
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车灯大亮,像是威胁,又像是挑衅。
刺得人心里发慌。
段宜娇生理性眯起眼,飞快移开视线。
如果她一个人走出来,那大约还没来得及走到祁昀车前,就会被他先掳进车里。
他那个疯子的行为向来无法预测,她根本没有办法用一个正常人的行为逻辑来思考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
打开车门时,车内的空调顿时将从外界带来的热意冷却,段宜娇系好安全带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祁昀把温度调高了些。
全程无话。
待到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段宜娇这才隐隐注意到,祁昀的情绪也不怎么对劲。
平日里他虽然也是这幅沉稳得稍显严肃的模样,可她能看出那并不是真的冷淡,只是他的情绪常年保持在这样一个稳定的状态,更便于他冷静地思考分析一切。
这是来自上位者多年来养成的本能。
而此刻祁昀的模样虽也如以往那般,但她明显能看出他面容的紧绷。
现下的他甚至有一种冷静的情绪即将崩坏的感觉,仿佛冬日凝结的湖面,虽看起来坚硬无比,但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塌陷。
是因为什么呢?
段宜娇心底疑惑不断,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而在此时,她余光突然瞥见了车里的时钟,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想起了刚才被忽略过去的细节。
她舔舔唇,主动开口问:“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从她打电话一直到他到达这里,不过三分钟而已。
这也证明,她给他打电话时,他也许就在这附近的街区。
祁昀顿了一下,段宜娇敏锐地注意到他下颌有一瞬的微低。
那是他犹豫时习惯的小动作。
他说:“刚从公司出来,想顺路接到你,刚好你打来了电话。”
段宜娇皱皱眉,直接指出话里的漏洞:“可是如果按照以往的时间,我现在已经下班了,你没有问过我还在没在公司。”
如果真的是顺路来接她,他应该会在出公司的时候,就给她打一个电话过来。
可他没有。
那就证明,他知道她没在家,他是从家中出发来找她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至少会给她打个电话吧……
段宜娇将自己猜到的说给祁昀听,男人只不过动了动眼皮,便承认下来:“……是,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那更奇怪了。
段宜娇不仅没有因为得到了解释而感到明悟,反而抿起嘴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否则,按照祁昀的性格,她才不相信他会做出那么着急的事情。
推理完全正确,祁昀看她一眼,自知没法藏,直接摊牌道:“关于那几年的事。”
“……”
沉默半晌。
段宜娇其实有这种预感,只不过被坐实还是有些不好受,她颤了颤眼睫,声音变得干巴巴:“……你都知道了?”
“嗯。”祁昀说,“虽然很抱歉,但我联系上了……”
“停!”段宜娇的声音激烈而短促,她鲜少用这样一惊一乍的语气打断别人,急匆匆道,“你知道就知道了,不用跟我说这些!”
祁昀微怔,而后点头。
段宜娇脸色苍白了一阵,才撇过头,语调弱下去了些,“……抱歉。”
“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祁昀空出一只手,本想停在她的发顶,犹豫了一下,改做落在她的肩头,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不需要道歉,是我没注意。”
揭人伤疤本就是为人强加痛苦。
段宜娇手指捏紧了些。
“关于这件事,我来解决。”祁昀没等到她的回答,依旧继续道,“我会让人守住他,不让他再靠近你。”
“……谢谢。”
许是因为两人对那些过往只是心照不宣,没有挑明,段宜娇有一种勉强能呼吸的感觉,只是在刻意想起祁昀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窒息感才会突然来临。
她早就猜到祁昀迟早会去查这些,她也无意隐瞒,只是说不出口,也不愿听。
看起来至少还算是个满意的结果。
其实在很久之前,她也不是没想过,在得知那些过去的真相后,祁昀会不会对那些过去的误会感到自责,会不会心疼,甚至想象过男人眼眶通红地与她道歉,表达对自己恨意的后悔。
这样想想还是挺爽的。
只是现在想来,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虽然什么也没发生,但她本就从心底不愿意收到任何反应。
这件事不是他心中的刺,而是她的,她怎样他都爱她,会被那些过去影响的,只有她。
她甚至宁愿他一无所知,至少不用同她共享伤口。
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段江通的事也许能暂告一段落,有的时候她不得不感叹资本势力的强大。
她头疼许久的事,最终解决得如此简单粗暴。
脑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了好多事,各种念头被拆分得破破碎碎,回到久违的别墅,段宜娇居然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确实好久没回来过了。
客厅灯光亮起,照得一室暖黄的光。
原本的灯光没有那么暖,要稍微辉煌刺眼一些,只是段宜娇不太喜欢,以前在这里待过的那段时间顺便给祁昀提过一嘴,这次回来,没想到真的换掉了。
这样的光线既温暖,又能带给人一种归家的安全感。
在这样的光线照射下,段宜娇下意识地放松下来。
一天的压力被卸下,自然便有了困意。
给祁昀说了声,她便先行上楼洗漱,沾床便睡。
难得安稳。
至夜深。
紧闭的房门轻响一声,一个人影步履轻缓地靠近。
没有灯,没有月光,一片黑暗中,那个黑色的修长轮廓靠近床边。
即便床上的人早已睡熟,他也生怕惊扰到一丝一毫,在床沿坐下的动作轻缓无比。
祁昀没有再做任何可能打扰到段宜娇睡眠的动作,只匿在这片黑暗中,缓缓注视着她。
实话说,他没有想到,那段过去那么好查。
曾经是不愿触碰那段回忆,害怕得知的真相更让人绝望,所以提前杜绝一切可能,重逢后则出于尊重她的秘密的心理,一直在等她主动告诉他。
直到那天看见她轻易崩溃的表情,后来听见她提起他从未见过的那个“父亲”。
他才第一次那么后悔自己的“耐心”。
以她爱将什么事都自己藏在心里不说的性格——又或者根本不是性格使然,无论怎样,她根本没有办法主动说出来。
所以他选择主动去了解。
不过说实话,要是靠他自己,想要完整寻找出那些陈年旧事,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邓秀芊联系上了他。
他记得邓秀芊和段宜娇的关系,却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向他抖落那些被尘封的过往。
段宜娇的家庭并不像她曾与他说过的那样,小村留守少女,父母在外打工。
母亲早逝,父亲沉迷好赌,甚至不是一般的好赌。
段江通是个疯子,赌桌上输光全部家当是家常便饭,一上头更是连命都敢赌上去,为躲债常年不归家,只留十几岁的少女一个人艰难过活,如若不是邓秀芊偶尔的接济,她早不知死在了哪一年。
而她生日的那个雨夜,段江通在不闻不问很长一段时间后,回来了。
以段江通的行事风格,若不是有所图谋,是绝不会回来的。
那日段江通回来,甚至没有过多的周旋,便逼迫着她要将她送给某位债主,意图以此抵债。
祁昀不知道自己回来时到底是怎样的时机,也许是段江通刚好有事,给了段宜娇喘息的时间,所以那个时候她的语气才那么急促,每一句话都落到最狠的地方。
因为她要用最快的速度使他死心,逼他离开自己。
但她逃不出去。
村子那么小,处处是熟悉的眼睛,而她的证件早就被段江通扣下,以便抵押。
“她告诉过我,”
祁昀还记得邓秀芊告诉他这件事时的语气,“那个男孩子最后还是在院子外面站了一天,她怕段江通发现,只能把窗帘死死拉好,于是那天段江通就在窗帘底下打了她一晚上。”
只是邓秀芊也不知道,段宜娇所说的那个男孩子,就是他。
他以为窗帘不留一丝缝隙是因为她绝情到不想再见到他。
殊不知,那一天晚上,他在雨里站了一夜,一窗之隔的那边,少女咬着牙,忍了一夜的打骂,愣是没有发出过声音。
第三天她偷偷从段江通那里拿了手机,才终于联系上了邓秀芊,邓秀芊报了警,千里迢迢赶来将她接走,这才没有再继续受到伤害。
可是好景不长,当时邓秀芊有急事要回,只好把段宜娇先安置在了镇上的某一个宾馆,约定好三天后接她离开,也不知道段江通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居然趁那时找到了段宜娇的住处,提着刀强硬地要拉她离开。
在那天的混乱中,段宜娇拼尽全力夺走了段江通手里的刀扔到楼下,却被段江通推搡着撞到了窗沿突出的铁皮,长而锋利的铁皮如刀锋一般,深深刺进了她的后腰,留下一道无法消却的可怖疤痕。
警车赶来时地上满是鲜血,段江通像是根本不关心一般只急着证明不是自己的过失,伤口失血过多加之伤口感染,段宜娇在icu度过了几个日夜,而后被邓秀芊转至泉城的医院,这才脱离了长达数年的噩梦。
出院那段时间段宜娇生怕段江通再搞出什么事来,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守在段宜娇身边,直到后来段江通因赌犯事入狱,才松下一口气。
而那些过往也成为了段宜娇无法再提起的禁忌,在后来的几年里,她换上了极为严重的应激反应,加之失眠焦虑不断缠绕,几乎整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直到大二才慢慢缓解,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祁昀清晰地记得邓秀芊给他说完这些事后,他脑中空白一片的反应。
曾经刺痛过他心的尖锐话语再一次清晰浮现,如藤蔓交错缠绕在脑海。
——可这一次,他感受不到恨,心脏像是被揪住一般,只余无尽的后悔与窒息的疼。
那时候尚且年幼的小姑娘,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又该有多疼。
她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而他当时隐瞒着身份,她便当他也无能为力,不择手段地把他推出那道门,已是当时所有绝望的条件下,她能做出的最优解。
明明溺水的人无差别地找寻保护才是最为寻常的做法,可她偏不愿把他也拉进那道旋涡中,宁愿让他背负着对她的恨意,将她忘掉。
黑暗中,祁昀只能看清女人侧脸的轮廓,恬静乖巧得要命。
他垂眸如雕塑一般坐在那里端详许久,而后涣散着目光站起,脚步悄然到近乎听不见。
——原来,这些年于他心底过不去的那些隐痛,甚至根本不及她后腰那道伤疤的十分之一疼。
他到底在恨什么。
他凭什么做出那些混蛋事。
轻轻关上门,万籁俱寂中,祁昀手放在门把之上许久,忽然抬起按在了胸口。
只有在这时,他才敢红着眼眶,发出一声微弱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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