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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踏骨渊(下)


一旦,落在这些正派修士手里,只剩死路一条,无翻身余地。

        各派通过商议决定,把戴殃压制到欲辰派的晟鼎台,刑罚就在七日之后执行。

        晟鼎台与雷劫浮云相隔,台中有无数结界护守,是离天界最近的一个地方。有天界灵气镇压着,任凭戴殃有翻天毁地的能力,终是深水难逃。

        这可不比仙源派的霄厄台,霄厄台处死之后,魂灵还是残留在人世间的,还可转世投胎,再渡红尘。

        而被压到了晟鼎台,就得审那一千三百五十六条刑法。其中,就包括魂灵刑法,人和魂一起审。被人们称为最公平的刑罚台,也是最残酷的刑罚台。

        审完,这一千三百五十六条刑罚,人魂也就焚灭了。这世间再无‘戴欲昆’,连魂灵,也从这世间彻底消失淹没。

        阴冷潮湿的洞窟中,时不时,有锁链摩擦石面的声响传来。岩壁潮湿得厉害,连他的脸颊,也冒出了点点的密汗。

        一个银色的锁环,就扣在戴殃的脖子上。只要他稍稍走动一下,环上的针铁就扎得皮肉疼。这远远比拴狗链,还要受罪,还要耻辱。

        这厮不知疼般,还硬捉往里掰,他身上没有一块无伤的地方,裂口泛出大量的艳血,有些已干成血块,和身披残衣粘腻在一起。

        乍然,迎面泼来一桶浑水,直接从他头顶浇下。这下子,彻底全身都湿了。额发水珠渗进眼眸,那刺痛感如拿着长针扎眼。

        戴殃紧紧捂住眼睛,有种撕裂一切的冲动:“你弄到我眼睛了!弄到我眼睛里了!”

        这水并不是普通清水,而是加了蜜蜡的盐水。盐水渗入裂口的那一刻,真的痛快极了,让他一阵吱声。

        戴殃甩了几下脑袋,眼周混混沌沌,仿佛蒙了一层水雾。

        那弟子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接着又往他头顶来了一泼。

        一阵皮肉的炭烧声,蜜蜡流在地上慢慢凝固。身上的伤口开始皲裂开来,戴殃额背青筋暴凸。

        他怒吼了一嗓,连瞳周都冒出了狰狞的红血丝,他一步不移地注视着,那名不知死活的弟子。

        那名弟子看到他这眼神,当即就把木桶抛到了一边,颤颤巍巍地往后退去:“不、不要这样瞪着我。我、我只是个办事的,是他们叫我这么做的,不是我想这么干的。”

        他不住扒着墙壁退后,随即一个转身,仿佛逃命般的冲出窟外。

        刚逃到外面,旁边草丛中就冒出了几个金衣弟子,几人围了过来。

        那弟子拍着胸脯,拼命地喘气:“下次轮到你们去了,我可不想再进去了,那人好吓人。”

        旁边一矮胖弟子,听此说法,神情也怂怕了起来:“三哥,你别害我们啊。本来就是你跟大师兄说,这事全包你身上的,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几人还在那吵个不停,为下次谁进去,当冤头鬼争得你死我活。

        自从,東污尊被压制晟鼎台后,百姓的瘟疫竟是也慢慢好了起来。这是天要玩他,还是这一切都是有人预谋。

        人们个个畏惧東污尊,但有一点,总是被他们轻易忽视。他的坏,众人贬评,他的好,却没人提起。

        戴殃虽然是个无良昏君,人品劣质,人缘不行。但他所做的,也不是都是坏事。

        就在前些年,仙源南峰的那场洪流,就是他助的手。握刃斩了首祟的人是他。后来流入下游中的,都是一些小鬼小祟,这些小祟危害不大,随便一个普通的修士,都可将之击倒。

        那时,他还未有自立为王,只来南峰除了妖头的首祟,就离开了。也没有多做停留,像似来这里历练般。实际他是想来看一个人,来这除妖邪的宋道长。

        戴殃从来没有对那些无辜百姓动过手,也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他们。仅有的,也是少数人而已。除非这人危及到他,他才会下此狠手。

        有恩必报,有仇必还。

        到后来,他成王后,干的种种坏事。这一点好,就全部被掩盖干净,再也无人提起。

        ·

        等待刑罚的七天里,他活得如同一条狗。被人当狗拴着环链,还要当泥被人踩踏。

        来这岩窟看他的人,不是来这耀武扬威的,就是来贬低他的。人要是站的位置越高,往往摔下来就越疼,永远也阻止不了蝼蚁对高者的敌意,这些嫉妒可以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人。

        以为他年轻,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为尊王,到底是凭什么,所以他就应该去死。戴殃输就输在不会算计,什么情绪都写在表面上。

        “什么!”

        “无敌天王,也不过如此?现在还不是,被人拿来当鞋垫?”一老汉的嘴脸,在他头顶上吐沫横飞。

        那人的脚就踩在戴殃的脑袋上,把他的头深深踏进泥地里,仿佛是冲着他的怒点去的。

        一旁的弟子,不知用什么阵眼。把他的手脚都牢牢禁锢住,让他动弹不得。

        戴殃的头颅被这人狠撵在脚下,额头重重磕地。这个姿势,就像在给这人磕头。

        对于,一个刚硬的男人来说,这是无比的难堪和耻辱。更是,把他的尊严,拿来地上摩擦。

        戴殃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咬碎了,挤了出来:“立马把、脚、给、我、拿、开!”

        那人无动于衷,笑得更为得意,甚至还在他头上踩踏的几下,才罢休。

        戴殃啃了好几口污泥,脸色逐渐暗淡。

        “哈哈哈……当没几年君王,就直接被人一脚\操了老巢。你说,你废物不废物?”

        “哈哈哈……”

        随之这人越来越夸张的笑容,嘴边的黑痣也被挤压到变形。

        突然,低着头的戴殃,也开始阴沉沉地笑了起来,笑得比眼前人还要张扬,仿佛被人压在这里等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笑什么,死到临头还敢给我笑!”那人手掌挥起。

        只见,戴殃咬紧这人的手臂,向后一扯,那跟手臂直接被他生生地咬了下来。

        那人脸上的表情,全部被冲破头的疼痛所替代,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只剩下尖锐的厉叫。

        喷出来的鲜血,甩了戴殃一脸。看着眼前的段臂,他莫名感到一阵阵恶心,发自内心的厌恶。

        转眼间,七日很快就过去了。刑罚那天,还是被他等来了。

        他意识很清醒,有时候意识太好,也不是一种好事,受的罪就越多。

        晟鼎台下,人满为患。

        修仙人士,平民百姓,全都是来看他受罪的人。

        晟鼎台上极为豪大,场面宽敞,坐立在两旁的席位就不少。

        其实,站在台下是看不太清,台上人的五官的。只能隐约看清,那罪人被压制在刑台中央。

        “哈哈哈……”

        戴殃觉得很荒唐。

        这些人中,有一些自己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凭什么?就可以来决定他的死活。凭什么?自己就应早点把这些人吞了,是他太心慈了,现在死的就是他了。

        一名晟鼎台弟子,在后狠推了他一把:“死到临头,还敢张扬!”

        下一秒,立马就传来,那弟子的惨叫声。

        那弟子的小腹,已经破了个血骷髅,里面的鲜红器官渗了出来。他睁着圆眸,整个人仰倒在地,一倒不起。

        这绳索生生被戴殃扯开了,像振开牢笼的凶狼,面如厉煞。

        台上惊呼声一片,纷纷向外逃窜,场面极其混乱,弟子互对推搡。

        刑台上,没见罪人的血,却是先见了别人的血。

        “咚——”

        空中一条金玉锁链落下,戴殃被再次捆起。染腻手指间的,全是欲辰弟子的鲜血,滚烫的血朵淌了满地。

        他依然嗤笑出声:“杀一个,算一个!够刺\激!”

        “哈哈哈!!!”

        在晟鼎台下的众人,一阵惊呼。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举手喊道:“杀了他!杀了这个魔头!”

        显而,个个都被戴殃刚刚那出,下得不轻。如果,留此人在世,他们日后会是什么结果,可能,比台上的那些欲辰弟子死的,还要惨。

        标志着仙源门的席位上,却是满座空空荡荡,仙源派掌门连同弟子,一个都没有来。

        沈千阳看着台下,手指微微收紧。

        锁链如蛇躯般捆住了戴殃的身子,越是挣扎就捆得越紧。让他狂躁万分,手中力躁无处发泄。

        台上,一个冰冰冷冷的声嗓响起:“这是沈傅生留下的金玉锁,凭你是振不开的。”

        接着,沈千阳捏起一串玉珠。一段佛典咒语,围绕在他的耳边,刺眼的古文在台中悬移,放着金币微光。

        地面逐渐化成了水,如一小潭,从中升起了一个六臂观音。潭中莲花随着浮动,荷叶围绕在旁。这观音像整体成玉白色,在眉间一点朱砂,眼眸如冰,仿佛没有了眼珠。

        欲辰派修的是佛道,自然,是与观音佛祖有关。

        位于欲辰派地界的百姓,他们祭拜信仰的,也只会是这些观音佛像。建立在镇座城区内的佛像就不少,之中观音像占据最广泛。

        “刑罚开始!”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台中响起。

        被世人称之一句观音,自然是善恶分明的。从不会轻易错判于人,事事公平公正。但这些公平,都是按照欲辰派的思想来定的。他们说公平,那就是公平,他们如否决,即使你是对的,也会被判定为错的。

        如果真公平,就不会有那么多,理不清的是非。如果真公平,这红尘怎会如此精彩。

        戴殃显而就是恶了,更是他们眼中的罪人。落在他手里的人命,就已经无数。只当当这一条罪,就可要了他的命,焚了他的魂。

        还没受罚,他已是大汗淋漓,锁链似烙铁般,裹住了他的身体。豆大汗珠滴落链扣,立刻化成青烟蒸发干净。

        观音像在耳旁不休不饶,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最大恶极,以命赎罪。”

        “最大恶极,以命赎罪……”

        耳边似有千百只苍蝇,在喔喔叫般。让他头崩欲裂:“你给我闭嘴!闭嘴!”

        这感觉,如被扣上铁环的孙悟空。

        这还只是一千三百五十六刑罚里的第一法。接下来,还有刑罚第二三四五六七……在等着他。

        “汐汐沙沙……”

        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把地上的血水,冲刷的浑浊不堪。

        刑罚终止了。

        各派举着自个门旗,有序地离开席位。台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沈千阳拿起一把油纸伞,走到他的面前,出声道:“要不要,我一剑给你个痛快?”

        自然,比起那一千三百五十六条刑罚,要痛快多了。

        戴殃往他衣角“呸”了一声,那眼眸还是慎得害人,丝毫不见一点慌态。

        沈千阳挺佩服他的这股硬劲,他淡淡道:“好。明日刑罚继续。”

        欲辰掌门走后,风雨渐渐大了起来。

        台上看守的弟子,纷纷戴上了雨笠,只有他被淋成落汤鸡。

        天空也不详的闪着雷电,铜色微光映照着他刚硬的轮廓,眉目间忽明忽暗。

        在他瞥眼间,视线中出现了几个人影。几人立站在他几米跟前,开始对他指指点点了起来,但他们并不敢离戴殃太近。

        显而,是白天那场刑法,还看不过瘾,又想来着激惹他了。

        戴殃现在确实,挺像只被拔了利爪的狼,被拴住的狗。看的着,咬不着。根本就无法对他们出手,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因此,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把他当猴子般耍趣。

        戴殃耳力好,很清楚他们在叽歪着什么。除非,就是在唾骂自己这个恶人,他们又算几斤几两,有资格来讨论他,如他还有精力,这些人早就被他捏死了,他们算哪根葱。

        他想得开,不和他们计较,是不可能的,今后自己如幸活着,自然会去找他们算账,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贬低他的话,现下不听也罢。

        耗了这么多天,他已身心俱疲了,眼睛半眯半合,昏昏沉沉间,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那几人却越讨论越污堪,把他说的一文不值,要激起他的怒气般。但这些话,戴殃早已经闭之耳外了,不屑去听。

        这一夜,他歇的并不安稳,寒风成榻,湿衣当被。

        甚至,连梦魇都不放过他。意识朦胧的戴殃,不觉呢喃出声:“我要师哥……我要哥哥……”

        梦很长很长,他的情绪也是跌宕起伏。眉峰一直紧皱,层层叠叠的心事,压在他的肩上,让他难以脱身。

        猛然,兜头一桶冷水泼下,又是这清凉的腐蚀剂,地板是潮湿冰冷的。因昨晚刚下了雨,还在丝丝冒着白烟。

        他颤了一下,立马清醒了过来。不知自己是被那梦惊醒的,还是被这水浇醒的。

        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整个人看着很慌,额上冷汗淋漓。

        没等他缓过神来。

        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第七场刑罚。

        “执行。”

        这次是雷劫,空中电闪雷鸣,红雷盘绕成一团。

        就在雷劫劈下的那一刻,一个淡色的身影,奋不顾身地挡在他的身前。

        那人倾身将他抱住,这个怀抱中透露出一点笨拙。围绕在鼻尖的,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桃花香。

        那人一声不吭,深深地为他挡了一劫又一劫。

        戴殃从恍惚中抬起眸,瞳孔骤然紧缩,冷汗也随着颊边滑落,仿佛连呼吸也终止了。

        不知是雷劫再跳动,还是自己的眼皮在跳动,或是自己的胸腔在跳动。

        一共有三十八道天雷,戴殃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在发抖。一道一道天雷无情的劈在那人背部,每一次都冲着他的性命劈下。

        那人不忍他再看般,一把将戴殃的头颅,按入自个胸间,将他的视线牢牢锁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衣服被烧焦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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