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杨芊芊

　　沐峰瞪了他一眼，又道：“对了，杨小姐的麒麟镖你没问她是怎么来的？当真是你四叔给她的？”
　　“这事我倒曾听我爹提起过。”戴长景放下杯子，解释道：“大概是在两年前，四叔骑马途径陕西郊外，有两匹骏马快速在他身旁呼啸而过，骑马的一个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另一个则是身姿纤细的女子。不远处还站着一大帮人，呐喊助威，似是在比赛马力。四叔一时好奇，便跳上树，看个究竟。那两人一路骑马到一棵绑了红绸带的大树下，那树极高，而红绸带又绑在了最高处。本是那女子先到了树下，因树始终太高了，便只好下马爬树取红绸带，谁知就在她取得红绸带爬下树之时，那骑马的男子突然出现，一棍子狠狠打在那女子的脚腕处，那女子重重摔落在地，而那个小人就趁机抢过红绸带，快速上马返回。那女子竟没有多停留，咬牙快速翻身上马，急追那男子而去。那男子眼看就要被追上，竟从怀中取出钉子向身后地上扔去，很快那女子的马踩到钉子，连人带马翻滚在地上。不过那女子倒也机灵，就在她倒地一瞬间，快速从腰间抽出九节鞭紧紧缠住了前面马的后蹄，那匹马猛地跪地翻倒，那男子被狠狠甩到地面上，因没有防范，那男子面容被狠狠擦破了一大块皮，鲜血直流。那女子腿虽受了伤，却跛着脚走到叫的哭爹喊娘的男子前，用力扯过红绸带，竟一跛一跛的走到了那一大帮人站着的地方，在他们面前高高举起红丝绸。也是她走近之时，四叔才看清原来她额头染血，应是摔下马的时候磕伤的，可她竟咬牙挺过伤痛，坚持走到了最后。”
　　沐峰问道：“那女子就是杨小姐？”
　　“当时四叔并未问那女子名字，不过如今想来，应该就是杨小姐。”戴长景继续道：“那帮人看见她拿出的红绸带后，一些人愤恨拂袖而去，而一些人则对杨小姐又跪又拜，感恩戴德。从他们口中四叔才听出，原来是他们的租屋被阴险小人看上，用计让目不识丁的老者签字，廉价骗取租屋。又因为买通了县官，有理有据，整个陕西竟无人敢做主。”
　　沐峰冷哼一声，不齿道：“官商勾结，祸害无穷。”
　　“杨小姐知道此事后，便找到了买家，不求归还租屋，只求让他们弥补购买租屋的差价。杨家虽然地位显赫，但那些人毕竟有签字凭据在手，而且京中也有人撑腰，自然不肯就此答应。之后杨小姐便出言挑衅，激他们与她比赛一场，若输了就填补差价，若赢了杨小姐便亲自登门致歉。”戴长景继续道：“那些人跪谢之后，杨小姐让他们尽快跟上买家领差价，免得对方突然反悔。那些人一哄而散，独剩下了杨小姐。四叔便跳下树，把自己的马送给了她，还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对方突然偷袭耍诈，谁知杨小姐竟说，反正是她赢了，又何必多言，以添恃盛凌人之嫌。对方已经输了赌，若再丢了脸，恐恼羞成怒，不愿再付钱，那自己这一番罪便是白糟了。”
　　沐峰对此钦佩不已，“杨小姐顾全大局，舍身为人，有大将风范。”
　　“四叔再见杨小姐是在青楼门口，一个男子被她打的头破血流，跪地求饶。围观的人指着那躺在地上哀嚎的男子，一顿唾骂，原来那男子有妻有子，却因留恋青楼名妓，散尽家财不说，还逼得妻子连给儿子买药的钱都拿出来给他，讨名妓欢心。”
　　沐峰冷声不屑，“色令智昏。”
　　“之后那男子妻子出现，抱着地上的男子一顿哭泣后，哀求杨小姐放过她的丈夫。还说是青楼妓女勾引男人，该打的是那些不知廉耻的妓女，杨小姐该为陕西女子出头，烧了青楼，让她们没有魅惑男人的地方。言辞激烈，义愤填膺，竟惹得围观之人各个出口相助，怂恿杨小姐拆青楼。”
　　沐峰想起早上杨芊芊扬言拆房的情形，微微皱起眉头，“杨小姐莫不是真拆了那间青楼？”
　　戴长景摇头，扬起唇角笑道：“杨小姐当场问那妇人，她身上无伤无痛，她丈夫又是如何逼得她拿出银子。那妇人哭诉，他丈夫以死相协，逼得她不得不拿出陪嫁。更控诉是青楼女子魅惑人心，迷得丈夫神魂颠倒，往日的精明风采竟完全没了，将多年积蓄尽付。杨小姐竟对着那妇人说，青楼女子，迎来送往是明买明卖，从没有拿刀逼过。男人在这里享尽温柔，自然也应该付出银子。而她身为人妻，不知规劝丈夫。在丈夫花光积蓄之后，更不知为子女筹谋，只是一昧顺从丈夫，奉上嫁妆任他挥霍。女子虽以夫为天，但丈夫德行有亏，也该言辞规劝。若真规劝不了，便守着银子和子女过活，养育好儿子，将来也有可倚靠之人。青楼女子卖笑迎客，令人妻离子散是不对，但若男人不走进妓院，她们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无济于事。最错的不是青楼女子，也不是溺爱丈夫的妇人，而是明明有妻有儿，还要走进青楼的男人。”
　　“好。”沐峰拍手大赞，“杨小姐恩怨分明，条理清晰，可比的上天下不少男儿。”
　　“并非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想。”戴长景道：“围观的人有被杨小姐说中的，但也有不少人认为杨小姐言论有误，但杨小姐并没有再争论下去。众人散去后，杨小姐拿出一些银子交给妇人，要她把银子好生妥放，她若仍要拿出来给丈夫挥霍，便是她再抱着儿子投井，也不会有人经过帮她了。还威胁她丈夫，若知道他再进青楼，必找人打断他的腿。那妇人带着丈夫离开后，四叔上前问杨小姐为何不与那些无知的人继续辩驳下去，杨小姐说他们既无知，又何必与他们再多费口舌，最后无知的人只会认为自己占尽道理。四叔又告诉杨小姐，她为人处世虽快意恩仇，但终究是会吃亏的。杨小姐则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情如此，便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之后四叔便把麒麟镖留个了杨小姐，说将来无论遇到什么麻烦，凭此物便有人助她。杨小姐非江湖中人，对麒麟镖并不清楚，本想拒绝，但四叔硬塞在她手中，留了个姓便去的无影无踪了。”
　　沐峰连连摇头，“杨小姐高瞻远瞩，不让须眉，邵栋竟不懂珍惜。”
　　“汝之明珠，彼之鱼目，杨小姐的确心胸广、眼界高，但于邵栋而言，有一样是他绝不能接受的。”
　　沐峰问道：“是什么？”
　　戴长景目光炯炯的望着沐峰，正色道：“杨小姐姿色平平。”
　　沐峰瞪起双眼，“这算什么原因。”
　　戴长景叹了口气，摇头道：“邵栋自小在天津外祖长大，不光人聪明嘴巴也甜，尽得沈庄上下疼爱，对其娇宠程度并不亚于六小姐。再加上他自小俊美出挑，神采风流，见过的人无不夸他一句翩翩少年。也因此教的他自命不凡，心比天高。若非四哥出事，他也不会委屈自己做太子府亲卫，整日循规蹈矩，听人使唤。”
　　沐峰赞同的点了点头，邵栋与邵宜相长得极其相似，不但眉清目秀，白皙俊俏，更曾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他曾听邵宜相说起过，自邵栋进入太子府当亲卫后，有不少人婉转的向将军府提过想结秦晋之好。
　　“邵栋虽在京城安定下来，但他的亲事就连师父也不敢为他做主。师父很清楚邵栋的脾气，他甘心迎娶的女子，不但要国色天香，还要温婉贤淑，高贵大方，体贴入微，孝顺善良，可长袖伴舞，也可抚琴慰曲，更要与他志趣相投，解语可人……”
　　“便是天仙下凡也满足不了他那么多要求。”沐峰不耐的打断戴长景，难怪这些年来，将军府从没让媒人踏上门过。
　　“也非真要天仙下凡，你瞧他现在的情况就知晓了。”戴长景向西面指了指，“只要长得够美，他也是可以降低其他要求的。”
　　沐峰知道他指的是住在西面房间的花烈，眉头再次皱起，“邵栋不知公主身份，整日在她面前窜来窜去，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戴长景一脸镇静，“有什么好担心的，待到了哈密所，知晓了公主身份，他也只能死心了。”
　　沐峰期盼道：“希望他受过打击后，可以认清现实，回去和杨小姐成亲。”
　　“其他人或许可以，但邵栋绝对不会。”戴长景又道：“这么多年来，邵栋活的潇洒随心，自由自在。便是去了太子府，得罪了一些亲卫，大家看着四哥的面子上，也都忍着他。再加上他身手机敏，多次解围太子府，又能说会道，太子府亲卫无不对他钦佩尊敬，这刚沉下去的一点心性又被遥遥高举。如今他已见过公主这样的倾城美人，又怎会看得上姿色平平的杨小姐，哎……恐怕世上是再无令他心动的女子了。”
　　“可他不接受杨小姐又能如何，圣上赐婚，便是邵大将军也无可奈何。”
　　“这也是师父接旨后，急急要师母亲带邵栋去陕西下聘的理由之一。只要邵栋亲自去陕西下聘，于公是圣上赐婚，于私是六礼俱全，便是在陕西立马成亲，有师母在，也算父母在场。”
　　沐峰恍然道：“原来邵大将军的意思，是要邵栋在陕西成亲。”
　　“准确来说，是逼邵栋成亲，不给他多余时间思虑反应，下聘后立马成亲，越快越好。”
　　“为何如此急迫？”
　　戴长景挑眉反问：“你已见到杨小姐真容了，到现在还不明白？”
　　“难道邵大将军见过杨小姐？”
　　“虽未见过，但杨家有不少人在朝为官，况且她兄长虽驻守边疆，但当年勇夺武状元，师父怎会没见过他的样子。观其兄必知妹，师父对杨小姐多少也有些了解。”戴长景道：“所以才怕夜长梦多，要邵栋尽快成亲。只是没想到，邵栋竟连聘都没下连夜就跑了。”
　　“人越多麻烦就越大。”沐峰叹气道：“这一路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
　　“哦对了，之后我们还是走官道，住驿站吧。”
　　“为什么？”沐峰急问：“这样不是更容易暴露行踪。”
　　“杨小姐突然出现，让我明白一件事。我们一路走来，蹄印也好，车印也好，总能留下一些痕迹，就算大雪遮掩蛛丝马迹，只要拿着画像也能一路寻到我们，只是时间的问题。与其心中惴惴不安，倒不如走官道，住驿站，两者都有军兵把守，倒也省些心神。况且有邵栋在，我们也不必暴露身份。”
　　沐峰微微点头，“你说的也对，反正这里离哈密所不远，只要我们加快行程，很快就能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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