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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章 侠客隐(76)


小綪笑道:“云姊姊,你当新娘子一定美极啦!让我帮你装扮装扮成不成?”

若云尚不及答话,若风已经插口道:“唉唷,你要学我姊姊么?那我岂不是都瞧见了?”

小綪笑道:“给你瞧见那才是最好,免得到时云姊姊把我给比下去啦!”

若云微笑道:“小綪妹子装扮起来才教美呢!我怎么能把你比下去?”

小綪一听,满脸红晕,笑得甜蜜蜜的,心中好不欢喜。

龙后铭清了清喉咙,续道:“若云的婚礼将会在杜府举行,这几天我跟你们母亲也还会再去拜访,讨论一些细节,你们就都待在家里,多和云儿聊聊天罢。”

风、雨、綪三人齐声应道:“好!”

龙后铭朝妻子望了一眼,笑道:“娘子,那孩子要不要邀请?”

柳如雪轻轻一笑,向若雨瞧了一眼,道:“那自然是要的了。明儿他来的时候再跟他说罢。”

若雨一听,大喜过望,心道:“想不到爹爹妈妈居然会主动想到邀请他呢!”心头一阵暖流通过,一颗心怦怦而跳,脸上又飞上了一层红晕。

晚饭过后,若雨私对母亲说道:“妈妈,我们也一定要邀请杨叔叔来哦!”

柳如雪知她心意,心中也自感激文之隐为女揽下与成克玖的约会,淡淡一笑道:“知道了!咱们广发请帖,让他一定看到就是。”

若雨喜道:“太好了!”

隔日,文之隐从龙后铭那里听知若云即将出嫁之事,暗吃一惊,心道:“他们一家为我费事如此,想我此生是难以补报了。”想这大礼不可不去,也就毫不推辞,频频称谢。授了若雨六招后,想她理当珍惜与姊共话的时光,午时未至就已离开。

一连数日,龙后铭等忙进忙出筹备之下,终于到了十一月初七,若云大婚的正日。杜府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若雨等人也是一早便醒,兴致冲冲的为姊打扮。

文之隐自在店中小小打扮了一番,望了望铜镜,整整衣衫,算算时间尚早,便朝杜府进发。

新郎杜严之父杜尚谨已听龙后铭介绍过他,知他终究与女方并无任何名分,便安排他在靠得稍前的一般客席坐了,文之隐丝毫不以为意,谢了杜尚谨后就自坐下。前方几席都是安排予男女方亲戚之用,此时虽距走轿迎娶的大礼尚有整整二个时辰,却也已经半满,其他客席上的人却仍是寥若晨星。

文之隐瞧着此间桌椅均是以紫檀木制成,碗盘也尽属汝窑青瓷,一旁配着象牙镶金箸,暗暗称奇,心道:“官宦世家果然富裕非凡,我一生也不知能有几次机会用这等工具吃饭?不过相较之下,她家倒是节俭多了。”又见圆桌中央已自放了几样精致点心,想是给他这等早到之人止饥之用,但他素来内敛,倒也不敢主动伸手夹取。

随着时间流逝,距大礼已剩一个时辰,人潮川流涌入,转眼间座位已几要全满,而文之隐虽明知若雨绝不可能与自己同席,却仍是若有意若无意的守住了身旁座位。他瞧着眼前几桌许多身着大官服色的人物,心中暗想:“他们两家联姻果是非同小可,到了这许多官面上的人物。我身处此地,那可真是犹如云泥之别了。”

正自出神,忽觉肩膀给人碰了一下,一人低声问道:“借光,这里有人坐么?”

文之隐抬头望去,却见一人身着青衣,文士打扮,头上方巾压得极低,脸上横过一道大大疤痕,笑嘻嘻地望着他。

文之隐大喜,叫道:“大师!你也来了!”此人正是还俗后的清远。

清远低声笑道:“我跟师父师叔禀明还俗啦,想说回来这里找你们看看,却看人潮通通涌向此处,这才知道是你龙师妹他们家办婚礼了,你果然也在这里。”

文之隐脸上一红,道:“我……我是……”

清远笑道:“不必解释啦!和众人同欢有甚么大不了的?”

文之隐尴尬一笑,道:“大师,反正我今日也没人陪伴,你就坐这里罢。”

清远一笑,道:“幸好此间没人赶我出去。”拉开椅子便坐了下来。

清远道:“你师妹内功练得怎么样了?”

文之隐道:“练得很好啊,第四张图早练完了,她还……还学了我一点兵刃功夫,眼下已经教了四十五招了。”

清远点点头,又问了他一些细节,文之隐一一说了,二人聊得好不愉快,彷彿这里就只他们二人的小小世界一般。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厅堂上忽然一阵喧嚷,二人不自觉抬头观望,原来男方迎娶新娘的时辰已至,众人纷纷从大门中涌了出去,二人也就跟去观礼。这时虽是冬日时分,但一路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倒也将严寒驱除殆尽,大批大批的人潮无畏寒意,跟在队伍一旁看看热闹。文之隐与清远以逸待劳,另行绕路至先龙第门前等待花轿到来。

却听鞭炮锣鼓声渐近,大门开处,龙后铭当先走了出来,后面一人体态婀娜,红幔遮脸,身着一袭湖水碧色霞帔,恰似一枝红艳凝香自鲜嫩绿叶绽放;头上冠子镶了九粒浑圆饱满的珍珠,颗颗均有小指头般大小,散发出淡淡温润光辉,更衬托出她全身气质。这人自然便是今日的新娘子若云了,后面跟着若雨、若风、小綪、柳如雪四人,四人俱是一番打扮,男的倜傥帅气,女的落雁沉鱼,文之隐一见之下,不觉看得呆呆出神。

过不多时,花轿亦即来到,轿上缓步走下一人,身着大红喜袍,容光焕发,眉目如画,正是新郎官杜严到了。龙后铭走上几步,笑与杜尚谨、杜严等寒暄几句后,笑对杜严道:“贤婿,我这里有一句上联,想请你对看看。”

杜严一听,立时深深一躬,应道:“请岳父赐教。”

若雨知道父亲要和未来的姊夫玩玩堵门,考较他才学了,不禁掩嘴轻笑,文之隐及众街坊亦知此本婚礼中一项极为重要有趣的部分,各各凝神倾听。

龙后铭长声吟道:“红云披面,好女子从龙门一跃。”

文之隐一听,瞧向若云脸上红幔,心中暗叹:“这一联中,同时用上了双关、析字之法,还藏进了她姊姊的姓名,当真是难对的很了!不想她爹爹竟会如此刁难!”不禁开始搜索枯肠,瞧瞧自己要如何对法。

正思索间,却见杜严微微一笑,俯身捡起一颗黑黝黝的石头,放入一个布囊之中,递给若云,口中吟道:“玄巖入囊,信言人自杜府二来。”

龙后铭一听大乐:“妙极,妙极,贤婿果然满腹经纶!”

围观众人听他这下联既具身分,又富诚心,亦是纷纷高声喝起采来。

文之隐心中突的一跳,暗自惭愧:“这人不愧是状元之才,竟在这顷刻间就对出来了!”但他丝毫不愿服输,仍自绞尽脑汁思考,不料才方生出三字,忽又听得清远声音低声吟道:“白雪落肩,妙少女在柳荫初成。”

文之隐一听,又是气沮,又是惊奇,心中暗自形秽:“原来大师不但武功高强,才华亦是敏捷之至。”满心崇佩之下,不自觉偷眼朝他瞧去,怎料他竟是神情木然,眼色黯淡无光,好似浑不以对出此联为喜,倒象是暗藏了一股忧伤。

文之隐心中大异,暗道:“自与大师相识一来,只知他总是乐观微笑的面对每人每事,却如何他在这等场合之中,眼神中竟流露出这等悲伤?”他见了这等哀伤神色,也就放下对联之事,轻轻伸右手握住他左手,只盼能少许传达安慰。一触之下,只觉他掌心甚是冰冷,还有一道粗糙的疤痕,但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暗运内力,将手掌渐渐熨得温热,想温暖他的掌心。

清远陡然给他握住左手,吃了一惊,待要挣脱,却见文之隐眼中只是安慰之意,心道:“我也未免太多心了。”也就任由他握着,对他报以微微一笑。

这时再向先龙第门口望时,若云却已坐上了花轿,众人喝采声中,一行轿子便载着新人欢天喜地的离去。清远一见之下,突觉喉头好似被甚么东西给哽住了,往事自心头纷至沓来,眼前景物忽然变得模糊不清,脑中一阵空荡荡的,完全分不清心中情绪究竟是喜是愁、是感动还是忧伤。

他怔在原地站了一会,突听文之隐声音说道:“大师,我们走罢。”

他微一凝神,朝他望了一眼,收起情绪,笑道:“好。”

二人携手走回杜府。他二人武功均高,步履轻捷,虽是晚了片刻出发,抵达杜府时,花轿却迟迟未至,想来是给想要讨喜气的街坊邻居拦了下来。

二人坐在席上等了约莫一盏茶时分,只听喧哗人声由远而近,过不多时,新郎杜严与新娘若云并肩走入,席间众人都是好一阵喝采。二人缓步向前,杜严点头微笑向众人答礼,若云却是上半身一动也不敢一动,好似在水面上滑行一般平稳前进。

待得一对新人走到最前,赞礼人高声读道:“拜天!”

杜龙二人正待拜下,忽听席间一人高声喝道:“且慢!”

众人尽皆大吃一惊,纷纷回头看去,却见最末席中站起一人,身穿血红衣袍,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自席中一跃而起,飞落场中,高声喝道:“龙后铭在哪里?”

文之隐一见此人样貌,大吃一惊,急叫道:“范……!”却蓦地给清远按住嘴巴。

龙后铭听得这人呼叫,只欲瞧瞧是甚么样的人斗胆打断爱女婚礼,强自压抑心中怒气,缓步而出,作了一揖,冷冷的道:“阁下有何贵干?”

那红袍人见他如此冷淡,心中更怒,喝道:“我今日是报仇来啦!”

右手一扬,抽了腰间单刀,冷笑道:“龙大将军,你可还记得范中奇么?”身形一晃,当即施出一道狠辣招数,朝龙后铭砍去。

龙后铭万料不到他说动手就动手,加上武功本来远不及他,大吃一惊,眼见这一招无论如何是闪避不及,忽然,清远自席间一纵而出,迅捷无伦的抢在他身前,右手食拇二指紧紧捏住单刀两侧,登时将刀凝在半空中,解了他这一刀的危机。

龙后铭吃了一惊,正待说话,却听清远低声说道:“范兄弟,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咱们到外面去。”

眼前一花,二人瞬息间出了厅外。

众人一愕之间,突又听得一人提声说道:“恶客败兴,已给府上家丁逐出,诸位嘉宾请多包涵,莫给他乱了我们大礼!”

这人正是此间主人杜严之父杜尚谨,龙后铭一怔之下,朝他看去,却见文之隐正微笑站在他身旁,心中一奇,忽想:“莫非又是这孩子想法帮我们打发了恶客?”心中突觉一片安心,也自归座,众人继续瞧着大礼进行,夫妻对拜以后一片欢声,众人纷纷把盏为新人祝贺,好似适才奇事从不曾发生过一般。

且说范中奇莫名给清远架了出去,心中一片恼怒,骂道:“老子自在寻仇,干你这酸秀才甚么事了?”

清远不答,挟着他刀子,使开上乘轻功,足不点地般的将他带出了老大一段距离,范中奇见状,更是骂声不绝。

清远到了一条河边,这才将他放在地上,点了他一处穴道之后,自去俯身洗脸。

范中奇给他点穴之后,虽是行走不得,尚能言语,连声骂道:“你再不放我走,老子等一下第一个先宰了你!”

清远对他毫不理会,只待洗净了脸,才抬起头来,举袖轻轻拂干脸颊,眼望着他,微笑道:“中奇,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范中奇听他直呼己名,暗吃一惊,又见他脸上那道怕人的伤疤竟尔忽然消失不见,心中一奇,细辨他面貌,道:“你……你是?”

清远笑道:“我是你杨大哥,杨少恒啊!”

范中奇一听,先是一惊,随即大怒,道:“你这天杀的狗才,果然也到龙后铭女儿的婚礼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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