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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章 血色青城(36)


客栈里,闵子骞正待再细问易行之,肖风已率着几个门人在门外等待,这位唐门的实际管事个性沉稳,却是心细如发,闵子骞和他很是投缘。

肖风道:“闵公子,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让少主回总坛正式继位,易师弟伤势颇重,不宜赶路,我会另行安排人手照应,还请闵公子劝说少主先回川中为是。”

闵子骞道:“事确有缓急,理当如此!”

肖风又道:“闵公子,另有一事为难的紧,却不得不向你请托,”

闵子骞见肖风面有难色,一时豪情顿起,脱口道:“肖风兄有何难言,但凡在下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肖风闻言正色道:“多谢闵公子,这事说来凶险之处不异于江湖博命,如非闵公子身手超绝,我等也不敢厚颜请托。”

闵子骞好奇心起讶然道:“究竟是何事呢?直言无妨。”

肖风缓然道:“要请闵公子襄助少主练丹时随侧护法。”

闵子骞哑然笑道:“我还道何事为难,这事有何难为,我自当护她周全。”他话未及说完,见得众人脸色郑重便知不对,随即闭口不言。却见肖风将闵子骞请入上房内,娓娓道出这其中缘由。

肖风道:“眼下之唐门虽仍旧势大,却是风雨飘摇,人心背离,但即便如此,闵公子可知何以唐门子弟无人敢叛出师门呢?”

闵子骞闻言心下一震脱口道:“因为七绝丹!”

肖风苦笑道:“正是如此,我并非敢说师门恶言,然而我等唐门师兄弟固有受师父大恩,拜入师门结环以报者,但也不乏被强邀暗欺而入门之人,师父早先只对心志不坚之弟子与之七绝丹薄惩,近些年来却益发严厉,凡唐门子弟均被逼服此丹,仅少许人得以幸免”肖风说到此处竟是一声长叹。沉吟了半响后才接着续道:“师父每七年练制解药一次,今年正是开炉练丹之时,师父却遭逢此厄,众门人们皆是惶恐不安,只盼少主能救予大家,但如万一有任何闪失,唐门内变也是迟早之事了。”

闵子骞心中思绪澎湃汹涌,他知铃儿绝不晓得炼丹之法,但此事如果泄漏出去,将是一发不可收拾,唯一的冀望是希望成秋晓得这其中的秘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肖风又道:“眼下更听闻有人欲趁解药练就之时,夺取解药以控制唐门弟子,正因此事牵连过广,我等才会忧心忡忡!”

闵子骞缓道:“你指的可是王安通。”

肖风讶然道:“原来闵公子也知道,大师兄为人深沉寡义,这解药如落在他手里,后果实不堪设想。”

稍默片刻,闵子骞断然言道:“你放心,我自当护得你们少主周全。”

肖风等人闻言均是大喜,他们虽久居川中,但消息灵通,更兼接到唐霜青密令,要他们全力匡助这位未来的“掌门姑爷”,如今见到闵子骞之人,见其武功既高,人品亦是匡正之士,有他相助,唐门此厄应能顺利化解。他却不知此时此刻闵子骞心思却是紊如乱麻,稍停后心中已有计较,几番嘱咐后,众人分批而行,迳赴川中而去。

川中古称巴蜀,四周群岭环绕,李白“蜀道难”虽说“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但闵子骞带着铃儿在几个唐门弟子领路下,直是顺风顺水,不几日已穿湘入蜀,一路上闵子骞问起唐门的诸般规矩,众弟子们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闵子骞道:“你们说是黄木道长救了你们,你们怎生识的黄木道长的?”

一个年岁较长的弟子道:“不是我等识得道长,而是救了我们的那一式“归去来兮”,普天之下除黄木道长外还有谁使得出来。”另一个弟子接话道:“是呀!我们当初一接到易师哥传讯说掌门有难,随即赶去支援,岂料路上却遇着那金人剑客,那剑客武功真高,我们的毒阵竟是拦他不住,肖风师兄还差点丢了性命,好在不知哪里突然飞来一剑,挡下了那剑客的一击,我门才听到那剑客喊道:“归去来兮!是黄木道长吗?”那金人说完便急忙离去,随后我们便找着易师哥了!”

闵子骞听完这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想到和黄木道长竟是缘悭一面,不禁怅然,否则有他主持大局,定会妥切许多。闵子骞假做不经意地问起七绝丹之事,岂料得原本无话不答的众人却是闭口不谈了,想来此事在唐门之中颇为忌讳,闵子骞原本冀望能从他们口中寻得些许蛛丝马迹,但至此已知此番计较不可行,心下虽颇为着恼,但也只能另寻他法。只一日余,众人已到唐门总坛。连日赶路众人终于可以停下脚步安歇了。

虽说唐门百年来声名远播于外,但一般江湖豪客畏于唐门使毒的手段,向来不敢造访寻仇,唐门也少与其他门派来往,以致于江湖传说唐门隐蔽,虽说是总坛却似普通村落一般,农家、客栈,酒楼和织坊悉如一都城小镇,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若非刻意寻迹,即便身在唐门亦不知此是唐门。

管事弟子肖风早一日已先行返抵,为闵子骞及唐铃儿俩设宴洗尘,肖风不愧是做事妥贴之人,早已将诸般杂事料理妥当,而闵子骞心下搁着心事却是益发不安。

肖风道:“唐门在附近的诸弟子均已传书召回,成秋师弟不日内即回,还请闵公子护卫少主至后山密洞开炉炼丹,以安众弟子之心。”

此时闵子骞神色虽自镇定,内心却是尴尬无比,此时此刻,他又怎么说得出唐霜青根本没传过铃儿炼制解药之法呢?心想唐霜青既托付成秋辅佐铃儿,想来成秋应该知晓炼制之法,虽说不得也只好硬着头皮诚实向肖风说明,再来商议该如何处置为是。闵子骞鼓起勇气正待向肖风吐实时,铃儿却是喜孜孜的走进房间道:“闵哥哥,你倒猜猜看是谁回来了。”闵子骞一拍大腿喜道:“啊!是成大哥。”

话甫说完,厅堂内随即走进一人,正是前殿前侍卫总管成秋,脸上满布风霜,却是瞧不出喜怒之色,迳上前向唐铃儿问礼,铃儿自幼长居蝴蝶谷中,本不在意诸多礼数规矩,但这段日子随闵子骞行走江湖,却也耳濡目染不敢再。似从前般随性而为,张口问道:“那我是该称呼你为成大哥还是成大叔呢?”

只见成秋嘴角泛出一片笑意道:“少主,我等以后都是你的部属,你要怎么称呼我都行的。”一番话说得众人皆是大笑。

成秋又道:“师父临命要我协助少主,我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往去丹室,至于细节,容我待会儿再向少主秉报。”

闵子骞心思敏锐,只听得成秋一番说词便知唐霜青尽已安排妥贴,自己一细思下也觉得好笑,本来以一个能深思谋画刺杀皇帝之人,岂有疏忽此事之道理,更何况唐门向来钻研各种下毒之法,心思更需无比细腻才是,计及此处不经哑然失笑,铃儿不解的看着闵子骞忍不住问道:“闵哥哥,你在笑什么呢?”

闵子骞微笑道:“没什么事,我是笑我自己真是笨得可以,比不上你的冰雪聪明。”

铃儿知他未说实话,俏脸一红啐道:“不正经,说没一句好话。”语气确是十分欣喜。成秋望了望二人,暗自轻叹道:“师父果然算无遗策,看来此事应能顺利成办才是。”

这丹室位于后山一山洞内,三人进得门,闵子骞和铃儿俱是大吃一惊,原来整个诺大的山洞竟是以人力斧凿而成,其顶上并凿有天井,引得光线入室,四周植有各式奇花异卉,香气四溢,直如一洞天福地。铃儿轻道:“闵哥哥,你瞧这里像不像咱们的蝴蝶谷呢?”

闵子骞知其怀念以前天真无忧的生活,轻轻的握住铃儿的手道:“有你在的地方,那里便是蝴蝶谷。”二人目光相接,相视一笑,自是心领神会,心志再不动摇。

成秋看了看二人,忍不住咳了数声,铃儿脸颊登时飞红。

成秋道:“少主且安,本来这炼制丹药时还有一则难处,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闵子骞道:“成大哥可否说得仔细些呢?有何顾忌我们皆会配合。”

成秋这才道:“炼制七绝丹的诸般用度虽然难得,但对唐门而言并不难办,其中几样像断肠草,番木鳖,倒地铃,孔雀胆等早数年即已搜罗完备。难处是在炼制时,练丹者双掌需伏贴住丹鼎一昼一夜,而护法之人需以手护住炼丹者之心脉,这若非极亲近信任之人,谁敢为之!更何况男女有别,手按心脉上总有些不便,如是夫妻则妙矣!”说完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二人一眼。闵子骞至此方明暸这其中的关键。

成秋续道:“炼丹之时,丹毒透鼎而出,其时丹室内均是剧毒,护法之人功力若稍有不足,则反受其噬,因此唐门内能任护法之位者屈指可数,我蒙师尊看重,协助炼了二次丹药,想来也是如此,师尊才要我辅佐少主吧!”

此时铃儿忽道:“成大哥,外公曾在我伤重之际喂我一颗丹药,说是什么朱雀丹,你可知道炼制之法?”

成秋闻言一震道:“师尊视朱雀丹如性命般珍惜是有原因的,七绝丹毒性猛烈,但经朱雀鼎炮炼后毒性尽去即成续命奇丹,但炼丹之人却需耗去七年功力,而能练成者不过五颗之数而已”又道:“这难处还在于朱雀丹虽可起沉痾,疗顽疾,增长内力修为,但却与炼丹者相克,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忧,为此连师尊都不敢轻易尝试。”

铃儿听完后才恍然明暸这其中的道理便道:“那朱雀鼎长得什么模样呢?”

成秋恭敬的回道:“少主手上的掌门人指环便是钥匙。”

铃儿望着手上指环,想起唐霜青当日将指环交予的情景,不觉怔怔的掉下泪来。脱下指环默默交给成秋,成秋伸手恭敬地接过指环,插入石壁内一小孔内,原本坚硬之石壁竟从中裂开一缝,整片石壁竟是一扇石门,成秋运劲一推,石门便缓缓向内开閤,里面另有一室,除一小鼎外空无余物,闵子骞眼神一亮脱口便道:“这就是朱雀鼎了!”

铃儿看着朱雀鼎不禁抚着鼎自言自语道:“鼎呀!鼎呀!你倒底是神物还是魔物呢?既然可以炼出救我性命的丹药,怎么还要炼出害闵哥哥受尽苦痛的唐门七绝丹呢?”

“秉少主,七绝丹并非唐门所创。”成秋答道。

正此时,相隔百里之外的寒溪镇里,一位年轻公子也对着官小仙说着同样的话,这说话之人正是韩天。自雷翊离开后已半月有余,韩天对小仙极好,一切吃穿用度虽不至说奢华名贵,却也精巧细致,仙儿自小随官振飞流浪江湖,官振飞没后又随雷翊四处漂走,二人均是江湖汉子,几时曾去好好照料到一个小女孩的需要,这几日以来可说是她有记忆以来,最被呵护的日子了。韩天虽让雷翊以为要以仙儿为质,却不禁她自由进出,寒溪镇虽不甚大,几天下来却也是走的疲了,这一日韩天又带着仙儿来到她初到的屋舍内,只见屋舍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一桌精致的酒菜早已准备妥当,不同的是厅堂上多了一对大红烛,映得仙儿清秀柔美的脸蛋红艳艳的。

仙儿见状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韩公子,今日是有喜事吗?”只见韩天微笑道:“没错,今日是黄道吉日,正是你我成亲的好日子。”仙儿年纪虽只十六七岁,虽自小历经忧患,却也不解韩天此举意欲为何。正色道:“我与公子相识不过半月,公子对我的好,仙儿铭记在心,但突然提及婚嫁之事,仙儿这就不解了”

“更何况。”仙儿轻轻道。

“更何况什么?”韩天脸上仍是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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