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唯有月色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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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朗具清,艳阳高照,杜唯做了一个担架,并那亭卒一同将黄嘉担起,抬下山去。
惹得黄嘉甚是感动说到:“杜爷,都怪小人无用,竟要麻烦杜爷至此,小人……”
还未说完便被杜唯打断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分你我,要是老杜我有个好歹,还不是得麻烦你。”
只留黄嘉在担架上低声啜泣着,梅得权则抱着那稚童,一行人走走停停,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走。
陈慎之自阳平治归来,状态一直都挺好,此刻虽山路崎岖,但见其身轻如燕,与来时截然不同,可谓毫不吃力,一行人行至半山腰,忽得一阵大风刮来,吹得众人后退几步,才堪止住脚步。
耳边似有猛兽喘息声响起,本是嘈杂的山间也显得寂静无比,杜唯放下担架,摸起腰间朴刀开始戒备起来。
梅得权则饶有闲暇的看着这一切,走到陈慎之身边道:“少爷,这山里怕是害了大虫,老奴估摸着约有五百年道行。”
陈慎之心中一惊,前世他虽修习过天蓬法,可此世并无紫薇大帝,又不知能借来几分法力,总不能躲入阳平治灵境,将肉身扔在此处,那可不是真死了。
反观梅得权则是轻松随意,似是毫不担心。
这时杜唯却是叫道:“歹,哪里来的妖物,敢到太岁头上动土。”说罢脚踩八字步,警惕地四处张望起来。
好一会,却是寂静无比,惹得杜唯大怒起来:“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汝却要作何?”
只听林中传来一震虎吼,惊起大片飞鸟,忽得闪过一道青影,直奔黄嘉扑了过去,杜唯眼尖,抡起朴刀砍了上去,不料这大虫却是虚晃一招,身子往回一闪,甩起虎尾向杜唯砸去。
杜唯闻得耳边呼呼声,这时收刀以是迟了,忙改劈为挡,铛的一声,却是被击飞出去。
杜唯紧紧地抓住朴刀,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说到:“好畜生。”却是还要起来在战,丝毫不管已经崩裂,鲜血淋漓的虎口。
却见这兽,原是一只眼睛上翘,额头白色的老虎,只听其说到:“人类,你已不支,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交出孟泽山神印为好。”说完虎视眈眈看着众人。
这时梅得权在一旁对陈慎之说到:“少爷,你看这大虫就是炼化了横骨,可以口吞人言,你再看其头上的花纹,这一条杠就代表百年修为,如今这山上灵气封绝,倒是看不出神异,不过少爷有时间可以去豹房看看,那里珍奇异兽才叫一个多。”
那大虫看到不远处两个人类在冲自己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心中一片烦躁,便挥起右爪向陈慎之拍去。
梅得权继续与陈慎之说到:“少爷,这做人得修身养性,心机吃不了热豆腐。”说完挥起手中的树枝,竟是将这大虫右爪削了下来,再看其伤口,没有溢出一丝鲜血。
杜唯在一旁大笑道:“梅老这式庖丁解牛,果真是入木三分,咳,咳……”却是笑着呛了起来
那大虫惊疑不定,扭头就想窜入山林之中,丢下一句:“你不是先天么,人族果真是卑劣地爬虫,心都是脏的。”说完猛地一跳,杜唯则提起朴刀拦在他身前。
那大虫怒吼一声冲他扑了上去。
梅得权则笑咪咪说道:“上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人,如今坟头草已有两丈深了。”
只见其双手聚拳,身上血肉勃发,气血快速上涌,人却是变得高大数倍,宛若巨人,整个人像炮弹一样飞出,转瞬至大虫旁,一只手轻轻提起那大虫,用劲一捏,那大虫就没了声息。
梅叔这时又恢复原样,提着大虫走到陈慎之旁像没事人一样说到:“少爷,这畜生皮毛却是光滑得紧,小的回去可以给您和小小姐赶制两身衬衣。”
陈慎之惊问到:“梅耶耶,你这个是神通法相天地么?
梅得权平静说道:“少爷以后还是少看些话本为好,这不就是普通的军中把事,我大庆军中,别得不说,会这些的如过江之鲫。”
杜唯则愣在那里楠楠道:“武圣?这不可能吧,都说繁阳侯府的老坨子是个逃兵,废人,他怎么可能是武圣?”说完摇头自嘲一笑。
一行人心事重重继续往下山走去,终于卯时抵达颁榆亭,陈慎之先去将黄嘉安排在亭舍修养,又叮嘱亭父李为好生照料。
又听说亭长郑昭随梁浮外出办事,却是一夜未归,陈慎之宽慰一声,告知其若有事,可来繁阳里寻自己。
杜唯此时已去送那稚童去父老里了,陈慎之和李为打了声招呼,便回繁阳里。
且说他二人刚至庄门口,就有人来报,明德书院齐先生来访,已是候了多时。
陈慎之闻言身子一震,忙跑过去,刚过仪门,就看到檐下立有一人,只见其一身青衣,头上没有带冠,只用布帛裹住,再看其面容略显疲劳,脚下双履粘有泥土,应是来得颇为着急。
陈慎之双眼一红,俯身拜道:“伯约先生。”
那人看到陈慎之则是笑道:“你这猢狲,又来作怪了。”笑着掺起陈慎之。
陈慎之越发孺慕问道:“先生不是在临淄的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齐先生道:“怎么,我这才走几日,连口茶水也肯给我喝?”
陈慎之忙告罪一声,请他进去,分主客坐好,齐先生这才说明来意。
齐先生:“慎之,汝原先之事,我都听说了,如今夏院长发话,可准你从新入学,这回可不要再玩劣了,要尊敬师长,友爱同窗。”
陈慎之闻言,捧着茶盏的双手不住抖颤,豆大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他是当事人知自家事,他这回事犯得虽不算大,但影响恶劣,明德书院为了百年声誉将其革除,却不想此人仍是再帮他奔走,一颗拳拳友爱之心让他甚是感动。
这齐先生,本名齐言,字伯约,原是繁阳侯府教习,后被硕儒东方明达赏识,举为郎,历任门下,中书显贵要职,不久后辞官,隐居明达书院教书为业,他可以说是这世上仅有毫无功利对陈慎之好的人之一。
这次他随东方先生前去临淄讲学,也是新老交替一个仪式,自此后便继承东方先生这一脉道统,原想应有几个月才能归来,不想却为了我,不远万里赶回来,只为我有个上进求学之路,不在自暴自弃,丝毫不顾个人前途,功业,想道这里再也忍不住扑在齐先生身上哭了起来。
他忽得想起幼时,齐先生对他的谆谆教导。
那会尚处年幼,整日读书,练字让他心烦,不由发起小脾气,齐先生不耐其烦,握着自己手,教他描摹写意。
那时他曾问齐先生:“先生,这整日读书写字多烦啊,可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读书啊?”
齐先生和煦问他:“慎之,你是为什么而读书的?”
陈慎之想了想说到:“为了不挨父亲的板子。”继而又补充道:“阿娘说,读书可以当大官,挣很多很多钱,这样就可以孝敬他们。”
齐先生慢声细语对他说道:“这读书是为了明理,不让自己浑噩的活着,世人所求颇多,尘世又多迷障,这就需要你练就一双慧眼,去分辨善恶,好坏。”
顿了顿又说道:“生活可能会骗你,世人可能会欺你,周围人可能会恶你,但是读书不会,你学多少,他就是你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啊,慎之。”说完是一声长叹。
他又想到,刚入明德书院时,因他是将门子弟,颇受院内学子排挤,一个人形单影只,齐先生则是事无巨细,不辞辛苦关心自己的起居,在那段阴郁仿徨的日子里,齐先生给予自己最大的精神支柱。
记得一日下起了大雨,暴雨淹没了学堂的读书声,齐先生悄然转声说道:“诸君静坐,听雨半个时辰。”
等雨停之后,齐先生才对大家说道:“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为学之道,贵在勤,前朝有一稼轩先生,闻书而乐,手不释卷,经年如一,终成硕儒;就说本朝文儒先生,一生勤学不辍,曾言,盖世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能以一得自足,如河伯观海,井蛙窥天,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顿了顿又说道:“眼下诸君皆为日出之阳,这为学既在勤,也在怡,此动静之道,相辅相成;可一味求学,反而会适得其反,诸君若有闲暇,不妨看看楼外蒹葭,或者今夜月色,兴许会有更大的收获。”
“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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