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初见太后

“太后找我？”

        沈青棠有些意外地看向传话公公。

        那公公微微颔首，恭敬地等候在前。

        她皱了皱，心下有些不详的预感。

        她与太后素无交集，真正打照面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宫宴，王爷替她解了围；一次是婉儿落水，她和王爷急着救人。

        难道太后是怪罪自己当日，心急冲撞了她？

        沈青棠想到这里，心下不由得有些紧张。

        回想起当日，自己太过心急，语气着实算不上客气，甚至有些顶撞的意味。

        若是太后想要秋后算账，自己确实也并不冤枉。

        可太后已经派了人来，自己不去是不可能的。

        沈青棠抿了抿唇，正想动身，身旁的宁知却突然开口：

        “公公可知，母后请沈姑娘所为何事？”

        “回禀景王殿下，奴才不知。”

        “既如此，本王便与沈姑娘一同去见母后。”

        宁知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挡在了沈青棠身前。

        “景王殿下，”那公公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太后只让沈姑娘一人前往。”

        宁知打量了他一下，眼神有些冷意：“本王去看望母后，也要经过批准？”

        那公公垂着头没有回答，身体却一动不动，挡在内阁库门前。

        宁知蹙起了眉，正想说话，却见另一位公公脚步匆匆，快步走了过来。

        “景王殿下，皇上请您去尚书房一趟，有要事相商。”

        宁知顿了顿，眼神玩味起来。

        这么巧？

        他们刚来内阁库没多久，宫中便有要事了？还刚好是在母后来请人的时候？

        看来母后，是打定主意要单独谈话了。

        宁知转过身去，低声向沈青棠交代道：

        “母后若是问话，如实回答便是。她素来仁慈，应当不会太难为你。”

        沈青棠点了点头，心下却仍有些担忧。

        眼前这局面，任谁都能看出不寻常。

        门外已经让开了一条路，那公公轻声催促：“太后已等候多时，请沈姑娘这便动身吧。”

        沈青棠叹了口气，看了宁知一眼，匆匆去了。

        宁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直到背影消失在转角，才甩开衣角，大步向尚书房走去。

        慈宁宫。

        太后坐在凤椅之上，姿态威严雍容，目光一下一下从沈青棠身上扫过。

        沈青棠跪在地上，手心里冷汗涔涔。

        “婉儿情况如何了？”太后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回太后，婉儿公主已无大碍，只是有些受凉，调养一些时日便可。”

        沈青棠低着头，恭敬地回应道。

        “婉儿落水之时，多亏你及时相助。你救治公主有功，应当赏赐。”

        太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宫女便捧来一只极为精巧的发簪。

        沈青棠愣了愣，赶紧磕头道谢，心里却有些打鼓。

        太后特意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赏赐么？可若只是这样，又何需避着王爷？

        更何况，救治婉儿时，王爷也在场，又为何不把他也一并请来？

        沈青棠猜不透太后的心思，只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

        “听景王说，你从小便住在江陵？”太后品了口茶，看了她一眼。

        沈青棠一怔，低头称是。

        “江陵水土养人，是个好地方。”太后语气闲适，“你此番进京，家里人可担心？”

        “回禀太后，家里还有母亲和哥哥，进京前已多有叮嘱，多谢太后关心。”

        “话虽如此说，到底是姑娘家，出来久了，家里难免挂心。”

        沈青棠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太后却神色淡然，仿佛聊家常似的，继续说道：

        “古人常说，父母在，不远游。江陵离京城有些距离，此番倒是辛苦你了。”

        “谢太后关心。”

        “既如此”，太后瞥了她一眼，“不若让护卫送你回家，也好少让你母亲忧心。”

        沈青棠一愣。

        太后这是，要赶自己回去么？

        可自己已经和王爷说好，要一同留在京城查案。更何况，眼下刚有些眉目，若此时一走了之，岂非前功尽弃？

        沈青棠想了想，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有劳太后费心，待婉儿公主身体恢复，民女便启程回江陵。”

        “婉儿的病自有太医诊治，不劳沈大夫操心。”太后瞥了她一眼，“反倒是江陵，刚经历一场疫病，还需沈大夫多费心才是。”

        沈青棠听到这话，心下不由得一沉。

        这是明摆着，让她早日离开京城了。

        她垂着头不答话，心里却快速思索起来。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能再多留一些时日？

        太后打量着她，忽然转移了话题。

        “沈大夫，你觉得景王如何？”

        沈青棠浑身一僵。

        景王？

        她心下慌张，下意识答道：“王爷……果敢能干，断案清明，是百姓之福。”

        “景王从小便聪明独立，这些年做了不少实事，哀家都看在眼里。他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

        沈青棠呼吸一滞。

        王爷……成家？

        太后却恍若未闻，继续说道：“景王生得如此俊逸，哀家倒是得好好想想，哪家的女儿才配得上他。”

        沈青棠垂着头，心里已经明白，今日此行的缘由。

        皇家成亲，最讲究门当户对，否则便是有损皇室颜面。

        而她只是一介平民，父亲虽曾在太医院任职，但相比其他达官显贵，显然是不够看。

        更何况，她为狱中犯人看病……此番经历，也难以为皇室所容忍。

        太后想必是看出了她和王爷关系匪浅，所以才旁敲侧击，想让她知难而退。

        她心下酸涩，这才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和宁知之间身份的差距。

        “沈大夫，你觉得呢？”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试探的意味明显。

        沈青棠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艰难地说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远。相信有太后这番苦心，王爷……必能娶到良配。”

        太后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顿时便放松了下来。她满意地看着沈青棠，意味深长地说道：

        “沈复果然教女有方，不愧是太医院院首。”

        听到父亲的名字，沈青棠浑身一顿。

        她猛然想起先前在内阁库，看到的那些医案材料。

        若她估计得没错，父亲和王太医，都曾为太后施诊。

        而两人开具的方子截然相反，归根结底，是因为对太后的病情判断不同。

        婉儿落水那天，她在门口碰到的婢女，也是太后身边的人。

        这样想来。

        所有的矛盾核心，其实都指向一个人。

        而这个人，此时就在自己眼前……

        沈青棠指尖发白，心下砰砰直跳。

        按刚刚的意思，等她回了江陵，不可能再与宫里有交集，恐怕也很难……再见到王爷。

        眼下，便是最后的机会。

        沈青棠心里紧张，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太后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全身紧绷，低着头很是难过，语气不由得缓和下来。

        “缘分自有天定，改日哀家为你觅一良婿，也好让你父亲安心。”

        说罢，她挥了挥手，让宫女端了杯茶，送到沈青棠面前。

        沈青棠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她接过那杯茶，跪着走到太后面前，声音有些哽咽：“民女何德何能，得太后如此关心。民女……明日便启程回江陵，请太后放心。”

        太后愣了一愣，见她眼神里泪光点点，一瞬间倒有些触动。

        沈青棠却恍若未闻，垂着头道：“父亲去世得早，民女对宫中之事不甚了解，此前多有冲撞，还望太后见谅。”

        太后有些意外，眼神里有些许满意。

        “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谨以此茶代酒，向太后请罪，望太后多多保重凤体，以为天下人之福。”

        沈青棠说着，端起那杯茶，恭恭敬敬地低下了身。

        太后默了一默，看着沈青棠有些颤抖的身躯，还是点了点头。

        沈青棠屏住呼吸，嘴唇紧抿，心下更是紧张。

        太后看了看她，正准备伸出手，接过那杯茶。

        沈青棠忽然一抖，那茶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太后的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沈青棠惊慌地帮太后擦拭起来，手指却悄悄扶上了脉搏。

        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却微微发着颤。

        太后面色不虞，见沈青棠手有异动，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大胆！”

        太后一声怒吼，沈青棠被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下来。

        “太后饶命，民女……民女一时失手，请太后饶命！”

        沈青棠惊慌地回应道，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看在沈太医的面上，哀家便饶你一命！”

        “多谢太后！”沈青棠重重磕了一头，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慌张。

        “退下去！”

        太后冷冷地一挥手，沈青棠行了一礼，后退着离开了慈宁宫。

        她一路小跑，急着想找到宁知，回到内阁库时却被告知，王爷还在尚书房。

        眼下该怎么办？

        婉儿已经回了公主府，王爷还没出来。若是没有认识的人，自己连宫都出不去。

        沈青棠心里又急又慌，一时间手足无措。

        所幸宁知在内阁库办理手续时，一并写上了她的名字。掌事公公知道她与宁知交好，便放了她进去。

        沈青棠千恩万谢，急急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见四下无人，稍稍松了口气。

        可转瞬间，她的神情又凝重了起来，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愕然——

        太后的脉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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