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为什么抢米？

沈青棠一回头，看见一个小男孩摔倒在了地上。

        那男孩大约七八岁光景，衣衫褴褛，脸上和身上满是尘土，眼神惊恐，怀里却死死抱着什么。

        追他的是个壮汉，脸色非常难看，正怒气冲冲地冲过来。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那壮汉一把将男孩从地上拖起来，“学人家偷东西！”

        说着便去扯男孩怀里的东西。

        那男孩低着头，一言不发，手却紧紧护着怀里的布包，指尖都攥得发白。

        那壮汉扯了几下，没扯动，不由得怒上心头。

        “偷东西还不给了！”那壮汉一脚踹在那男孩身上，男孩吃痛，摔倒在地。

        壮汉趁机去扯他怀里的布包，男孩死死抓着不放，两人对峙间，忽然“哗”一声。

        那布包被撕开，有什么东西散了出来，哗啦啦洒了一地。

        沈青棠仔细一看。

        是米。

        那男孩见米洒了一地，咬紧嘴唇，跪在地上用手拢起米来。

        那米沾了地上的灰，又脏又黑，那壮汉见状，忍不住啜了一口。

        “这米脏成这样，我还怎么卖！赔钱吧你！”说着便要去揪那男孩衣服。

        沈青棠看不下去，上前两步挡住了男孩。

        “有话好好说，别打人！”

        那壮汉叉起腰来，“他抢了我一袋米，还把米搞成这样，你说怎么好好说！”

        沈青棠看了那男孩一眼，回道：“你这米多少钱？”

        那壮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沈青棠穿着不非，便开口道：“按现在的市价，这些怎么也得五十两！”

        五十两？

        沈青棠皱了皱眉。

        按原来的价格，这些米最多不过十两银子。即便按现在的市价翻了一番，也不过二十两。

        看来这个人，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漫天要价了。

        沈青棠可不吃这套。

        她大步走上前去，站在那壮汉面前，毫不畏惧地反问道：“你刚刚说，这些米多少钱？”

        那壮汉没料到沈青棠如此大胆，此时反倒有些心虚，但还是大声说道：“五十两！”

        沈青棠转而看向旁边围观的人群：“大家都听到了？”

        周围人窃窃私语，有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行。”沈青棠直视那壮汉，“我们现在就去你的米铺。”

        “去米铺干什么？”那壮汉看着沈青棠，怀疑地问道。

        “告诉所有人，你的米要五十两银子才能买到！若是低于这个价，就是假米！”沈青棠义正辞严地说道。

        “谁说的！”那壮汉气恼地驳斥道，“我可没有假米！本来就那个价！”

        “哦？”沈青棠挑眉，“那你是承认，这些米用不着五十两了？”

        “你！”那壮汉被沈青棠绕了进去，一时语塞。

        沈青棠见状，笑了一笑，“按理来说，敲诈勒索是要报官的。”

        她看着那壮汉，见他脸色陡然一变，这才施施然继续说道：“不过，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我就按市价，给你二十两，如何？”

        那壮汉还在犹豫，沈青棠又指了指地上的米，“当然，你也可以把米拿回去，至于钱嘛，当然是没有的了。”

        沈青棠抱臂，看着那壮汉。

        那壮汉听见这话，脸色难看地瞪着她，“这米还怎么拿回去卖！”

        沈青棠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碎银子，“二十两，我们两清。”说着，便将银子扔给了那壮汉。

        那壮汉颠了颠银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沈青棠这才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到那男孩身边。

        那男孩已经把米都拢在了一起，正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来。

        沈青棠蹲下身来，默默帮他将米都收整好，这才轻声询问原因。

        那男孩低着头，紧紧抱着那一包米，一言不发。

        沈青棠也不着急，默默等在他身边。

        片刻后，那男孩终于抿紧嘴唇，低着声音说道：“娘亲病了。”

        “病了？”沈青棠有些诧异，“什么病？”

        那男孩又咬紧嘴唇，低着头不说话，眼神里似有泪光闪动。

        沈青棠叹了口气，伸出手，对那男孩说道：“姐姐也是大夫，能让姐姐看看不？”

        那男孩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神亮了一下，片刻后又低下了头，嗫嚅着说道：“……家里没。”

        沈青棠听到这话，不由得轻笑出声。她牵起男孩的手，笑着说：“姐姐不收钱，免费看。”

        “真的？”那男孩眼神放光。

        沈青棠笑盈盈点了点头。

        “可是……别的大夫都要……”

        沈青棠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笑着说：“因为姐姐是仙女呀。”

        那男孩听到这话，眼神亮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沈青棠。

        片刻后，那男孩抹了把眼泪，拉起沈青棠的手，定定地向前走：“仙女姐姐，我带你去！”

        那男孩拉着沈青棠，一路拐过了几个弯，来到一间平房前。

        沈青棠跟着男孩的脚步，掀开了门帘，正准备迈步进门。

        却听到一句有些熟悉的声音：

        “沈姑娘！”

        沈青棠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有一个人影匆匆走了过来。

        “沈姑娘！真的是你！”

        沈青棠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惊讶——

        来人是吴良的妻子，正是先前在街口喊冤，被自己所救之人。

        可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家照顾吴良吗？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棠打量了一下四周，讶异地问道：

        “吴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那吴娘子默了一默，说道：“这里是堂姐家，原先我寻找夫君的时候，曾在这里借住过。”

        沈青棠这才隐约想起，之前她在街口喊冤时，好像确实提过，在一位远方表亲家借住。

        “这也太巧了。”沈青棠笑道。

        那吴娘子微微颔首，有些疑惑地问道：“沈姑娘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沈青棠看了那男孩一眼，只见那男孩跪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床上躺着个病人，应该就是男孩的娘亲。

        沈青棠压低了声音，轻轻将刚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说。

        那吴娘子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孩子命苦，爹去的早，家里全靠她娘纳布过活。她娘又病了，孩子也没人照顾，所以我才过来帮衬帮衬。”

        沈青棠听到这里，更有些同情那男孩。她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娘是得了什么病？”

        “还不是因为吃不起饭。”吴娘子摇着头说道，“米太贵了，根本吃不起，他娘想多纳些布买米吃，谁知反而把自己累垮了。”

        沈青棠默了默，看向躺在床上那人，“可否让我看一看病人？”

        那吴娘子惊喜地说：“沈姑娘愿意帮忙，那真是求之不得！”

        沈青棠摆了摆手，便走到床边，替那病人看起诊来。

        那病人脸色饥黄，有气无力，眼神有些浑浊。沈青棠又把了一会儿脉，只觉脉象虚浮，气血多有损伤。

        沈青棠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不安地搓着手的小男孩，温声问道：

        “你娘亲平日，吃的是什么？可否给姐姐看一看？”

        那小男孩听了，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哒哒哒跑进后厨，端来了一碗稀粥。

        沈青棠一看，那粥十分稀薄，颜色浑浊，间或还掺着些杂质。

        “这是你煮的？”沈青棠有些讶异地问道。

        那小男孩咬着手指，点了点头。

        沈青棠默了默。

        他娘这病，说好治是好治，说难治也难治。

        说好治是因为，他娘是气血亏空，她只要开几副方子，补一补气血，便能大有好转；

        说难治是因为，这病很大程度上，是累出来的。

        每天做得多、吃得又少，这些米根本填不饱肚子，入不敷出久了，才会气血亏空得那么厉害。

        只要病人辛劳一天，这病就很难彻底根治。

        沈青棠看了看碗里的稀粥。

        而按眼下的情形看，他们如果不辛劳，就根本不可能吃得上米。

        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沈青棠一边思索，一边在屋内四处打量起来。

        看起来，这房子有些年头了，但屋内的陈设很干净，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角落里堆着一些旧衣服，应该是准备清洗的。

        屋外有一片院子，已经杂草丛生，草木都四处倒伏。

        沈青棠一边看着，一边思索。

        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既便宜，又好煮，最好还有补益气血的功效……

        突然，她的眼前一亮。

        她快步走到院子的一处角落，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其中一株草。

        她将那草摘了下来，闻了闻，又拈了一些，在舌尖尝了尝，这才兴奋地说道：“就是这个！”

        她转头，招呼那小男孩过来。

        小男孩有些奇怪，但还是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蹲在沈青棠身边。

        沈青棠问他，“想不想救你娘亲？”

        那男孩一愣，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沈青棠举起手中的那株草，递给那男孩，“这个叫车前草，熬粥的时候，采一些放进去，这样就可以少放一些米啦。”

        那男孩看着手中的那株草，有些怀疑地问道：“这个能救娘亲？”

        沈青棠认真地解释道：“这个车前草可解热毒，而且很耐旱，这附近应该到处都有。没米的时候，这也是个办法。”

        那男孩听得似懂非懂，只懵懵地看着沈青棠。

        沈青棠笑了一下，也不纠结他听没听懂，温声说道：“你要好好记住它的样子，可别采错了。”

        那小男孩听到这里，才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将那草宝贝地放进了怀里，哒哒哒跑到后厨去了。

        沈青棠站起身，对一直在旁边的吴娘子说：“一会儿我再开个方子，三副应该就能见效，找沈家药铺抓药就行，不会收你钱的。”

        那吴娘子听到这里，紧紧握着沈青棠的手，眼里闪着点点泪光，“沈姑娘多次相救，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了，真是多谢沈姑娘。”

        沈青棠摆了摆手，“哪里的话，治病救人本就是职责所在。只要你们好好的，便是最好的报答了。”

        那吴娘子又感谢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和沈青棠告别。

        沈青棠正打算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怯生生的“仙女姐姐。”

        她一回头，那男孩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便迅速跑开了。

        沈青棠摊开手，却见一只小小的布包，装了一小把米粒。

        那米粒颗颗清楚，杂质也挑的干干净净，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沈青棠笑了笑，小心将布包收好，向着阳光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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