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郊外农房

“救命？”沈青棠怔了怔，又打量了一下秦玉，“救谁的命？”

        “草民的良人，张生。”

        “良人？就是你那位公子？”沈青棠惊了惊，见秦玉垂眸不语，又追问道，“他怎么了？”

        “不知为何，这几日他一直食欲不振，什么都吃不下。草民听闻，莲肉粥有开胃安神的功效，便买了新鲜的莲肉，熬煮了一锅。”

        “谁知他吃下之后，竟沉沉睡去，几日都不曾醒来。草民请了很多大夫，都说无能为力，听闻沈姑娘素有起死回生之能，所以冒昧前来求救。”

        秦玉说得情真意切，沈青棠却默不作声。

        治病救人，本是分内之事，但秦玉的话，却让她有微妙的不适感。

        “你刚刚说，几日？”沈青棠皱眉，“昨日之前，他便已经沉睡不醒了？”

        秦玉默然。

        “所以，昨日你上堂作证，既是为了救薛已和孟婆，也是想借机找我，救你那位张生？”

        秦玉仍旧沉默。

        沈青棠叹了口气。

        她是个大夫，无论如何，病人在眼前，是一定要救的。

        但她又着实反感这种被人算计，或者说，被人利用的感觉。

        她正在踌躇，宁知却缓步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直视秦玉的视线。

        “卫城，且请秦姑娘去门外等候。”

        卫城领命，便带着秦玉离开了书房。

        一瞬间，房间里只剩下宁知和沈青棠。

        宁知这才转过身，对着沈青棠说道：“走吧，本王与你同去。”

        沈青棠有些讶异，“王爷，你身体还未恢复，况且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

        “案件是本王审理的，本王理当承担后果。”宁知说着，看了看她，“更何况，你确定，你想一个人去？”

        沈青棠抿了抿唇。

        让她治病救人，不在话下；但算计她、逼迫她去救人，却让她十分不适。

        而身边有人陪同，便意味着，有人能与她分担这种不适的感觉。

        她抬起头，看向宁知，“既如此，王爷，我们走吧。”

        三人跟着秦玉，来到了郊外一处农房。

        沈青棠只看了一眼，便被这房子的破败程度惊到了。

        墙面上布满深深浅浅的裂纹，单薄的墙体颤颤巍巍，孤独地立在风中。屋顶的稻草已经干枯，像一块勉勉强强的遮羞布，堪堪将屋顶挡住。

        远远看去，这农房仿佛气息奄奄的老人，呼吸间便要轰然倒塌。

        沈青棠不由得看了秦玉一眼。“你们……就住这里？”

        秦玉默默颔首，“自从那件事后，爹娘便不认我了，薛家更不允许我靠近。”她顿了顿，又说道，“这处房子无人看守，我们便住下了。”

        她抬起头，看到沈青棠眼里明显的疑惑，便又补充道，“我还有一些首饰，成亲那日带出来的，能撑一段日子。”

        沈青棠想说些什么，抿了抿唇，还是没多说。

        秦玉在前面指引，沈青棠点了点头，准备进入屋内。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又转头看向宁知：“王爷，你别进去了吧。”

        “不碍事。”

        “可是……”

        宁知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有些担忧，不由得挑了挑眉，“这么担心？”

        “……”沈青棠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便走了进去。宁知微微一笑，也跟了进去。

        屋内陈着一张破败的床，上面躺着一个安安静静的人。

        沈青棠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按住那人右手，仔细把脉。好一会儿后，又换成左手，把了好一阵子。

        在这过程中，沈青棠一直沉默不语，眉头却越皱越紧。

        片刻之后，她才开口：“你说他是喝了莲肉粥才沉睡的？那碗粥还在么？”

        秦玉点了点头，“一直没倒，想着让大夫看看再说。”

        说着秦玉便去了厨房，拿来了一碗已经开始发黑，甚至开始长毛的粥。

        这场景着实令人反胃，连秦玉也有些不好意思。

        沈青棠却毫不介意，她从出诊包里拿出一枚银针，小心地扎进了那碗粥里。

        没过多久，便有黑色的东西攀上了那银针。

        沈青棠眉头皱得更紧。

        从那人的脉象来看，他是中了毒，毒性很弱，所以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这银针也证实，那碗粥里的确有毒。

        但问题是，秦玉怎么可能给那人下毒呢？

        她冒那么大风险，甚至不惜与家里决裂，不就是为了与他长相厮守么？

        沈青棠想不通，甩了甩脑袋，只好先开了张药方，递给秦玉。

        “按这方子抓三副药，每日喂他喝一副，很快便能好。他几日没有进食，恐怕身体支撑不住，蘸些糖水给他喝吧。”

        秦玉千恩万谢，便急匆匆去抓药了。

        等秦玉走远，沈青棠才看向宁知，低低说道：“王爷，此事有些蹊跷。”

        宁知看向她，“见你用了银针，可是那粥里有毒？”

        “嗯。”沈青棠点了点头，“但秦玉，怎么可能给他下毒呢？”

        “若是别人还说不准，但秦玉花了那么大代价，才同他在一起，又为什么要下毒害他呢？这说不通啊。”

        沈青棠满脸不解，宁知默然，心中也有些疑惑。

        若真是秦玉下毒，又为何来景王府自投罗网？

        宁知正在沉思，冷不丁听见沈青棠一声惊呼。

        “嘶……”

        宁知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虫，咬得还挺疼。”

        宁知仔细一看，发现沈青棠的胳膊瞬间已经红了一块，还有要肿起来的迹象。

        “这荒郊野外的，虫子怎么这么毒。”沈青棠一边抱怨，一边给自己擦药。

        宁知眼神却凛了一凛。

        他快步走到厨房，仔细打量了一番。

        厨房有一袋用过的米，颜色清亮。米袋的开口被用绳子捆好，密封得严严实实。

        厨台上有一只水壶，底下已经被柴火熏黑。碗筷被叠成一摞，放在旁边，上面用一层纱布罩着。

        看得出，虽然这里条件简陋，但两人还是在努力生活。

        宁知又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房子四处漏风，厨房也不例外。

        屋顶有几个大洞，勉强被稻草挡着。房梁上有几条深且长的裂纹，看起来可怖得很。

        宁知沉思了一下。

        那粥若是有问题，应当是在厨房里出的问题。秦玉不会投毒，那么这毒便另有来源。

        宁知想了想，走到沈青棠旁边，开口便问，“会熬粥么？”

        “啊？”沈青棠被突然一问，没反应过来，“熬粥？这里？”

        见宁知点了点头，沈青棠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拉过他的手，把起脉来。

        “……”猝不及防的接触，让宁知一愣。等他反应过来，不由得哑然失笑。

        沈青棠离他很近，睫毛忽闪忽闪，眉头微微皱起。她的手指冰凉，点按在宁知的手腕上，却让他感觉热意升腾。

        大概是察觉不对，沈青棠皱了皱眉，将手指换了个位置。

        指尖在手腕处轻轻移过，仿佛羽毛在心上掠过，让宁知禁不住咳了一声。

        沈青棠听见这声咳嗽，眉头皱得更紧，“王爷，你脉搏跳得很快，又有咳嗽迹象，看起来有些严重。不过……”

        沈青棠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四周，“王爷，你确定要在这里喝粥么？”

        宁知不自在地抽回了手，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颇有些无奈。

        沈青棠看着这眼神，突然想起之前在薛府的经历。

        难不成，王爷不是难受想喝粥，而是想……用同样的方法，推演一遍？

        想起刚刚，她不管不顾地拉过宁知的手，原地便开始把脉，沈青棠不由得尴尬起来。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王爷，那个……我懂你意思了，我去熬粥。”

        说罢，便逃也似地跑走了。宁知看着她的背影，扬了扬嘴角，也跟了进去。

        沈青棠在家时，经常会熬些药粥，给母亲和哥哥养生，因此对于熬粥这事，十分熟练。

        她利落地将米淘洗干净，倒进锅里，用水浸泡。又借卫城的火折子点燃柴火，烧起水来。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宁知，想起刚刚的事情，有些发窘地说道，“先泡一下米，再烧壶热水，粥便很快能好。那人沉睡在床，我猜秦玉心急如焚，也是用这法子煮粥的。”

        宁知点了点头，目光却停留在那口盛了米的锅上。

        那锅架在简陋的灶台上，敞开朝着屋顶，正对着一处勉强用枯草遮掩的破洞。

        水很快便煮沸了，沈青棠利索地将水倒进那锅里，又添了些柴，开始熬粥。

        做完这些，沈青棠掸了掸手上的灰尘，起身回到宁知身边，“先大火煮开，等锅里的粥沸腾起来，再把柴火拿掉一些，用小火熬一熬，这粥便成了。”

        宁知看了一眼那灶台，问沈青棠：“不盖锅盖么？”

        沈青棠听到这话，斜眼看向宁知，语气揶揄道：“王爷，你果然没有亲手熬过粥吧？大火熬煮的时候，要是盖了锅盖，那粥就要溢得到处都是了。”

        宁知瞥了她一眼，默默转过了头，看向那房顶。

        沈青棠见宁知一直盯着，心里不免好奇，也打量起来。但她看来看去，除了看到房顶上有个洞，以及房梁上有裂纹，着实看不出什么。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宁知，“王爷，你到底在看什么？”

        宁知不答，只是沉默地注视着。

        粥很快便开了，咕咚咕咚冒着气泡。热气蒸腾上升，缓缓飘上屋顶，从洞里飘散出去。

        沈青棠见粥开了，也顾不得研究宁知究竟在看什么，便撩起衣袖，准备减柴盖锅。

        正准备起身，宁知突然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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