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绝望之人

酥绵几人先离开暗牢，顾自往迷宫方向走。
  进来的时候酥绵已经大致记下一些路径，她再次听见隐约的哀嚎声时，她停住了脚步。
  那边应该是关押犯错之人，或者是用人来尝试新刑罚的地方。
  但转角处有人看守，酥绵几人并不能去看看。
  “真是个令人绝望的地方。”慕幻云感叹说。
  酥绵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那些叫声传来的方向，随后听见黎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酥绵，你要来暗牢就是这个主意吗？”
  酥绵睁开眼眸，回身看向黎璎说：“哪有什么主意？只是来陪幻云看许师姐。”
  黎璎冷笑一声说：“你也看见这里看守有多严，只要进了这里，任谁也逃不出去。你为什么非要把蓝衣们最后的希望打碎，他们若最后的念想都没有，就只剩下痛苦与绝望了。”
  “嗐。”酥绵笑着对黎璎说：“在幽谷里还有不绝望的人吗，黎璎师姐就每天充满希望吗？”
  黎璎瞳孔突然晃了晃，她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回答酥绵的问题。
  “黎璎师姐要是不想出去，那我们先走了。”
  一直走到迷宫外，酥绵牵起慕幻云和十三，就要进入迷宫，随后她觉得有人从她手中挣脱了。
  酥绵转头看去，十三站在与自己三步远的距离低着头，看不见什么表情。
  酥绵愣了愣，再次抬手去拉十三，又一次被十三躲开。
  “主子在前面走就好，我能跟上。”
  酥绵沉默着看了十三一会儿，空气安静得让站在两侧的风影看守都紧张了。
  酥绵没有说话，转身拉着慕幻云就走入迷宫。
  她的脚步很快，丝毫没等十三。
  慕幻云也不敢说话，只能小跑地跟着，紧紧拉住酥绵的手。
  几个拐弯之后，酥绵停住了脚步，久久没有再走出一步。
  “绵绵怎么了？”
  在黑暗中，酥绵缓缓睁开眼睛，沉默不语。
  慕幻云停了片刻，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伸手向身后摸索，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一手拉着酥绵，前探了一步又摸了摸。
  “绵绵，十三不在后面。”慕幻云惊恐地说道：“他没跟上。”
  酥绵沉眸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慕幻云叹了一口气，她走到酥绵身侧低声说：“他就算知道顺着‘风’走可以找到出口，也不能走这么快，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而且你也知道他在这里经历过什么。”
  “你在替他说话？”酥绵沉声说。
  慕幻云摸到墙边，靠住然后说：“我是替你说话。”
  酥绵思索片刻：“你明明在替他说话。”
  “你若是不停下来，十三丢了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慕幻云说着，顺着墙体坐了下去。
  “但是你停下来了，你想去找他，可你又在生气。我只能替你说几句话，说服你去找他。”
  坐稳后，慕幻云才放心地松开酥绵的手。
  “我就在这里坐着，你去找他吧，记得回来接我哦。”
  过了一会儿，慕幻云感觉酥绵没有动她又说：“这一次的确是你欺负十三，他有些脾气也正常。”
  “是吗，我欺负他吗？”
  酥绵低垂着眸子，阴沉无比。
  “幻云，其实这一次我本没想挑拨这些蓝衣的。”
  “什么？”慕幻云很意外，她知道酥绵进入这里一定有她的目的，那样一出，她也以为这就是酥绵来这一趟的目的。
  “最开始我都没想带着十三，又怎么会早就计划好用十三击碎所有蓝衣的幻想。刚刚那一出，突然想到的。”
  慕幻云当时在刑室里面，不知道具体的事情：“所以你没和十三商量就揍他，他生气更正常了。”
  “是吗，我欺负他嘛？”
  酥绵若有所思，眸子像一潭湖水，安静却深不可测。
  “魑魅魍魉，他见过那么多蓝衣，真的在乎这些人心里有没有希望吗？”
  “啊？”慕幻云觉得自己脑袋一团浆糊：“他们……不在乎吗？”
  “不知道。”
  酥绵一边思索，一边呢喃：“魑羞辱十三是真，挑拨离间是真，逼他杀我是真，但只为了给蓝衣一个希望不一定是真……”
  酥绵到现在都能记得魑加重声音说的那句话。
  ‘记住自己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
  是蓝衣还是银月，或者又有其他身份？
  慕幻云听不懂，她只觉酥绵说出的话像是一团丝线从她的耳朵进入，在她脑子里绕来绕去，最后打成一个死结，只能让她囫囵扔出去才算清净。
  “要不然……你回去慢慢想？”慕幻云小声询问，反正她是不准备钻这个牛角尖。
  酥绵叹息一声，对慕幻云说：“你在这里等等我，他越走越远了。”
  “嗯。”慕幻云抱紧了自己。
  酥绵听着声音，快速靠近十三。
  十三的确想跟上酥绵的脚步，可她走得太快了，接连几个弯，就把他甩下了。
  他只能摸着墙上的纹路，又感受着风的方向，却还是迷失了。

  十三想闭上眼睛去听四周的声音，他可以做到的，酥绵说得没错，他曾经是千丝堂的长老啊，听声辨位这点儿事他怎么可能不行。
  可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跳声音特别大，甚至盖过了所有。
  如此漆黑的地方，十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能顺畅。
  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此时全都痛起来，他撑着墙甚至连站立都不能做到。
  十三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越想让四周安静下来，就越觉得耳边声音越来越嘈杂。
  本是无声寂静，现在他却能听见仿若无数小孩儿一同尖叫，吵得他呼吸更加艰难，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酥绵……酥绵……”
  十三捂着耳朵，用最后的理智勉强叫着酥绵的名字。
  “酥绵你在哪儿！”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这里的一切都被耳鸣声覆盖了。
  他也看不见，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喊出声音。
  “酥绵……你毁了我……”
  没有出路的人是他，没有退路的人也是他。
  绝望的人是他才对。
  ‘阿雪，你看这样好看吗？’
  十三缓缓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在黑暗中抬起眸子，仿佛看见了什么景象。
  “娘。”
  十三眼中，那片黑暗变了场景，桃花树下，坐着一位笑容温柔的女人，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正缝着一个虎头帽。
  ‘也不知道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阿雪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是妹妹。”十三说：“鞋子要用粉色那块布。”
  话音刚落，眼前的场景犹如炊烟般消散。
  十三蜷缩着蹲在地上，肩膀不停抽动，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在哭泣。
  黑暗中有一双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不知何时，酥绵站在他身后，看了他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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