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二班的晚自习，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暗地里却靠着一张小纸条将八卦度拉满了。

        小纸条在教室里巡演，由一个人打开，给周围人分享信息后，再将它传递给位置远一些的人，纸条所到之处，八卦如开花一般。

        等到纸条被丢到贺天余桌面上时，纸条的折角都快磨毛了。

        贺天余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同桌小心翼翼地从他手臂边夹出纸条，刚要打开，纸条就被抢了过去。

        刚还睡得昏天黑地，这会儿不知怎么着就醒了。

        同桌对着丢纸条的人挤了挤眼睛，表示怎么丢个小纸条都能丢偏。

        丢纸条的人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

        贺天余打开纸条，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周扬把贺译的球扔垃圾桶了，应该是看不惯他。

        怒火瞬间就窜到了贺天余脸上，本就与周扬有过节，再看到这句话时怒气值瞬间就被拉满了，当下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这声响，把讲台上看书的李师太都吓一跳。

        今天一整天都有些不在状态的李师太，此刻被他一吓，倒是吓回了原型，她眼睛一瞪，目光向箭一样朝贺天余射去。

        “贺天余你作死是吧！英语40数学50语文70，你怎么不干脆回家算了，一天天就知道出去疯玩，到了教室就知道睡觉，现在还在课堂上发梦，你说你在这里混三年有什么意义！”

        贺天余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纸条，暗道不妙，因为太过生气，直接撞枪口上了。

        又是因为周扬，上次被罚抄的课文还没抄完，这次又是因为他。

        “三张卷子，各抄五遍，后天交给我。”

        李师太扫了全班一眼，她并不知道班上传纸条的事情，只是看到底下一个个都神色各异，显然是没认真自习。

        这令她非常不高兴，于是她手一挥，在黑板上画起了座位图。

        底下见状开始窃窃私语，贺天余左右看了一眼，默默地坐了下来。

        一截粉笔飞了过来，直接砸在了他脑门上。

        “继续站着！”

        二班的座位是开学时学生自己挑的，李师太早就想调换一次了，刚好现在周扬也进了二班，她便借此机会，将那些讲话的小团体全部打散。

        画好了座位图后，她第一个就是把周扬的名字填在了前排靠中的位置，然后再开始按成绩给其他人排座位。

        这时底下开始嘈杂起来，大家都开始把桌面上东西收起来，等着排好了座位后就开始换位置。

        周扬的位置无非就是和同座换一下，但是因为周围太过嘈杂，也无法学习，便抬起头看李师太在黑板上写名字。

        “周扬的旁边是…郑行！”

        同桌嘀咕着李师太写下的名字，然后拍了拍前桌，对着郑行说道，“这下你可以找周扬补数学了。”

        郑行的手紧紧捏着桌角，没有说话。

        不一会，班上所有人的名字都被写在了黑板上，接着李师太一声令下，底下的学生就开始了换位置。

        李师太看着挂钟，众人在她规定的十五分钟里，全都换好了位置。

        赵茜茜搬到了周扬的侧后方，她轻轻戳了戳周扬的胳膊，然后对着他笑了笑，周扬点了点头，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教室里，又开始了默默做题。

        贺译从后排的旁边搬到了后排的中间，一抬头，隔着众多脑袋只能看见周扬的半个头，他推了一把同桌，沉声道，“换个位置。”

        刚排好位置的同桌哪敢擅自换位置，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

        然后贺译就举起了手，“老师，我看不清黑板。”

        李师太看了他一眼，“怎么？交白卷也是因为看不清题目吗？”

        “不是。”贺译回道。

        “那是为什么？”

        李师太看着贺译，精明的目光彷佛已经将他看了个透，却又非要向他问个究竟。

        讲台上，她按在教科书上的手紧绷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她知道贺译为什么交白卷。

        她这次在与一班的比试中犯规了，她当了七年的班主任，与眼镜张较劲了六年，大概是输懵了，鬼使神差地就把考题给了赵茜茜。

        但是成绩出来后没有任何人指出她这个明显的错误，包括她让周扬来二班，眼镜张没过问，教导主任也没过问，只有贺译给她交了一张白卷。

        这是她的学生对她无声的抗议。

        她期盼贺译能指出她的错误，即便是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这种使手段赢来的结果让她一点也不痛快。

        贺译的目光从周扬的后脑勺扫过，然后又看向了讲台上的李师太。

        沉默了片刻后，他才说道：“个人原因。”

        李师太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粗糙干燥的皮肤是她坚守在讲台上的荣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问贺译：

        “你想坐在哪里？”

        贺译一抬眼，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他指着与周扬之间隔着走廊的那个位置。

        “我要坐那里。”

        李师太扫了一眼，这个位置距离前排靠门的贺天余很近，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说道：“下次考试，英语如果达不到一百分，就回后面去。”

        说完一挥手，同意了贺译的要求。

        周扬低着头，余光中能看到走廊那边有影子在晃动。

        从小到他被很多人明示暗示过，女生男生都有，但从没有人敢向贺译这样明目张胆，他侧过头去，狠狠瞪了贺译一眼，像是一种警告。

        而贺译，则是对他笑了笑。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下课铃一响，班上就炸开了，换完座位后大家一肚子的话要吐槽，终于是憋到了下课。

        要说憋得最狠的，还是贺天余，他是一边琢磨着要怎么治周扬，一边又无比激动贺译的座位离他不远。

        以前两人一南一北，约个球都需要传纸条，现在两人中间只隔了一排，只需要扭头小声说一句对方就能听见了。

        不过他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周扬，于是他回头问贺译，“你篮球呢？”

        贺译一愣，朝着经常与他打篮球的那两人桌上看去，发现他们桌上桌下都不见篮球的踪影。

        见贺译这副表情贺天余心里就证实了，篮球绝对是被周扬这小子给扔了。

        于是一拍桌子，冲着周扬叫道，“周扬，篮球呢？”

        赵茜茜不明所以，拧着眉冲贺天余叫，“你篮球丢了，找周扬做什么！你别瞎…”

        “扔了。”

        周扬的声音不咸不淡，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贺天余，彷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贺天余气得恨不得冲出来给他两拳。

        要不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他早就指着周扬的鼻子叫嚣了，但是现在在教室，他只好忍着怒气，质问道，“谁让你扔了！”

        说是质问，还不如说是揍人的预告话。

        不过好像无论他表现得有多凶狠，周扬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想扔就扔了。”

        一句话，差点把贺天余气得扑出去，他看着周扬这张脸，又想起了他在台阶上说的话。

        “再有下次，就打左脸。”

        盘踞在胸腔的怒火让贺天余涨红了脸，他瞪着周扬，在心底怒吼，凭什么他面对自己时连一丝的情绪起伏都没有，难道是因为自己不配让他恐惧不配让他看得起？

        周扬冷漠的态度让贺天余不断的回忆起过往，那些贺译不在他身边的时刻，那些人对他的态度是轻蔑、不屑和无视…

        他其实都知道，他身边跟他好的兄弟全都是因为贺译是他哥。

        他咬着牙问周扬：“为什么？”

        周扬垂下眼，又开始沉默起来，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回答贺天余。

        见周扬不说话，贺天余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他大声吼道，“还不滚去捡回来！”

        周围同学都等着看周扬的反应，恰好这时上课铃响起，正当同学们遗憾可能看不到此事的结局时，贺译突然开口了。

        “是我让他扔的，怎么了？”语气异常平淡。

        贺天余无比惊讶地看向贺译，只见他的脸如同周扬一样，没有任何表情，这让贺天余非常纳闷。

        这没表情的毛病也能传染？

        惊讶逐渐变成了尴尬，贺天余对着贺译抱怨：“好好的篮球你扔它干嘛，当初买来不也挺贵的吗？”

        贺译拿笔戳了戳手底下的试卷，“没听李师太说吗？我下次考试英语要到一百分。”

        贺天余瞥了一眼试卷，嘟囔道：“那不是刚刚才说吗？”

        贺译眉头紧锁，十分怀疑地在选择题后面填了个b，头也不抬的说：“那是你刚刚才听到她说。”

        第二节晚自习李师太讲了两个重点句试，剩下的时间就留给学生自习了。

        赵茜茜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周扬下午的事，于是戳了戳周扬，拿了一张卷子作掩护，悄声问道：“你下午干嘛把我给你的水也扔了？”

        周扬一愣，脑子里仿佛有根弦突然断了，完了，误会贺译了。

        他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淡淡说道：“水里进了一只飞虫。”

        “噢…”赵茜茜缩了回去，抬头看着头顶的灯，确实有几只小飞虫围着灯在打转。

        周扬回身翻看着试卷，一道题默念了无数遍都还是没能静下心选答案。

        此刻他感觉自己如坐针毡如芒刺背，极不自在。

        笔尖在草稿纸上点来点去，周扬内心的揣测被推翻了，也许贺译的所作所为都被他误会了，影厅里那个陪他看电影的女生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并不喜欢男生，他对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周扬的指尖不耐烦地按在试卷上，现在他只想不动声色的将这件事补救。

        到底要不要趁放学没人的时候给他把球捡出来？但是捡出来还给贺译的话，实在是太丢脸了，不捡的话，自己道德观又不让自己好过…

        正当他纠结得要死的时候，前面的两名同学突然站了起来。

        李师太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这两人朝教室后面走去，周扬无心学习，便跟着扭头去看。

        然后，他就看到这两名同学提着垃圾桶从后门走了出去。

        赵茜茜见周扬一直盯着后面，小声地提醒：“快学习，马上放学了，他们值日生要先把垃圾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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