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听阿沁这样一说，卫熙敏倒是来了兴致，“你让她过来我问问。”

        阿沁无法，只能过去将人给带过来，春柳忍不住嘀咕了几声，明显是对阿沁的做法不满。

        来人跪着朝卫熙敏行了礼，一身粗布衣裳，头发倒是梳上了头是已经及笄了的，一头青丝就只有一根发带系着个小小的蝴蝶结，近了再看，那衣衫很不合身，前胸都像是要绷破了一般，明明是个杂院的下人，可那双手却一点儿也不见粗糙，修长的脖子雪白光滑，尤其开口发出的那个嗓音，让阿沁忍不住后背一麻。

        也就是她们都是些小娘子，若是换作一个郎君在此，怕是骨头都要给叫酥了，自然也就不懂声音听着别扭的原因了。

        卫熙敏忍不住侧到了一边，“你远着我点儿，不要靠得太近。”

        女子忙跪着退了几步，时不时抽泣着，看着好生可怜，卫熙敏这才轻咳了一声“看你应该是杂院那边的，怎么跑到这边来哭哭啼啼？”

        “回大娘子的话，我是在杂院浣洗衣物的杂使，前些日子给娘子们送浣洗衣服，途中被一个婆子指使着去二郎君院子里去送东西，然后便被梅姨娘瞧见了，硬是将我打骂了一番，我回去之后便被杂院里的管事刻意刁难，今日我更是听到管事说要寻个机会将我撵出府去，呜呜……大娘子，求您开恩，我家中相公重病在床，若是失了这个差事便没银钱给治病了。”

        说着话，女子忍不住抬起了头来，这才众人总算是看出了她的样貌，生得并不是多好，可就是说出来觉得勾人，尤其是那嘴，明明未点唇却硬是鲜红欲滴。

        就连阿沁见了也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一声，这撵人的怕不是所谓的管事，是梅姨娘才是真吧，就卫二郎君院中的情况，倒是不用想了，想必是这个女子是被卫二郎君看上了。

        卫熙敏听了，问“你不是府中的人？”

        “我并不是府上的人，只进府做事领月钱。”

        阿沁又细看了她，见她眼神清澈并不像说谎，虽然体态风流却不显得轻浮，脂粉未施但皮肤白皙细腻，说是赚钱进府做工为相公治病但手上都不见粗糙，想必家中并未受过苦，指不定以前还是个主子。

        一瞬间阿沁竟对这女子生出了些同命相怜，不过转瞬又想到她是应该是故意到这边来的。

        毕竟整个卫府里，怕也只有卫熙敏爱管这些闲事。

        果然，卫熙敏听女子这般说了，便对杂院里的管事生出了厌恶，招手就想让春柳到了跟前，“你去瞧瞧浣衣那边是哪个管事，要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直接给我撤下去，总有人抢着要那个位置。”

        春柳却忍不住道“娘子，这事儿您又何必去管，她又不是府上的人，那管事要辞退她，总是有缘由的，哪里能只听她一面之词。”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但是卫熙敏就不爱听了。

        “怎么，什么时候我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教了？”

        “奴婢不敢。”

        卫熙敏斥道：“那还不去？”

        春柳无法这才领着个小丫鬟朝着杂院而去，待春柳一走，卫熙敏便让地上的女子起身“你不是府上的人，不必跪在这儿，起来回话吧。”

        “谢大娘子。”

        女子虽然起身，但还是恭敬的立在一旁，不似别个丫鬟那般弓腰驼背，腰杆儿挺得笔直，仪态明显像个有身份的娘子。

        卫熙敏也瞧出来了，先前又听她说是为赚钱救夫，就忍不住问她“你家中如何有了这般困境？”

        女子只道：“家中突生变故，长辈相继故去，族中没了投靠，相公也重病在床，这才迫不得已出门做工。”

        至于什么变故，任凭卫熙敏如何游说女子都不说，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

        卫熙敏虽然好奇，但也不是那等勉强别人的歹人，最后也只得心痒痒的作罢，这花园与内院相隔不算远，卫熙敏便干脆找个了亭子坐下等着春柳回来，至于茶水什么的也没让人备着，好在先前才下过雨，太阳也不算毒，凉亭外又有几丛竹子遮着阳光，又有阿沁帮着扇风倒是觉得很是凉爽。

        那女子却并不像阿沁等人一样跟着进亭子，只站在凉亭旁边的竹边候着，时不时摇晃的竹子上脱下一片斑驳的光斑晃过她的脸庞，让人看着有几分赏心悦目。

        阿沁不免心中暗想，以往书里形容的美人俏立该就是这么个模样。

        只可惜，在场就没一个是郎君。

        又过了一会儿，春柳便气冲冲的回来了，先是给卫熙敏行了个礼，然后一脸鄙夷的朝着外头的女子碎了一口“好不只羞，明明是自己有了歪心思，竟是倒打一耙冤枉人！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女子瞬间变了脸色，又羞又怒，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春柳给抢了先，“娘子，也就是您心软，奴婢刚才都打听好了，那浣洗衣物的婆子都说她不检点，妖妖娆娆的勾搭人，前些日子就是去二郎君院里鬼混被梅姨娘逮个正着，这才让管事想将她撵出去！”

        此话一出，那女子总算是忍不住了，虽是急切，但是嗓音依旧娇媚入骨，“你血口喷人！我自来到府上，每日勤勤恳恳的浣洗衣物哪里去勾搭过谁？去二郎君院子里也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为何冤枉我做了那等污秽事！我家中虽以败落，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由不得你编排人！”

        语罢，女子急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春柳冷哼了一声“若是清清白白为何我问过杂院里十来个婆子都如此说，想必是真有其事！你也莫要狡辩，想必你撞上娘子也是刻意为之吧！”

        “你……你……”女子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阿沁见她这个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道：“娘子，若真的如春柳说的这般，想必这女子早被撵了出去，何须留到今日。”

        阿沁也没说错，府内向外招工，都经过了重重选取，那等品行不端的是如何也进不来的，若真是进来了也必定是和府上一些管事沾亲带故，若是那样杂院里的那些婆子怕是巴不得讨好，这便怎样也说不通了。

        春柳哼了一声便想说阿沁的不是，刚一开口便被卫熙敏给拦下了，“好了，春柳，你这般急躁作甚，和你有何关系？”

        春柳却再不说话了，只恶狠狠的等着亭外哭泣的女子，恨不能上去扇她两嘴巴，并不打算将刚才遇到她兄长的事情说出来。

        一个外院账房做活的，居然跑到杂院去寻一个有妇之夫，当时她可是瞧见她兄长手里可拿着汇祥楼的糕点。

        汇祥楼的糕点便宜的都要半两银子一盒，她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二两银子，还要将银子拿回家去，留在身边的还不到半两银子，凭什么？！

        她兄长一向都是闷墩性子，定是受到这女子的引诱！

        卫熙敏看了一眼哭得凄惨的女子，有些头痛“你来府上多久了？”

        “已经快一旬了。”

        “平日里可常出杂院？”

        女子摇了摇头“回大娘子，我平日里都是在杂院里洗衣，一旬下来也不过却跑过几次腿，我知道自己这个模样说这话难以让人相信，但我的确是正经人家，以往都不常出过门的，更别说去……去……勾……呜呜……”

        看她那个委屈的样子，卫熙敏就有些烦躁了。

        阿沁见了，便道：“要不娘子将这事儿禀了太太，太太身边的罗嬷嬷是惯会处理这等事的。”

        卫熙敏这会儿都后悔多管闲事了，哪里有不愿意的，忙摆手“如此正好，阿沁你将人带到母亲那边去，我这会儿也乏了，先回院歇息去了。”

        阿沁忙应下，躬身行礼退到了一旁，卫熙敏这才领着一众人出了凉亭，春柳狠狠地瞪了一眼阿沁才随着卫熙敏离开，待卫熙敏等人走远，阿沁才看向女子，轻叹了口气，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手绢“擦擦吧，待会儿见着了太太，你便实话实说，太太最是明事理，若你是个清白的，便不会冤枉了你。”

        “多谢妹妹。”

        阿沁见她擦干净了脸，眼角鼻头泛红，好一副我见犹怜，便忍不住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妹妹唤我音娘便好。”

        阿沁点了点头“我名阿沁。”

        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要是待会儿杨氏歇下了便不再好打扰，阿沁忙让这音娘跟着自己去杨氏的院落。

        去的途中正巧是碰上了回杨氏院子的罗嬷嬷。

        罗嬷嬷瞧见阿沁身后跟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心下疑惑忙问阿沁何事。

        阿沁便事情大概给回了，罗嬷嬷听后审视了一番音娘，好一会儿才道：“如此便与我一同进去回禀了太太。”

        待到了杨氏住处，听太太还未歇下，罗嬷嬷先行进去回禀了太太，之后才有小丫鬟出来让阿沁与音娘进去回话。

        杨氏已经从罗嬷嬷口中听了个大概，心中却对罗嬷嬷口中说的音娘有些好奇，不知是怎么个模样，才能让罗嬷嬷用‘尤物’两个字形容的。

        等到音娘婷婷袅袅的进来后，她便忍不住惊叹，若说阿沁是那般精致到完美无缺的长相，那这音娘便是处处有缺陷但偏生就能让人移不开眼，杨氏是曾见过别人家里的瘦马，竟与这音娘有异曲同工之妙。

        又听她嗓音娇媚入骨，可又不见半分刻意讨好，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矛盾重重让人无法忽视，果真当得起‘尤物’二字。

        见她眼中也无半分算计，明明身穿粗布麻衣，却没半分卑躬屈膝，让人生不出轻视，杨氏有些意外，这般人物怎生会到她府上做工，还干的是那等子脏累的活计？

        便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未救治重病丈夫到府上做工，如何去做浣洗衣服的活计？就你这个模样，府中自然有更轻便月钱高的活计与你才对，就算不到府上，外头也有大把的机会给你。”

        就冲这个长相，若真的是那等子轻浮人，何须到她府上干活，外头可有大把的郎君愿意供着。

        音娘忙回道：“回太太，我是个手笨的，除了浣洗衣物便不知还能做什么，外头银钱多的都要抛头露面的自然不方便，我也是寻了多家最后才被府上的管事相中了进府做工，若是丢了活计，想必又得好些时日没了进项，家中相公一日不能断药，我也是无法才过来求您。”

        说着话，音娘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听了这话，杨氏又看了一眼站在音娘身旁的阿沁，问：“你如何看？”

        阿沁一愣，忙回道：“此事奴婢不敢妄言，也只能劳烦太太您做决断了，但奴婢认为，她虽说只是一个临时进府做工的，但也不能冤枉了她，若是顺便将她给辞去，怕她日后在整个皇都里边都再难找到活计了。”

        杨氏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各府管事私下都有些来往，这音娘又是这般特殊，再想去别家做活怕是更难了。

        不过听着这音娘又和她那个庶子沾了点儿事，想必和那梅姨娘也脱不了干系，不过杨氏本就不待见那边几个，哪里会多花心思放在这上边，便对罗嬷嬷道：“这事儿你便跟着去处理好了，若真的是冤枉了她，便让她留下来继续做活，也算是积德了。”

        罗嬷嬷领命，带着音娘和阿沁就要离开，杨氏却开口道：“阿沁，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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