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五月初十，贺卫三郎中探花，卫府大摆宴席。

        府上的忙碌与阿沁她们几个贴身丫鬟无甚关系，外头的宴会如何热闹也是见不着的。

        所幸，宴会还请了女眷，小娘子凑在一处，妇人又凑在一处，倒也不显冷清。

        不过席间能说的话都大差不离。

        卫熙敏虽素来不喜这些交际，也还是做好了地主之谊。

        吃的，玩儿的，她只需让众娘子尽兴，别的什么她就是不管的。

        如右相府的月大娘子时不时提一句卫三郎，卫熙敏便装作不懂随意敷衍。

        最后月大娘子无法，也就罢了心思。

        一番虚以为蛇，直到了天色渐晚，卫熙敏才总算是送走了一众娘子。

        只觉轻松了不少，让阿沁替自己揉了揉了额角，这才抱怨道：“这些个小娘子，若真的有心，自个儿找我三哥去，何必舍近求远问我。”

        语罢，又对阿沁道：“你怎么不去寻我三哥，好歹也是你表兄，久别重逢，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说？”

        阿沁摇了摇头“娘子，今时不同往日，奴婢与他若再有来往恐对他不好。”

        见她这样回了，卫熙敏小小的呼了一口气，有丝释然。

        好一会儿，这才道：“母亲刚才于我说，宫里的几位晚些时候要过来，总归是不得清净了。”

        宫里惠妃娘娘所出的几位，阿沁也就接触过三公主，三公主也是夏日所生，就比卫熙敏大上一岁有余，生得不算顶好，但也是个美人，以往来府上或是侯府，总是寻着机会去找卫三郎，但以往因年纪小倒没让人觉得有什么。

        不过阿沁知道，三公主对卫三郎是不同的，而三公主身份尊贵，若是配以卫三郎也是使得的。

        阿沁不愿再细想下去，便对卫熙敏道：“几位皇子公主过来府上也不过就是走个过程，夜里也是要回宫的，再者，三公主也不算闹人。”

        卫熙敏却道：“她倒是不闹人，就是我今日累了乏了，原想着早些睡下，她一来，哪还能休息。”

        这话说得倒是正理，卫府也就只有她这么个嫡出娘子，另两个娘子也没那个资格作陪，侯府那边倒是娘子多，奈何三公主不喜与她们玩，不然先前得知三公主要来也不会将侯府的娘子给送回去。

        一旁的秋菊便笑了：“娘子您就别恼了，现下时辰还算早，不若先回院稍作休息，等宫里来人了，再过来迎接不迟。”

        “也只能如此了。”

        阿沁等人护着卫熙敏一道回了院子，简单的卸下了衣饰，就服侍卫熙敏歇下。

        卫熙敏躺在软榻上，忽而又想到自己还有贺礼没有送出，忙叫人将东西找来。

        是一支还不错的毛笔，本来是别人送给她的，但她觉得自己拿着也浪费，还不如给了卫三郎。

        因是娘子送给她的，盒子便不能再用，让阿沁找来一个精致素净的盒子装了，虽是借花献佛，不过看起来也还算不敷衍。

        卫熙敏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本礼物自己送去最好，不过这会儿她才懒得动弹，想了想便让阿沁送过去。

        还忍不住说道：“多年没了联系，带句话也是好的。”

        阿沁领命拿着贺礼出了门去。

        等阿沁一走，秋菊就忍不住道：“娘子这几日老是将阿沁表兄的事儿提在嘴边，倒是奇怪。”

        卫熙敏躺在榻上，翻身就面朝里边，不欲多答话：“问这么多做什么，不过是不想她日后想着后悔罢了。”

        听了这话，秋菊与春柳、夏荷三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意外。

        再说，阿沁带着贺礼，一路来到了外院。

        因现下外院里还有外男，她虽不是府中的娘子并没有那不能见外男的约束，但她的模样总归是怕惹上什么麻烦。

        今日那些郎君又是喝了酒的，指不定就会被缠住，无事还好倘若就算是被做了什么，主子们也只会装作无事息事宁人，任谁都不会给她一个下人出头的。

        阿沁便想着，让人将卫三郎身边侍候的人请来，到时候将贺礼给奉上，也就算完了命令，至于见卫三郎便不用了，给梁旭带话也没又必要。

        好在这会儿外院的宴席虽然还未结束，不过下人们也轻松了不少，阿沁便寻着一个小丫鬟让她帮忙去寻卫三郎身边人。

        那小丫鬟也是个机灵的，见是大娘子身边的大丫鬟，哪里会拒绝，忙点头去找人。

        阿沁便站在角落等着，目光却时不时的打量周遭，见有外男过来忙低头躬身立在原地，哪怕她模样如何出色，这样也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好一会儿，那小丫鬟便领了人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卫三郎身边侍候的小厮柱子。

        “阿沁姐姐，你寻我过来作甚？”

        人还未到，便朝着阿沁招呼了，又是挥手让领路的小丫鬟去了，见阿沁抬头看了过来，这才大步过了来。

        阿沁笑道：“我是领了大娘子的命，过来与三郎君送贺礼的，不过瞧着外头还热闹着，便寻人找了你来，想着将东西交于你，你到时候给了三郎君也是一样的。”

        柱子却问：“前头已经快散席了，郎君待会儿就会送客，既然是大娘子让你送的，我认为还是你亲手送过去才好。”

        见阿沁有些为难，便又道：“我想着，比之我，郎君更愿意你过去。”

        阿沁一愣，有些惊慌“这话慎言。”

        柱子笑了笑，“我可是听人说了，既然郎君让你过去寻他，还是去了的好，至于要不要给你表兄带话，那是你的事，切莫坏了郎君的好意。”

        阿沁哪里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失了礼数，不过近日卫三郎忙得脚不沾地，她心中也有些胆怯，便一直没有过去谢恩，现在虽然替卫熙敏送贺礼，心中也没有真正想着过去当面送的。

        她不是不想见卫三郎，只怕自己见了更会生出些贪恋。

        以往也就罢了，如今卫三郎已高中探花，之后会入翰林院，就凭他的天资，日后入内阁官至一品也并不算难，不止皇都，就算是地方上都不乏人盯上他的亲事。

        她一个几年后就会随着卫熙敏嫁出去的贴身丫鬟，又是奴籍，哪里能再生妄念。

        至于她表哥梁旭，她能说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句话，如今身份天差地别，何必平添烦恼？

        阿沁虽然不知道这几年姨母家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原先是鼎富之家的梁家，如今是何模样由梁旭当日打扮可见一斑，想必也受到了当年事件波及。

        姨母如今又如何看她？

        可若是让她认错，她也是不愿的，当年之事她家也是无辜牵连，再说了当年姨母家生意能做那样大，何尝不是因她家的关系。

        一损俱损，祸福同一。

        只苦了她家，明明没得到什么主家的便利，却生生的将家给拆散了。

        如今，她这个身份，就算是想要报复也是不能的。

        这会儿被柱子这样一说，阿沁再想不去便有些不知好歹了。

        想到这里，阿沁便无奈道：“我是该过去请安谢恩的。”

        柱子笑了笑“这便对了，随我这边走吧，郎君等下送完了客就会到外边的阁楼休息，我先将你带过去等着，我也好过去回禀一下郎君此事。”

        “劳烦。”

        柱子领路，阿沁跟在他身后走着，心中却有些忐忑。

        柱子知阿沁不想麻烦，一路上领着她都走的是没什么人的小道，一路辗转，竟是多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都到了卫三郎要休息的阁楼。

        让阿沁寻个座位坐着，哪怕阿沁拒绝也非要给她倒上一杯茶水，最后见阿沁领了情，这才满意的出了阁楼。

        等柱子走后，阿沁这才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着这柱子也未免太过热情了些，若不是她瞧着他眼神清澈，还以为他是别有目的。

        又是喝了一口茶水，阿沁这才开始打量起来周遭。

        却见这里物件不多，装扮也简朴，除了一个大大的书桌和一些桌椅，就是书桌后边的一面书架，靠窗的旁边有一个软榻。

        软榻有用过的痕迹，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些像是翻看过的书籍，砚上还有未干的墨，看样子是有人在上边书写过的，府中喜爱读书的，除了卫老爷也就只有卫三郎，而这处阁楼较偏僻，想着卫老爷也不会舍近求远过来这边看书写字，剩下的也就只有卫三郎了。

        现下这里又没有丫鬟小厮，只阿沁一人，一想到这里满是卫三郎待过的痕迹，阿沁便觉得心儿怦怦直跳，趁着四下无人，她忍不住伸手拂过书桌和书桌后的椅子，手指所到之处便觉得滚烫得很。

        至于那软榻，阿沁倒是怎么也不敢再看了，至于过去碰触就更不能了。

        不过还是忍不住闭着眼坐着了书桌后边的椅子上，感觉自己似乎与卫三郎更近了些。

        好一会儿，她才做贼心虚般从椅上起来，面上亦是染了些不寻常的红晕。

        她从八年前入了卫府，便处处的克制着自己，何尝有过这样出格举动？

        果然，贪恋只会越来越让人放纵自身。

        阿沁有些懊恼，却又觉得庆幸，毕竟过了今日，她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到了这里，她的目光又不由得落在了那软榻上，眼前似乎有了卫三郎躺榻上小憩，察觉到了她，缓缓张开了潋滟的双眼瞧着她，似笑非笑的开口：“还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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