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为了以防万一，工作人员迅速行动起来。

        有的继续研判气象资料，有的联系附近机场，有的紧盯飞机动态。

        正当众人为了一个可能会来的大风忙得不可开交时，一声婴儿的啼哭犹如一柄利刃劈开了漫漫长夜，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轻柔又焦急的女声。

        “宝宝乖，不哭……”

        刚刚还在喝奶的牛油果突然大哭起来，工作人员抱了也哄了，却不怎么见效。

        牛油果的哭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仿佛一柄钝刀，在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上反复磋磨。

        抱着牛油果的工作人员有点急了，她怕打扰到大家工作，想把宝宝抱去外面，然而方铭却在这时抬了抬手，说：“给我。”

        老话说“一月睡、二月闹”，现在正是二月闹的时候。

        方铭也是最近才知道，宝宝哭一定是有原因的，要么饿了，要么要换尿不湿，要么想睡又睡不着，要么有什么不舒服。

        宝宝不会说话，只能通过哭声表达需求。

        方铭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牛油果，熟练地给牛油果拍嗝。

        两个月大的宝宝容易肠绞痛，喂奶时要特别注意，不能吸进去空气，喝完奶要及时拍嗝，还要做排气操。不过方铭也不太确定牛油果为什么会哭，也许她只是因为不习惯陌生人的怀抱，急需要方铭的安抚。

        方铭一边抱着牛油果来回踱步，一边聆听各方汇报。

        起风了，其他航班都去附近机场备降了，已经联系好最近的机场，那边表示可以接收，公司代办正在赶过去，随时可以接手善后……

        方铭有条不紊地给出下一步指示，各项工作都在有序进行。

        渐渐的，凄厉的哭声没有了，牛油果似乎哭累了，靠在方铭的肩上小声哼唧。她弯弯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水珠，脸上残留着蜿蜒的泪痕，像历经千年的琥珀，埋藏了悄然流逝的时光。

        不多一会儿，方铭换了一个姿势，他让牛油果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头枕在肘弯里，这一边抬高，脚那边放低。

        这个动作可以帮助宝宝排出胃里的空气，从而缓解肠绞痛。

        最让方铭惊叹的是，这个动作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名字，叫“飞机抱”，因为小婴儿此时的姿态像极了一架翱翔天际的飞机。

        在方铭的轻拍下，牛油果终于不哭了。

        五分钟后，“飞机”安全降落，重新回到了方铭的怀抱。

        方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负责守听陆空通话的工作人员突然摘下耳机，“1566申请降落。”

        所有人为之一振，方铭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一丝未变，依旧无波无澜。

        原来在进行第二次低空通场时，在机场的工作人员明确看到了垂在机腹的起落架，正好三个，一个不少。当然，通过目视只能确定起落架已经放下，至于是否锁定，还需要机组通过其他方式判断。

        时间不等人，程云霄决定进行一次试着陆，如果起落架收回，飞机将立即复飞，并即刻前往其他机场降落，如果没有收回，就说明飞机的起落架已经正常放下并锁好，所谓的警告只是信号灯故障造成的误报。

        运控中心在远离机场跑道的室内，他们不能像塔台那样清晰地看到飞机落地，但是可以通过飞机不断变化的高度猜个大概。

        大厅内，所有人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屏幕上的数字从近千的数值一路下降，连不谙世事的牛油果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她攥着两只小手，瞪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瞧着方铭，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当高度为零的时候，所有人的呼吸也停止了。

        没有复飞！

        但这并不意味飞机已经平安降落，曾经有飞机在落地后，前起落架突然收回，导致飞机以机头触地的姿态在跑道滑行了三百多米，一时间火光四溅，差点引发爆炸。

        方铭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操作鼠标，大屏幕出现了正对机场控制区的监控画面，只见遥远的黑暗里，一团白影在星河似的跑道上飞速滑过。

        飞机速度极快，几乎只是一瞬便冲出监控范围，不见踪影。

        一定要平安……

        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

        监控重回平静，运控中心的空气也凝固了，大家紧抓监控画面不放，都想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监控里除了无边的黑暗和高杆灯的晕黄，寂寞得连一只蚊子都没有，以至于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信号出了问题。

        方铭管不了那么多，他仍旧执拗地盯着监控画面。

        其实他根本看不清什么，连刚才那一道白影，说不定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可是他就是不愿放弃。

        所有人都不愿放弃。

        大厅里一片寂静，火警出动、紧急撤离的警报通通没有响起，大家因此获得了短暂的慰藉。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其实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却好像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突然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

        被几个雨滴覆盖的监控上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团白雾，那团白雾冲破雨幕，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是飞机！

        刚才一闪而逝的飞机重新回到监控画面。其他飞机都在停机位上等待，这个时候能移动的飞机只有1566，也只能是1566！

        当人们看清傲立于机尾的航徽时，欢呼声响彻运控大厅。

        “太好了。”

        “是假信号。”

        “我早就说是误报。”

        在众人的见证下，飞机脱离跑道，缓缓向候机楼驶去。

        在场的人们如释重负，方铭却将目光落在大屏幕的一角。

        进港信息牌上，其他航班的状态皆为“备降”，只有1566状态不明，终于，画面一闪，1566后面更新了两个字——到达。

        方铭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好，那些不是他的幻觉，原来真的只是虚惊一场。

        方铭盯着那两个字，反复咀嚼。

        到达，他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辞藻。

        飞机安全降落了，方铭还有后续工作要做。

        他马上叫来工作人员发通稿，向上级汇报情况，联系记者采访，还要协调在外站备降的飞机返回或是在当地过夜。

        在工作间隙，方铭抽出一点时间看了看怀里的牛油果，小家伙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已经睡着了。

        方铭正想摸一摸牛油果的脸，忽然间，他的手机响了。方铭还以为又是什么人来问飞机的事情，直到看到上面的两个字——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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