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法会(五)

阿五被涂山韫带回了自己住处的画楼，因为近些日子紫竹林里面发生的动静，所以涂山韫任凭阿五磨破了嘴皮也不允许她出去。

        黎烨似乎是来看过她几次的，但每次到门口就被她二哥黑着脸轰走了，似乎她二哥对这个小地仙格外的不满意。

        那日，趁着她二哥出门，她便挑开结界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出去了，原本是想去找黎烨的，但是去了他住的地方却没见到人。

        阿五一人坐在阁楼栏杆边上，百无聊赖的晃着腿，脚下云雾缭绕间爬满了红色的佛灯花，一串一串的，那颜色煞是好看。似乎是见不得这样的血红，看着看着心里总是闷闷的疼，看到那漫山遍野的渡铃花时也是这样。

        阿五漫不经心的打了一个哈欠，忽然感觉脚腕处痒痒的，低头往下看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不可触摸的花条藤蔓竟像是突然活了一般，顺着她的脚往攀附上。

        阿五被这小蛇一般的触感吓得一愣，连忙半跳起来，只见就在她站起来之后，眼前的佛灯花忽然疯长起来，瞬间就将这一隅小小的阁楼包围的严严实实。阿五还来不及从眼前的变化中反映过来，便见佛灯花在她眼前一簇一簇的绽开，每开出一朵佛灯花，上面就幻化出一片虚影，有些是不认识的，有些竟是她小时候经历过的事。

        又新奇又怪诞，阿五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触摸，手上传来热热的光晕，仿佛是有火苗在指尖灼烧一般。接着，那朵花就在她眼前绽开，上面依旧浮现出一个虚影。

        玉柱擎天，云层浩渺间只见一个蓝衣的背影，那人的头发是罕见的暗红色，背负银铠，阿五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尾酸楚，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

        虽然没有看到脸，可是阿五就是觉得她应该认识这个人。不过看到这人周围的流云，想来应该是在天宫，那就是天上的神仙，估计也是在什么神仙图谱里面看到过。

        阿五下意识的去触摸，想要得知更多，但是触碰之后，那残影却在她眼前散开。紧接着，包围着这座阁楼的藤蔓瞬时凋零枯萎，然后慢慢变成云雾消散，如同画笔一挥，清水洗涤，便将丹青洗了个干净。

        阿五被凉风吹得瑟瑟发抖，她环视了四周一眼，阁楼下面最高的一级台阶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眉目含笑，手握一只玉色画笔，光是站在那里便仙姿绰约，仙泽自成。

        这人竟然是那日在菩提祖师身侧的画仙云棹。

        看到他手上摇晃着的画笔，阿五也终于了然刚刚眼前出现的变化，在这画阁里面能够随心所欲的改变一切也就只有这画仙能够做到了。

        “云棹仙君。”阿五上前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这人给她的感觉并不讨厌。

        云棹把手上的画笔一挥，便将那画笔挂回了腰间，笑得肆意：“我早已堕仙，现在就是个闲散之人在这画阁里面颓然度日，小帝姬莫要这般消遣我了。”

        阿五抓了抓后脑勺，笑道：“云棹仙君闲情雅致，这画阁里面幻像万千，我这次能来此见识此乃三生有幸呢。”

        云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柄折扇出来，递给阿五。

        “既是初次相见，我与小帝姬有缘便送小帝姬一礼。”

        阿五接过，折扇展开，上面画了一簇红色渡铃。她端起折扇拿到鼻尖嗅了嗅，是与面前这人身上同样的气息，应当是他亲手所绘。

        “云棹仙君大礼，阿五受之有愧呀。”阿五本想推辞，却被云棹用手挡了回来：“即是送了小帝姬，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便权当是我们两人有缘罢了。”

        接着，云棹示意阿五，让她挥舞一下试试。阿五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轻轻挥了挥手中的折扇，谁知这一挥折扇里面竟然无端飘出片片渡铃花来，挥向半空，倒像是下起了纷纷扬扬的花雨。

        阿五惊奇于这个的同时，又觉得格外好玩，看向云棹，云棹眼里流露出一丝自豪自得。果然是出自画仙笔下的东西，与凡品皆不可比。

        “我父君说了做神仙要有来有往，今日阿五即是收了仙君的礼，那必当也是要有东西回才是。”阿五一合折扇，说罢从腰上解下一个铃铛，递给面前这人：“这是我在昆仑制的，送给你当做回礼了。”

        那是一串小小的银色铃铛，每个铃铛上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得出来制这铃铛的人应当是花了很多功夫。随着手的抖动，铃铛轻轻的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熟悉又陌生。

        云棹接过银铃，放在掌心用手指细细研磨着上面的花纹，原本平静寡欲的眸子慢慢掀起了一丝波澜，薄唇轻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见谁都喜欢送铃铛。”

        声音很轻，阿五没有听得很明白，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

        云棹脸上重新浮现笑意，将手上的铃铛揣回了怀里，笑道：“小帝姬送的礼，云某自当收好。”

        “说来今日小帝姬一个人在这边，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接着，云棹像是扯开话题一般。

        阿五一屁股坐在石阶上面，无奈的托着下巴，叹气道：“我原本是想出来找小地仙的，可谁知……”

        接着，阿五便把自己的事同云棹说了，她好不容易溜下山，实在是不想这么快的回昆仑。可是她二哥说了，这次说什么都得把她带回去，这几天将她看得可牢了。所以她便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出来找黎烨，两个人提前离开。

        “这个恐怕是不能的，菩提山门一关便是得等法会结束之后才会开。”云棹说。

        “啊？”阿五心如死灰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如若小殿下要找那日一同来的仙君，我倒是知道他在哪。”云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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