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早知道你要睡这么久，我们就不定旅馆了。”姜凤林推开门说着，浅笑的面容，带了些许的疲惫。

　　听见这声调笑，汤晓晓往外探了探头，适应了光线的眼睛模糊的聚焦在姜凤林靠过来的脸上。

　　“看什么，不认识了？”姜凤林在汤晓晓身边坐定，汤晓晓侧着脑袋追着姜凤林坐好，无力的一笑，想要开口，嘴唇却重若千金，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只迟了几秒，便在不像它本来的意思。

　　“饿不饿，”姜凤林带了几分青黑的眼眶，在白净的脸上只实在明显，似是发现汤晓晓也在皱眉盯着他看，转过头去，借着手里的饭食换着视线。

　　“多久了，”汤晓晓声音沙哑的开口，带了撕裂痛感的嘴角，眼睛看着姜凤林的侧颜，不知道这一觉，她到底是睡去了多少的日子。

　　“两天，”姜凤林也没瞒着，接着汤晓晓的话说着。

　　“两天，”汤晓晓跟着话音念了一遍，似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多念了两声。

　　“你最近睡得太多了，”姜凤林叹一口气，扶着汤晓晓那仍歪着头瞧着自己的身子坐起，下意识的，伸手往汤晓晓的额上探了一探。

　　汤晓晓眼睛随着那大手一动，床边柜上飘过的香气，丝丝的往正往绕成一团乱麻的脑子里钻着。

　　“没烧，”汤晓晓嘟囔一声，这个姿势姜凤林之前每日不知对她做过多少，如今虽然身上还是有些冷的，却也深知到底与前几日不同。

　　姜凤林无奈的一笑，像是习惯了，看着汤晓晓软绵绵的在床上躺着，就总想起那些汤晓晓病的昏昏沉沉的日子。

　　“对了，”汤晓晓忽然从床上挣起，眼睛睁的滚圆望着姜凤林，“晴姐呢，孩子呢？他们怎么样，你怎么会在这，魏哥呢？”

　　一连串的话被汤晓晓说的极快，姜凤林捧着被汤晓晓一把推回来的粥碗，低头缓了缓忽然酸热的眼眶，这才笑着拍了拍汤晓晓的手腕。

　　“他们没事，”姜凤林把碗重新放回汤晓晓的手里，看着她开始一口口的吃下去，这才继续开口说着，汤晓晓一醒来便关心着的那些人事。

　　“晴姐手术出了意外，医院方面因为前一台手术出了情况，用掉了一部分储备血，本来按照他们的预算是足够应急的，可晴姐底子太弱，出血量开始不受控制，但是手术还未完成，所以只好临时找人救急。“

　　姜凤林的讲的很慢，汤晓晓一边喝着那索然无味的白粥，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

　　“然后呢，”汤晓晓知道人没事也放下了心，被白粥暖过的胃里舒服很多，偏头寻不着可口的拌饭菜，只好求着身边人将更多地事来调味。

　　“后面你不是都知道了，”姜凤林话音一阻，“你的血型正好，为库存的调转赢得了时间，后面血库跟上来时，你就被送出来了，然后睡了两天。”

　　“那我能去看看晴姐吗，”吃完最后一口，汤晓晓觉得身上力气回来许多，听闻自己睡前担心的人都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心里跟着一暖，便有些迫不及待去见见。

　　“今天太晚了，”姜凤林抬头看了看窗外，眼睛转回汤晓晓的脸上，抽纸随手一拿，在汤晓晓嘴边抹了几下。

　　“可我想去，”醒来的太晚，汤晓晓实在不敢信那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平安无事，纵然话是姜凤林说的，汤晓晓还是想去自己亲眼验证一番。

　　躺了两天，在床上时汤晓晓尚有些不觉，直到两脚站在地上，这才发觉竟如同脚踩棉田，软的连支撑她站直都着实废了不少力气。

　　忍过一番头晕目眩，汤晓晓扶着床边，姜凤林的轻声呼唤慢慢轻传入耳，汤晓晓粗喘着气拍了拍自己响彻前后的脑海，直到完全听见姜凤林的叫喊，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感觉到姜凤林想把自己往床上放去，汤晓晓挣扎一下，强撑着站了起来。

　　“明日再去，”姜凤林扶着浑身发软的汤晓晓有些心疼，“她们真的已经无事，晴姐和魏哥的孩子也安全的进了婴儿室，你明日去见，也是一样的。”“不一样，”汤晓晓坚持的回道，抖了抖不听使唤的腿脚，总算踹出来一点的力气。

　　“姜凤林，以前我们去见他们是因为害怕，是恐惧，是为了不遗憾，现在我去见，仍是为了这个，”汤晓晓拉住姜凤林的一根胳膊助力，站起来轻轻抱了抱皱着眉头的姜凤林缓缓的讲着。

　　“你知道我躺在手术室里时，我有多害怕吗，”汤晓晓声音慢慢的，像是在讲一个老去的故事，而不是她自己所经不久的己事。

　　“四周是那么冷，连血都是冷的，冰冷的光打在头顶上，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姜凤林哑声回了一句。

　　“那时候，我在那黑暗里想了很多，想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去听，不能去看，更不能去见自己想见的人。””死亡太冷了，“汤晓晓勉力一笑，似乎想起那让自己心寒冷，不由打了一个轻颤。

　　“能醒过来再见到这个世界真好，既然我还能有时间活在这世上，你大概是想不到我有多少事情想要做的。我怎么敢继续耽搁下去。”

　　姜凤林见汤晓晓如此说，也不再阻拦，伸手从背后环住汤晓晓，两只手一起托着汤晓晓的身子，几乎抱着她一起往外走着。

　　两人此刻在的楼层与俞晴住的病房分别在不同的楼里，幸好这连环的楼内都有连廊和电梯，两人走得慢些，却还是连门都没出就转到了特殊病区。

　　仍是那间特殊监护室，里面不复原本的安静，各样的机器有条不紊的在里面排列着连接在病床上那弱小的身影上。“晴姐，也是一直没醒过来，但是医生说手术还算顺利，现在生命体征稳定，睡着，正好少受些罪。”

　　生命体征稳定，汤晓晓嘴角一弯，留下来了是吗，那个人，那个被那么多人爱着的人，真的还留在这世界上。

　　“你还怕吗？”汤晓晓趴在大大的玻璃窗前，手指一点点画着屋里那人的轮廓，轻声问着身旁之人。

　　“怕什么，”姜凤林托着汤晓晓朝她专注的方向看过去，俞晴的这幅样子，不多年前他也是见过的，那时候浑身是伤的她如同是个破布娃娃一样，而现在，她仍在那躺着，却已经顽强的战胜了很多。

　　“不知道，”汤晓晓想了许久喃喃回道，“以前，总觉得你在害怕什么，从你告诉我晴姐的事以后，我还是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我就知道你害怕。”

　　“胡说，”姜凤林听着汤晓晓近乎歪理的话，忍不住无奈的撇了撇嘴，在人前承认的自己的恐惧，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有些为难，可姜凤林知道汤晓晓并没说错，那连自己的都在惶恐着的，以前他自己也没想明白是什么。

　　如今再想，许那就是生命，最冷漠，最热情，最脆弱也是最顽强的那个。

　　“不会了吧，”汤晓晓抬头看着姜凤林，他没说话，可汤晓晓就是觉得，他是不同的，与那个惶恐不安的人，那个身负着万众罪孽的人。

　　“你何必让自己想这么多，”姜凤林轻声一叹，他是想护她的，最后却先被守护着。

　　“没什么，”汤晓晓勾勾唇角，借着姜凤林的力气倚在他身上，沉稳的力量，让汤晓晓十分心安。

　　“想你，我开心，”汤晓晓合了合眼，虽然身上十分不爽，可闭上眼睛却又没有半点的睡意，这两天睡多了，汤晓晓无奈的沉吟一声。

　　“你抱我回去好不好，我累了。”见到了俞晴，汤晓晓已经走不下去了，强撑的看到俞晴无事，那个孩子，汤晓晓知道他一定也会像他母亲一样坚强的活着。

　　“好，”从汤晓晓靠过来，姜凤林便一直环着汤晓晓软绵绵的身子，见她终于不再强撑，姜凤林很轻松就把人整个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路上来来往往总会遇上几人，来时汤晓晓眼睛完全的想着前面也不在意，可现在躺在姜凤林的怀里，看着那一个个看过来的眼神，心里略显的尴尬，无意的挣扎一下。

　　“你之前的意思，是怎么说来着，”姜凤林低头在汤晓晓的耳边轻念，不高的声音，却止住了汤晓晓刚起的念头。

　　寻着那声音抬头看了姜凤林一眼，汤晓晓轻笑一声彻底不再去管如何，将自己深深的埋进姜凤林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慢慢的走着。

　　“我想吃馄饨，”汤晓晓扶着病床坐好，看着给自己脱鞋的姜凤林，这样乖巧的姜凤林看着实在可爱，汤晓晓晃晃自己的腿脚，忍不住又提了个要求。

　　“馄饨，”姜凤林抬头看着汤晓晓，这大晚上忽然想吃东西也就算了，点名馄饨，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店家在做了。

　　“嗯，”汤晓晓重重一点头，委委屈屈的撅着嘴巴看着姜凤林，“饿了，刚才的没味道，不如你煮的好吃。”

　　这样的地方，汤晓晓根本就没打算能吃到姜凤林那门手艺，虽然可能也说不上比哪些个大厨好在哪里，就是习惯了，便改不掉了。

　　“那你老实在这病房等我，我在出去看看，”听到汤晓晓的吹捧，姜凤林知道这又是那小丫头给自己下的迷魂汤，可自己偏偏就受的欢喜，自自然不愿拒绝。

　　汤晓晓见姜凤林许了，心满意足的点头目送姜凤林出门，在姜凤林即将关门的前一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大声的喊住姜凤林，不放心的叮嘱一声，“要鲜肉的！”

　　鲜肉，姜凤林无奈的扫过一眼满目期待的汤晓晓，想要说的那声不好消化，又生生的被他吞了回去。

　　想来汤晓晓也不是非要吃的，自己有多少不可说的秘密，汤晓晓大概也又不能讲给他听的故事。

　　外面的风只带了不多的寒潮，姜凤林低眉扫了街上难得看起来还不错的一家店里，思虑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病房里汤晓晓从姜凤林离开后有些不喜欢这安静，老实的呆在床里呆了不久，就开始满病房的翻找着的自己的手机。

　　这一遭走的实在不愉快，她只躺了两天便觉得十分难受，更别说那已经躺了许久日子的吴迪，现在她还可以康复来打发些日子，可在能动以前，那是多么无聊的日子。

　　电话仍是被放在最远的一个包里，汤晓晓挣扎回床上，接触到那些温暖柔软的床被，汤晓晓忍不住又窝了一会，这才打开手机，翻找出吴迪的联系方式。

　　“臭丫头！”电话刚一接通，吴迪的骂声便已经传了出来，汤晓晓似乎被这一声骂的回到了人间，腻腻的朝电话另一头哼了一声，嘟囔着在被骂就要挂电话这才能好好的聊上几句。

　　这电话普通的很，汤晓晓就像是回到了很久前和吴迪偶尔打打电话互相找事的那日子，谁都没提各自正在做些什么，吴迪没说她已经提前出了院，汤晓晓也没告诉吴迪，自己知道了那件关于她的秘密。

　　东拉闲扯，汤晓晓克制着自己心里一切想要问出口的冲动，只是等吴迪被人喊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最近挺好的吧。”

　　这话说的不太是好地方，若是旁人也该是一开始便先客气一番，可这放在最后的话，却是汤晓晓真正担心着的。

　　不管做什么，只要她好也便可以了。

　　“好，都好着呢，”吴迪愣了一会，没想到汤晓晓会有如此一问，随后才如往常那不着调的话敷衍一声，话到最后却逗得吴迪自己笑了一声，促催着喊了一声“挂了，”便先挂断了电话。

　　不让人省半点心思，汤晓晓看着黑掉的手机，想要拨给汤万红的电话还没想好要和她讲些什么，门外姜凤林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搁下手机，汤晓晓打起精神兴冲冲的看着姜凤林拎回来的几个打包盒，可一个个打开，里面也没见到一个混沌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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