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年初一，不等经历汤万红大嗓门的叫醒服务，吴迪早早就已经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有人趁着夜色离开了，而有人正往这里赶来。

　　“喂……”电话响起的时候，吴迪已经听到了那莫名其妙的电台里的第二十三首歌，这还是汤晓晓走之前非拉着她一起听的，虽然吴迪特别想把破声音关掉，可这夜，连炮声都没有的时候，是那么静，静的连心跳都要破空而出。

　　“我到了，”男音带了些颤抖，偶尔传进话筒里的跺脚声，像是一下下踏在心上，吴迪脸上滑过一抹淡淡的笑，轻声应了一句。

　　“我迷路了，”栗阳看着自己面前的巷道口，虽然地址已经在他手里，可兜兜转转这么久，还是寻不到那个好像近在咫尺的屋号。

　　“我……现在该往哪走。”栗阳无措的问着电话另一头的人，那低低传进耳朵里的笑声，让栗有些惭愧的低了低头。

　　“我去接你，”吴迪笑够了，终于不再逗弄栗阳，坐起身子，准备穿上衣服去外面找找这丢了的小朋友。

　　“好，那个……”正打算关掉电话下床，吴迪被栗阳又叫了回去，把电话重新搁到耳朵边上，奇怪的念叨了一声。

　　“干嘛？”吴迪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开始琢磨栗阳这忽然的是要做什么。

　　“那个，外边冷，你身体还没好，出，出门多穿点衣服。”

　　栗阳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越来越没有底气，吴迪紧紧抿着嘴唇，可还是没能骗自己对此一点都毫无感觉。

　　“哦。”

　　苏扬。

　　在留守苏扬的人里，三十闹了一天，本都讲好了要一起守岁，可晚上十点一过，从齐涵带着自己媳妇退场开始，所有的人也稀稀落落的开始各种请辞。

　　夜一直守到夜里三点，偌大的包厢里，最后只留下了姜凤林和林振威两人。

　　林振威把大半夜还能爬起来给自己留个新年祝福的人祝福回去，神色落寞的看了看那个只一句新年快乐便再没回复的人，叹一口气，按下了屏幕。

　　“老二，有信吗？”林振威的新年聚会设想了很久了，原本的名单里并没有姜凤林，因为他说已经和汤晓晓另有了安排，没想事情到眼前会忽然变成如此，计划赶不上变化，也大致如是。

　　姜凤林侧头看了眼凑到近前的林振威，虽然很想点头应许，可安静的手机，并没有那人半点的消息，连新年快乐，那人连看都没看。

　　她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像他在思念着她一样的在想念他。

　　“哎，你说咱哥俩这什么命，”林振威拍了拍姜凤林的肩膀，“老二这年你还守不守？”

　　守吗？姜凤林也不知道，端着桌上的酒杯灌了一口，见林振威也伸手拿杯子，便下手拍了一掌。

　　“老二！”林振威护着自己的手无奈的念着，“大过年的，你干嘛这是。”

　　“我可不想新年第一天就陪你在医院度过。”姜凤林抿着唇间的酒滋，这样的好酒都没能留下那些人，姜凤林看着在灯下闪耀着的酒面，麦黄色光泽，看着淡泊如琥珀一般，却汹烈似火，让人如何也割舍不下。

　　“你这话说的，大年初一就不能盼我点好，”林振威闻言抚着自己的胃，今晚虽然姜凤林没在众人跟前下他的面子，可也是帮他挡了不少的酒，如今见他还在喝，忍不住盯着姜凤林的脸瞧着。

　　“看什么？”姜凤林被看的久了，皱着眉瞥了一眼莫名其妙的林振威，“初一就把脑子祭了？”

　　林振威被姜凤林的这一眼看的瑟缩了下，连忙开了瓶摆在桌上的矿泉水压一压惊。

　　这刚才还琢磨着姜凤林酒量是越发好了，喝到现在脸都没见红，没想到这酒还是上了头的，只是可能没过脸，直接走的脑子。

　　“你自己喝吧，我回去了，”姜凤林喝净自己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将林振威举止怪异，也没过问，他已经出来太久了，现在，他想回去，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床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温暖的，柔软的，总是能包容着床上睡着那人所有的感觉，方寸的地方，却有着无疆的宽阔。

　　今晚的梦一定不讨人喜欢，姜凤林四处收着不知道被先前那帮人搁到何处的钥匙，外套，那跟着闹了一晚的身体，一下子疲累都涌了上来。

　　林振威见姜凤林要走，慌忙的伸手拉住，嘴巴可怜兮兮的撅起，轻摇着姜凤林的胳膊哄道：“老二，你要走了，我可就我就一个人了，反正你也是自己一个，你陪陪我不好吗？”

　　那轻抖着的嗓子听的姜凤林打了个冷颤，想要挥开那拦着他的手，却又不忍心就这么伤了他，就像伤害一个孤独的自己一样。

　　“先松手，”姜凤林沉叹口气，无奈的妥协了。

　　陪着这个孤独的大少爷一直到早上七点，被拉着又找了大半圈的早餐店，就为了林振威一句，“初一的早上，一定要吃上正经的苏式点心才能有个好的开始。

　　可惜，姜凤林不会做这正经的苏式点心，林振威又拉着他撒娇打滚的不让走，姜凤林也只好被林振威抓着到处找初一还开着门的早餐店。

　　“明天见，千万别误了飞机。”林振威在路口和姜凤林分开时，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了，姜凤林点头应过，这新年伊始的第一大单，姜凤林并不比林振威看的轻。

　　姜凤林本想找回自己的车，可一想自己喝的那大半宿的酒，还有被拉着走了的这许久的路，姜凤林很快就放弃了找回并且自己开车回去的选择。

　　要打车回去，在初一这一天明显比平常要难上很多，等真的回到家，姜凤林看着自己没电的手机，无奈的和司机打着商量能不等在门口等他一会。

　　现在在身上带着现金实在不多，司机可能是见这院子里都是别墅公寓，也相信姜凤林并不是会骗他一小司机的人，便也爽快的答应了。

　　下了车，姜凤林从兜里找着钥匙，之前的人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礼物给林振威，两人在走的时候，林振威也没忘都收进自己的兜里，最后却又嫌沉不要，塞到了他这。

　　在一堆小玩意里找着钥匙，好不容易把掉在地上的东西都捡回来，还没等开门，屋门却已经自己打开了。

　　姜凤林见门开的奇怪，刚皱起眉头考虑是不是要在这大年初一打扰下警察，却又被门后的人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汤晓晓站在门口，矮了姜凤林大半头的身子微微仰着，看着姜凤林的眼里，散着浓郁的想念。

　　姜凤林只觉得自己原本就闷得难受的心更堵了几分，憋的整个人像要爆炸一样，姜凤林不等汤晓晓再说什么，凑近一步，将人搂紧了怀里。

　　“你又骗我，”姜凤林在汤晓晓的耳边轻语一声，微微的哽咽听的汤晓晓心里极不是滋味，愧疚冲散了思念，让汤晓晓连回抱的胳膊都抬得小心翼翼。

　　“哎！你那钱还给不给了，我还赶着拉客呢！”

　　两人在门口用拥抱诉说着分别的想念，可那等在车里的司机却等不及了，摇下车窗，高声的朝那门口吆喝一声。

　　之前被姜凤林挡着没看到门口，听见声音汤晓晓这才用力推开了姜凤林，拨开姜凤林那遮挡着视线的身子，汤晓晓这才看清了刚才讲话的那人。

　　“给不给啊到底！”司机师傅见又出来一人，语气低了几分，却更多了几分不耐烦。

　　“多少？”汤晓晓不知道自己这一开门竟然还让姜凤林忘了付钱的事，看姜凤林略有些尴尬的样子，汤晓晓忍着笑低声问了句。

　　“五，五十三……”姜凤林搓了搓自己的鼻子，眼睛看着屋内，支支吾吾的讲了个数。

　　汤晓晓所搜刮了下自己的身上，除了些零散的，也就剩了一张一百的，汤晓晓看了眼好像与己无关的姜凤林，推开还挡着的姜凤林，走到了那车窗跟前。

　　“师傅，麻烦你了，”把钱递过去，司机像是真的赶着离开，把钱塞出窗户随口应了句没事就把车开了出去，见那车没了影，汤晓晓这才搓着自己只穿了件卫衣的胳膊窜回了屋里。

　　姜凤林见人回来一把拉进屋里，关上门的那刻，冰凉的冷气这才被完全的挡在门后。

　　“你出门，不带钱？”屋里一下就剩了他们两人，虽然和以前一样，只是这段时间不见，又单独呆的有些不自在。

　　“本来带了，”姜凤林并不太想提刚才的尴尬事，可汤晓晓提了，姜凤林也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一句，“被，被林振威浪没了。”

　　浪没了？汤晓晓没想到姜凤林会这么回她，轻轻的笑一声不再提起，眼睛眷恋的跟着姜凤林动了一会，见他坐回沙发，便低下了眼睛。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姜凤林问。

　　“随便转了转，”汤晓晓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提了姜凤林的尴尬事，没想如今这么快就报复到自己身上。

　　“转这么久？”姜凤林哑着声音，委屈巴巴的问着。

　　“我……我这不是回来了。”汤晓晓不太擅长哄人，尤其是对姜凤林，还是对一个自己心怀愧疚的姜凤林。

　　她又一次跑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简单的逃避想法现在只让人想笑，那一晚的挣扎和痛苦，还有昨天一夜的赶路时的心心念念。

　　这里面，只有汤晓晓自己明白这里面那复杂的感情，每一次走过，都像是历过了一场无可救药的劫难，早已山水皆踏遍，不能回头。

　　“姜凤林，我后悔了，”汤晓晓不知道该和姜凤林说什么，只是这一路上想的话，好像都应该讲给这个人听，或许更早的时候就该告诉他的，可直到看见自己完好依旧的房间时，汤晓晓才真的觉得，自己还是这个家的主人，仍然被自己心里藏着的那人爱着。

　　“后悔什么？”姜凤林抬头看着忽然有此一言的汤晓晓，人人都说他善辩，可也许正是假话讲了太多，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连真心话都忘了要怎么去说。

　　你可是后悔爱上我，姜凤林在心里默默填了一句，如同在暴雨前先淋湿自己，这一刻自己给与的痛苦，刻骨铭心，痛彻心扉，却仍能让他保持着一种云淡风轻，看透世事的冷静。

　　姜凤林想，不管如何，从了你便是，以前是我逼你走上这条路，现在你后悔了，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姜凤林，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我忘记了，以前总对你说，我喜欢你，可我离开你的这些日子里，才忽然发现，原来那种喜欢已经早就不能形容我对你的感觉了，我从没爱过，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可我知道爱也许就是你，因为你在我的心里，是那么特别。”

　　汤晓晓伸手握住姜凤林的手，小小的手只能牵住那大手的半个掌心，姜凤林听她讲了一会，手掌心慢慢收紧，悄无声息的一翻，便颠倒了位置，将那搭在自己掌指的手，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你不是用这话来做铺垫的吧。”姜凤林仍觉得有些不现实，这个新年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大的，让姜凤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喝多了才做了这样一场奇异的梦。

　　“是啊，你怎么知道。”

　　汤晓晓一路上都在想见到姜凤林以后该怎么把他引导到她真心想要问的话题上，如今被识破，汤晓晓却也习惯了，虽然被看穿少了些许的刺激，可汤晓晓却还是欣慰着有个人能知她如此之深。

　　爱啊，汤晓晓看着眼前这个轻吻着自己手掌的男人，明明是一个天之骄子，明明是她的憧憬和向往，明明知道彼此隔了多么遥远的距离，可她还是对他讲了那句，她真的爱上了他，还对他抱着更多的幻想和期待。

　　是被打破，还是能一起走下去，汤晓晓心里并没有底，只是既然决定了要求一个答案，汤晓晓便借着重新走进这公寓的勇气，一起把话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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