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必谢我

　　穆紫彦随萧沐冲来到旷源，在她睡了一觉的功夫，萧沐冲已经做好几道小菜。

　　有烤山鸡，有瓦罐鱼，有蒜泥焖虾，还有清水煮白菜，或许是萧沐冲的厨艺甚佳，或许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风景绝佳的缘故。穆紫彦竟然吃了个饱，也没了之前的不适。

　　她倒不是怕吐，而是怕那忽冷忽热的感觉，幸好在那期颐山，每当她觉得全身冰冷时，就觉得有一股暖气护着小腹，相反，当她感觉全身发热时，又有一股凉气围着小腹，心里想着，大概是母亲的念珠护着她的缘故，便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累了吧，不如让若灵陪你在这世外桃源休息，等我们忙完事来接你。”萧沐冲见穆紫彦吃饱，靠着树干晒着太阳。

　　穆紫彦摇头，“赤方的事虽然解决了，但我晟哥哥的伤还未好，紫晖哥哥去攻打北桑，我是要去帮他的。”

　　“你不能去，”萧沐冲没等她说完，便抢了话。

　　“我为何不能去”穆紫彦有些惊讶，“不是都说火云军没有赤羽的帮忙，根本不可能打败北桑么？”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为何，大概就是赤羽剑的力量吧。

　　“没有你的帮忙，我们也能打败北桑，你在这里好好修养就是。”萧沐冲起身，穆紫彦想去北塞不止一天了，但他不想她去，尤其是听说她小时候就见过帝江后。

　　穆紫彦很是不解，“火云陛下，你好像没有资格限制我的自由。难道你又要打晕我不成？”

　　“穆紫彦，”萧沐冲有些恼，大声喊了一声，“你记住，火云军不需要你的帮助也能成事。不需要你去添乱。”

　　“你，你说什么”穆紫彦站起身来，“你说我去添乱？”

　　“难道不是吗，在东岳，如果没有你在，我就不会受伤，天权就不会杀了万师傅他们，你去北桑，我要随时要顾忌你的安全，不仅是我，你哥哥穆紫晖、尹川、凝霜他们都要顾忌你的安危，你会成为我们的羁绊，所以你就同若灵在这里等我们回来。”萧沐冲毫不客气地说道。

　　穆紫彦眸光闪动，她看着萧沐冲，想起母亲说的话，自己会成为火云的羁绊，想起肚子里的孩子，想起自己忽冷忽热的状况，她一口气泄了下来。或许他说得对，她去北桑，不仅帮不了忙，反而会成为他们的人累赘。

　　史成柱军营被穆紫晖部将消灭后，旷源无人问津，但屋舍田地整齐，四下一片寂静。

　　“当初就是因为想着我是累赘，你便毫不犹豫地去寻慕容玉娇的吧。”穆紫彦想了一会儿淡淡地问道。

　　这就是你我裂缝的根源吗?慕容玉娇的出现，还是让你我生了嫌隙？萧沐冲定定地看着穆紫彦心里明白了她气从何而来。好吧，那就生气吧。

　　“是的，火云需要强大的人帮衬，不仅外表强大，也要内心强大，你如今很虚弱，又对我心存芥蒂，不适合刀光剑影的沙场，去了就是累赘。”萧沐冲开口说道。他心里想着，你一直逃避当赤羽，我也希望你我不是什么赤羽，火云，但我不能卸了这份责任。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便好，我去完成我们两人应该做的事。

　　穆紫彦并未生气发怒，她怕情绪激动，又忽冷忽热地难受，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对萧沐冲说道：“你走吧。”

　　萧沐冲点头，他定定地看着穆紫彦，看了看若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没有危险，你们不要显示出自己的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们在这里。就，就扮做寻常夫妻吧。”

　　“你，你说什么？”穆紫彦有些气恼，这人今天怎么如此神叨，说的话很是无情就罢了，还很无赖。

　　“火云陛下，尹川也不能知道吗？”若灵觉得奇怪。

　　“不能，除非，我和他一起来寻你们。”

　　萧沐冲点头肯定地回答，尹川如果不是阏逢星，他倒是不担心，但如今一切都不好说。

　　再一次做梦疗伤，火云境里他看到的不止有那个叫小江的孩子，还有九天之上的一场大战，他看到了天枢他们，看到了骑着雪影马的另一个自己与天枢他们大战，他们果真如尹川所说，像天上神仙一般。而那个隐在天枢后面的少年，他的名字好像就是帝江，他隐隐约约听那帝江喊那个与天神开战的自己为哥哥。

　　他想起那青凤的话，没醒？谁没醒？那彩凤拉他的手喊他殿下，那么是她们认错了吧，还是，他本就是她们的什么殿下，但没有醒？

　　“你走吧，若想隐藏，谁也寻不到我的。”穆紫彦的话又冷冷地响起，打乱了萧沐冲的思绪。

　　“你——”萧沐冲在想，是不是自己话说重了。

　　“萧沐冲，你追到琼川是因为赤羽剑吧，不用担心，我不会毁了赤羽剑，不会毁了你们的梦想，你走吧，你也不必来寻我。”穆紫彦抢白，转身进了一间若灵收拾好的屋子。

　　好吧，就么认为也好。萧沐冲看了一眼若灵，便几个飞跃出了树林，消失在旷源，取道琼川直奔北塞。

　　穆紫彦一觉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若灵已经准备了早点，“小米粥，白面馒头。这是你做的？”

　　“是的，极地训练时，我们轮流做饭，程玥教的。”若灵一边盛粥一边说道：“但食材不是我准备的，是昨日夜里萧沐冲送回来的。”

　　“他回来过？”看样子有了身孕人会睡死，竟然没有听到一丝声响，穆紫彦喝了一口，觉得这粥是这段时日最美味的佳肴。

　　眼前山色空濛，水雾升起，一片田园静谧，一潭镜湖桃花倒映，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鸣叫着，偶尔听到它们扑翅的声响，“果然是世外桃源。”

　　一顿早饭竟然惬意地吃了一个时辰，若灵收拾好桌子，看穆紫彦坐树下，晒着斑驳的日光，似睡非睡地样子，小声问道：“紫彦，我们真的这般待着？”

　　“不然呢，”穆紫彦没有看若灵，“你是不是很想去北桑，那你去好了，我一个人也自在。”

　　“我不去，就陪你吧，”若灵跃到一棵不是很高的树干上半坐半靠着，“自去极地训练，还没经过这般闲适安逸，歇几日也好。”

　　“几日？”穆紫彦睁开眼看了看他。

　　若灵也看着她，笑道：“紫彦，我知道你是故意气走萧沐冲的，连我也想支开。你想自己去北桑对不对？”

　　“你，怎知道？”穆紫彦来了兴致，也很好奇。

　　“慕容玉娇只是借口，你想自己行动。”若灵说道。

　　“好吧，我想去寻师父。”穆紫彦直接说道，“我有很多不明白的事要去问他，但我不想萧沐冲有负担，当然，我真生他气的。”

　　“他替你受劫，你心里不忍吧？”若灵问道。

　　穆紫彦摇头，“他只身一人去琼川寻我，一路迁就我，是我一直牵绊着他，你没听他说过的话，简直在违逆天意，他们很是，很是疯狂，连尹川大哥也让人难以置信，她竟然杀了天璇。之前他自己都说，神不可杀，却不知为何转眼又将天璇杀了。”

　　若灵本来很是闲适，听说尹川将天璇杀了，一下子从树上跳了下来。“天璇死了，尹川杀得？北桑七烈就剩下六个啦？”

　　穆紫彦点头，“嗯，你们在北桑训练，跟我讲讲北桑七烈的事吧。”

　　“我也不清楚，程玥不说。”若灵很扫兴地回答，然后饶有兴致地说：“那我们出发吧，去西山书院，问问玄实大师。”

　　“不急，我要等一个人”穆紫彦却未动身。

　　若灵好奇，“等谁？”

　　“慕容玉娇，旷源外填了一座新坟，名字叫祈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该是慕容玉娇府里的府将。”穆紫彦说道。

　　“你等她做什么？”若灵问

　　“嘘！”穆紫彦示意若灵别说话，有人来了。

　　若灵静下心来听，却什么也没听见，穆紫彦笑了笑，二人便悄悄飞上树梢，他知道穆紫彦的耳力甚好，没想到来人竟然在数里之外。

　　“果然是慕容玉娇，她为何来祭拜那祈睿。”若灵小声说道。

　　“因为，那是她孩子的父亲，”既然萧沐冲不是的话，能在公主府不为人知地怀上孩子，定是身边的人，穆紫彦想起了那迷香。“大概他们逃走时，也想来旷源隐居的，萧沐冲还以为这地方隐蔽，十个人都想得出来。走吧，看看去。”

　　当二人落在慕容玉娇身边时，那慕容玉娇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又镇定了下来，“怎么，赤羽凤凰的善良是装的，当着人多不好下手，背地里还是不放过我？”

　　穆紫彦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表姐，我不会杀你。”

　　“表姐？”慕容玉娇眼里露出诧异，“你不是说不认我这个表姐吗，你意欲何为？要杀就杀，我不想被任何人利用了。”

　　穆紫彦看到她看那祈睿墓碑的眼神，看出她复杂的神情，有后悔，怨恨，歉疚，还有渴望。“表姐，你如此年轻，以后定能遇到让你幸福的人。”

　　“呵，遇不到了，最好的已经死了，我现在连活都要东躲西藏，还谈什么幸福。”慕容玉娇喃喃地说道，眼泪滑落。

　　“若重新给你一次机会，表姐会否还执迷呢？”穆紫彦看着那墓碑上的落款“娇”字，似是用血写得，字迹已经发黑，大概她写的时候也是很痛心的吧。

　　“呵，人死不能复生，谈什么重新来，你不去守着火云，来笑话我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弱女子，算什么本事？赤羽凤凰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是赤羽了，如果不是你迟迟地矫情着不出现，我又怎么会被皇上定为赤羽？我一个乡下女子能抗命吗？你们都说我虚荣，你们理解一个人从泥地里忽然踩到云端的感受吗？你能说你没有利用过我吗？”慕容玉娇恼恨。

　　她指着穆紫彦身后的若灵说道：“你派他们来我身边保护我，难道我看不出来吗，你们也拿我当挡箭牌罢了。”

　　穆紫彦回身看了看若灵，若灵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有些不敢直视慕容玉娇。

　　“表姐，骗了人就是骗了人，他们看着你也是将计就计罢了，并没有要害你。但你却是要害我的。”穆紫彦纠正道。

　　“害你？”慕容玉娇抬眼看向穆紫彦。

　　“没错，你本来逃出了丹都，却又跟着招幽回去，听他的安排，不就是想害我吗？”穆紫彦笃定地说。

　　“害你？好吧，你说害你就害你吧，要杀我你随便。”慕容玉娇决然说道。

　　“不是害我，那是害谁？尹川？萧沐冲？”穆紫彦诧异。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慕容玉娇白了她一眼，转身准备走。

　　穆紫彦不挽留，却悠悠地说了一句。“一个空坟也来哭，表姐你也算是重情重义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慕容玉娇停了脚步，她下意识看了看那坟墓，并没有被扒开看过的痕迹。

　　“放心，我没有这个嗜好，”穆紫彦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银箭，“救他时，也确实奄奄一息了，我还以为是期颐山的冰冻的，原来是中了这支箭的缘故。”

　　“什么，你，你救了他，他还活着？他明明...”慕容玉娇面露欣喜，有些不可置信，想哭，又有些警惕。

　　“明明心口受伤，还中了玄冰银箭？”穆紫彦反问。

　　“是的，他被招幽踢到了水里，我看着他沉入水底，不可能”慕容玉娇摇头，她眼里露出欣喜，却又不敢面对一般。

　　“他到底是个将军，那时候不沉入水底，难道要被招幽射成刺猬？不过，他说，他不怪你。”穆紫彦暗自叹息。当初她独自去期颐山时，遇到了奄奄一息的祈睿，知道他中了玄冰银箭，便滴了一滴血给他，人是活了，但腿却残了，便将他安置在了临近的樵夫家。

　　“你救了他？他在哪里？”慕容玉娇终于相信了。

　　穆紫彦反而不着急，站着说话，很是腰酸，她坐了下来，“那招幽弄个假玄实是要做什么？”

　　“骗你去北桑，剩下的我不知道。”慕容玉娇爽快地回答，“倘若我知道得多，他们也不会这般轻易放了我。”

　　“骗我去北桑？”穆紫彦诧异，她看着慕容玉娇，想起了萧沐冲的话，点了点头。“你去期颐山南麓胡樵夫家训他吧。如果你不嫌弃他是个断了腿的残废的话。”

　　“胡樵夫，胡樵夫”慕容玉娇似没听到穆紫彦后半句话，目光明亮，嘴唇颤抖，她发丝凌乱，却一改刚才的颓丧，人顿时重生一般地精神起来，转身就跑。

　　跑没几步，又转身回来，对穆紫彦说：“表，表妹，谢谢你，你，你别去北桑了，定是很危险的。”说完，眼里噙着泪光，转身真的跑远了，生怕来不及赶上一般。

　　穆紫彦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半天才说道：“经历了生死离别，才知道该珍惜的是什么吧，说到底母亲当时是利用了你，不必谢我，表姐。”

　　母亲死后，慕容玉娇竟然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一声表姐，让穆紫彦眼里起了水雾。

　　“招幽想骗你去北桑，火云不让你去北桑，是什么缘故”若灵点头思索。

　　“走吧，”穆紫彦拍了拍手上了灰尘。

　　“去哪？”若灵问。

　　“西山，这次定要让师父说个明白。”从母亲和程玥说话，从尹川说母亲寻过他叮嘱过什么，他们到底有什么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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