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儿会

胖墩见工友出了事，说啥也不呆了，甚至工资都不要了，背起行李卷要走。毛头有点舍不得他们走，说：“你俩走了，留下我孤溜溜的，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没了。”

朗杰见胖墩真的吓坏了，就和他商量说：“要么你先回去，我想再呆上几个月挣点钱，买台缝纫机让央金进城里学做裁缝。”

“一起出门了，要走都走，要呆都呆，哪有把你留下我先走的道理？”胖墩说：“把我的这些钱凑上够了吧？这儿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吧。”

正说着，有人喊：“胖墩，你的信！”

拆开一看，原来是马三来信说，哈溪地区举办大型花儿会，胖墩跟他学了一场，有天分，漫得好，要他去参加一下，试试水深浅，说不准能捞个好媳妇。

胖墩正好不想下井干活了，真是瞌睡递过了枕头，急着要走。朗杰和毛头也感觉枯燥得心慌，想借机出去撒撒野，就积极怂恿胖墩去参加花儿会。三个人请了三天假，按时出发了。

时值五月，哈溪地区草长莺飞，桃红柳绿，蜂儿蝶儿到处飞。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兴高采烈地来浪交流会。小伙儿不分民族，个个精神抖擞，大多是奔着花儿比赛上的姑娘们去的。

交流会上人山人海，搭起的篷子就像雨后的蘑菇，各种各样的流行小商品琳琅满目，大戏台上歌声阵阵，小戏摊上耍猴的、耍杂技的、耍把式的应有尽有。

溪水旁的草地上也围了很多的人，时间一到，花儿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白帽帽看起来臃肿笨拙，跳起舞来却轻巧灵便，唱起歌来也悦耳动听。

一阵阵掌声中，白帽帽演唱完下去了。

接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走上台，头上裹着浅蓝色绣花纱头巾，身穿浅绿色纱裙，脚穿一双深绿色绣花鞋，远远看去就是一朵蓝花花绿叶叶的牵牛花。

牵牛花高声唱道：“山里头有名的蛮汉山，大川里美不过我们的家园，花儿里俊不过白牡丹，人伙儿里好不过英俊的少年。”声音清脆尖细，一直升上蓝天钻入白云，这才徐徐地扯下来。

这边歌声刚往下落还没停住的时候，那边就有一个响亮的男声接上了，声音洪厚圆润：“青石头栏杆玉石的桥，桥头上蹲着的是喜鹊，尕妹妹世下的身段儿好，你就是摆动的柳条。”

胖墩今天特意新买了白衬衫黑裤子，还化了淡妆，精心打扮了一下，和平时下井挖煤判若云泥。他略微推辞了一番，就在兄弟们的推搡下，一个蹦子跳上了唱台。

胖墩手搭凉棚，先拉开架势，胖墩墩憨楚楚，滑稽幽默，惹人喜爱。他一亮身，就先赢得一阵掌声。只听他开口唱道：“阴山阳山的山对山，好不过挡羊的草山，尕妹妹你面前站，活像是才开的牡丹。”

没想到胖墩一曲刚完，一个女声立马接上对道：“阿哥回来着车铃儿当啷啷响，杯子里赶紧把好茶泡上，一爱了阿哥的俊模样，二爱了阿哥的稳当。”

原来是“牵牛花”不由自主地对歌了。几个女孩子就把“牵牛花”搊上了唱台，远远地站立在一侧，亭亭玉立。

胖墩立即回对道：“上去个高山者望平川，平川里有一朵牡丹，看去是轻易折去是难，得不到手里是枉然。”

这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央金妹妹的影子，想起来央金妹妹为他绣的鸳鸯枕巾，声音里又不觉间多了几分探问，几分深情，几分淡淡的伤感。而看到眼前的“牵牛花”，又有点似曾相识……

“牵牛花”接对：“十一腊月严寒天，羊吃了路边的马莲；若要我俩的婚缘散，冻冰上开一朵雪莲！”歌声之内，掩藏着一颗火辣辣的少女之心，是有意？还是为花儿而花儿？

花儿比赛中，胖墩得了大彩头，尤其是和“牵牛花”的对歌，算是对上了，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都撺掇胖墩和“牵牛花”，似乎他俩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马三和朗杰早已替胖墩打问清楚了，“牵牛花”正是灰条沟的氐格格。胖墩听了却表情复杂，一路上愁肠百结，低着头不再吭声了，全然没有来时的活泼劲儿。

自此，胖墩就像没逮住耗子的猫，神情萎靡恍惚。朗杰和他从小光屁股一块长大，却理解不了他此时的心思，胖墩也不好意思说出来，生怕事情不成，反倒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朗杰怕出了事，等到工资算下来，就按照胖墩的心意，收拾回家。回去时，他们分别给家里每个人买了点礼物，胖墩还特意给央金买了一块电子表，悄悄掖进包底，这次回去他想托人试探着说说媒。

工资一发，朗杰和胖墩两个人大包小包的，提着行李和锅碗，赶往车站。毛头就像失了群的羊，眉眼苦哈哈的，神情寞落地把他们送到了车站。

“毛头，又不是参加送葬，你怎哭丧着脸？像个吊瓜瓜！”胖墩冲毛头道。

“呸呸！胖墩，这话难听的，你嘴淡得慌就含上个青盐疙瘩。”朗杰目光如刀，冲胖墩剜过去一刀，吓得胖墩直吐舌头。毛头格外难看地露出一个笑脸，就像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朵打碗碗花。

在班车上，朗杰听几个背着行李的外地人谈论去挖金子的事，心里不由一震：对，挖金子来钱多快啊！侧耳细听，好像金矿就在哈溪，而且具体地方是在聚宝盆。他心里又谋划着一个新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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