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周淼的小画滩四周围了好些人，她画的确实是不错，尤其是人像。

        最近与君衣的人像定制服务在京都可谓是如雷贯耳。普通人家确实是定制不起，但是能寻到这么一个小画娘给自己画一张，价钱又不贵，也算是能赶个稀罕。

        周淼正好赶上这阵风，踏踏实实的在永定河边支起了摊子，磕磕绊绊的在京都过活了下来。

        鹿门月也站在人群里，小姑娘画的是真不错。

        虽然不如专业的画师有技巧，却很有灵气。

        待到这张画完，紧接着就又有人表示想画一张。

        她便不好意思道，“今天有些私事要早收摊，对不住了。”

        人们这才有些可惜的散了去。

        收摊也不过是将这些有些破旧的桌椅，一叠下等的宣纸，一只毛笔和胜着半块墨的砚台收起来。

        这就是她现在全部的家当。

        “放着吧，你先跟贵人说说话，晚些再回来收，我看着。”

        小画摊旁边是一个固定的茶摊。自从她开始在这作画，帮老板招来了不少人。

        天色还早，若是收了指不定一会儿还得摆出来。

        “哎！谢谢您！”

        周淼很是感激。

        “客气什么？快去吧，别让贵人等久了。”

        周淼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快走几步到了“贵人”的眼前。

        本来扬起的笑脸突然又落了下去，这人不是阿姊，她能说些什么？

        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低下了头，有些局促的拧起了自己那满是补丁的裙子。

        赵招弟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一些列小动作就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脸上的得意之色就快要掩饰不住。

        努力压住了脸上的表情，继续掐着嗓子道：“没关系，既然遇见定是有缘。我见姑娘画的好，不知可不可以帮我画一幅，价钱好说。”

        “啊？好好！价钱就和寻常一样。”

        丫鬟从没见过自家夫人这么客气的跟这些市井之人这样说话，不由得多看了这姑娘几眼。

        周淼转身就要把画具再摆上。

        赵招弟朝着自家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心领神会，忙上前道：“姑娘，不用摆这些，我家夫人这身份也不能在坐在街上给你画啊。”

        周淼原本利索的动作僵住了。

        “对，对不住了，那……”

        “姑娘随我们来就好。”

        鹿门月打发了悦色带人跟了上去。

        “盯紧了！”

        “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那小画娘，全须全尾的带回与君衣。”

        “务必避开状元夫人。”

        悦色是个稳重的，瞧着状元夫人的行为举止就怪异，惹得她浑身不得劲儿。再听自家夫人这么说，面色严肃的应了。

        周淼被赵招弟带到了永和楼。

        这个包间是赵招弟特意选的，窗景正好将永安山和永定河框了起来，风景很是不错。

        赵招弟倚在窗边，找好了合适的角度，似是一副窗景仕女图。

        “我这人性子不像京都别家的夫人，温婉小意。但是我夫君待我是极好的，还请姑娘给画的温婉些。”

        旁的丫鬟笑道：“状元爷盛名在外，惧内之名也在外。本就疼宠着夫人，夫人若是温婉了，怕是爷回去之后更是殷勤。”

        “瞎说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赵招弟娇嗔道。

        “哎？还没问呢，姑娘叫什么？”

        “周淼。”

        “好名字！”

        酒楼里准备了书案，备好了上等的笔墨纸砚，还有名贵的彩色颜料。

        周淼眼睛一亮，爱画的人，谁又愿意总用那下等的宣纸，只作黑白之画呢。

        茶点也依次摆在了桌子上。

        赵招弟做了下来，朝着周淼招了招手。

        “不急，周姑娘先坐。既然有缘，咱们就先聊聊。”

        周淼依言坐了下来。

        “姑娘这口音听着耳生，是哪里人？”

        “郴州。”

        “彬州，那怎么来京都了？”

        周淼颠沛流离了大半年，这会见有人亲近自己，很想全盘托出。

        只是对方并不是她的阿姊，不过是个萍水相逢之人。

        这一路乞讨来京，让她长了不少心眼儿。只避重就轻，说自己是来京都寻亲的，盘缠丢了才以画娘为生。

        “人找到了吗？”

        赵招弟假惺惺的问道。

        周淼摇了摇头。

        “可怜见的！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借住在一个婶子家。”

        周淼本是跟一帮小乞丐混进城的，一直住在破庙里，直到有一天帮人画了一幅画，有了营生的手段赚了钱，才租了到了一间阴暗潮湿的房子。

        “照身帖和路引呢？”

        赵招弟递了一个枣仁膏给她。

        周淼有些慌张的接过了，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赵招弟看她的反应，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了，既然是黑户，就更好下手。

        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颇有些心疼道：“我想着也是没有了。你这样没有照身帖和指引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告发了，黑户在京都可不好过活，卖了都有可能。”

        周淼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别担心，我夫君虽然涉足朝堂不久，路引不好说，给你办个照身帖还是可以的。”

        周淼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你也能感觉到，这人像在京都风靡一时，人们都跟风。办好之前，你还是莫要出门，省的有人眼红，再发现你没有照身帖和路引之事。”

        周淼这才深觉后怕，感激道：“多谢夫人提醒！周淼无以为报！”

        “这是什么话，你既然将我认成你阿姊，就说明咱们有缘分，你只要把我画的温婉些，就行了。”

        周淼极为认真的应了。

        啧，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赵招弟心道自己果然是脱胎换骨了，如今周淼站在自己面前，都不敢认了。

        悦色带人在酒楼周围盯着，过了约摸两个时辰，才见两人亲亲热热的出来了。

        然后一个回了状元府，一个回了小破屋。

        悦色着人盯紧了小画娘，回府报信儿去了。

        “两人亲亲热热的？”

        “是，瞅着那小画娘很是信任陈夫人。”

        “继续盯着吧！”

        “是！”

        悦色办事是个稳妥的，鹿门月放心的很。

        赵招弟带着那副画像回了府，着人装裱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幅画，果真是温婉，半点儿都看不到自己在郴州时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自周淼本人之手，这画中的自己甚至还带了周淼的感觉。

        这样也好，自己总有一天能取而代之。

        “阿胜来瞅瞅，今日有人为我画了一幅画像！”

        书房里，陈胜正在练字，心静不下来的时候，他就一遍一遍写着淼字。

        赵招弟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不甘到现在心如止水了。

        反正来日方长，陈胜和周淼，哪个也玩不过她。

        陈胜写完了一篇大字才敷衍的抬起了头。

        待他看清那幅画，倏的变了脸色。

        “这是谁画的？”

        “好看吗？”

        “我问你这是谁画的！”

        赵招弟不通作画之道，更不清楚，每个人的手法画技都不同，带着些无法忽视的个人习惯。

        她虽然想不通问题出在哪，但是迅速说了个跟周淼的画摊相悖的位置。

        “就在永定河南边，一个小画娘……”

        还没等她说完，陈胜便急匆匆的走了。

        这画的手法，跟淼淼一模一样。

        赵招弟这才变了脸色，交代自己的丫鬟带人将周淼先带到了朱超的私宅里。

        “要哄着，别怠慢，但是也别让她再出门了。”

        原本还想跟她玩几天，看样子是不行了。

        陈胜沿着永定河找到天黑，也并没有找到什么小画娘。

        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周淼正哼着小曲在院子里洗衣服，便看见今天那个好心夫人的丫鬟又来了。

        “周姑娘！”

        那丫鬟笑意盈盈，“您的画我家爷很是喜欢，我们夫人也很是满意，想让您做几天私人画娘，价钱好商量，还请周姑娘给个面子。”

        周淼受宠若惊，哪有不应的道理，当下就上了马车跟着走了。

        朱超有个院子是买来私会赵招弟的，现下这个院子就成了周淼的暂居地。

        丫鬟备好了吃穿用度。

        “这宅子是我们夫人的私宅，还请姑娘先委屈晚，明日再来接姑娘回府。”

        周淼不疑有他，只当高门大院的规矩多。

        她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真正经历过苦难才知道，有情饮水饱都是骗人的。

        人首先得养得活自己，活下去，活得好。

        第二日，赵招弟一早就来了。

        周淼干劲儿十足，一上午给她画了好几幅人像。

        天擦黑的时候，便有马车来接，说她可以进状元府了。

        待下了马车进了院子，周淼才察觉出气氛不太对。

        一个上了年的女人，身后四个打手，怎么看也不像是状元府。

        “这货看着还行，怎么也不像个能随便买卖的，你可不能坑我。”

        周淼没听懂对面这人才在说什么。

        便听送她来的车夫道：“没有照身帖，没有路引的黑户，放心！”

        周淼眼前阵阵发黑，“你们什么意思？”

        “呦！听不懂呢！”

        那上了年纪的女人笑了笑。

        “不急，很快就有人教给你了。”

        “钱不要，但是货，处理干净了，别留在京都就行。”

        “放心！”

        那车夫似是着急回去复命，听了这话便走了。

        周淼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卖了，强撑着站的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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