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1光芒Abell

天色有些晚了，窗外乌鸦成群，划过一从灌木飞入天空，再也看不见。

        院里的白蔷薇开花了，芬芳四溢，招蜂引蝶。正是夏季的天气，落日大得很，橙红色晕染了半边的天。

        我坐在房檐下吃冰棍，旁边连着的台式风扇正嗡嗡转悠，福佑趴在我腿上昏昏欲睡，我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去一边睡。

        平生来找我了，他抱来一个切半的大西瓜，坐在我身边，对我说：“吃吗？今天去地里刚摘的，又脆又甜。”

        我说：“好，谢谢。”然后看了眼手上没吃完的冰棍，平生似乎看到我的眼神了，拿过我手里的冰棍，掰成几份丢进了大西瓜中间挖的洞里。

        “稀奇，没见过西瓜能这样。”我说；平生嘿的笑了声，道：“这你就不懂了，网上好多这样吃西瓜的，再倒点汽水更来劲。”

        我笑了笑，道：“是我跟不上时代了。”

        平生从我家厨房里拿出个勺子，递给我说：“那可不，你16岁就跟城里那群16岁的格格不入，现在都18了，还是一样。”

        我挖了块西瓜，放进嘴里，鼓囔囔的，轻哼道：“哼，可不是，连你都要跟我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了。”

        平生摸摸脑袋，笑呵呵的：“不会的不会的，你的好兄弟我这辈子都罩着你。”他笑的特灿烂，但很真诚，真诚到我以为他说的一辈子的好兄弟是真的一辈子。

        我们俩就坐在房檐下，你一口西瓜我一口冰棍的吃着，一直到天完全暗下来，平生才突然说：“我小妹马上要从城里回来了。”

        我听后，道：“她回来作甚，这会应该还没到暑假吧。”平生道：“听我爸说，小妹生了病，请假回来修养的；你该高兴才对，小妹小时候那么爱粘着你，连我这个哥哥都不顾。”

        我无奈的一笑，道：“她一回来，我就多了个跟屁虫，甩都甩不掉，怎么算高兴呢。”

        平生一拍大腿，像是训斥，又像是抱怨不公，嘟囔：“得了吧你，这不显示你到哪都有异性缘么，这穷乡僻壤，还能有个小妹妹跟你屁、股后面晃悠，你就知足吧，哪像我…”

        我不好意思的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我对女人不感兴趣的……”

        平生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雷，猛然惊叫：“什么？！你喜欢男的？！”我被他声音的分贝吓了一跳，挥了挥手让他安静下来，道：“不是啊，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我是对一切恋爱都不感兴趣，包括你说的‘男人’。”话落，平生猛塞一口西瓜，道：“可以哇宋裕明，没看出来你小子装的很！”

        我吃了口西瓜，对平生笑了下，没理他；属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恕我脑子有点迟钝。

        大约八点半，平生回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发呆，门口的杨树上爬满了知了，一直吱吱呀呀的叫唤，隐约能听见四声杜鹃的叫声。

        我叫宋裕明，18岁，高中没毕业就回乡里生活了。爸爸妈妈在我的记忆里一个是小区物业管理员，一个是会计，每年的收入还不错，后来因为两人长期分居，2016年他们离婚了，妈妈当年改嫁，爸爸五年后生病逝世。

        16岁的我因为这些变故不愿上学，想上班某路子，结果打了两年工，没有一点成色。

        上文说，我对恋爱没兴趣，现在确实是没有。但不妨我16岁时春心萌动，暗恋一个遥不可及的人——是个明星，年轻学生里特别挺火，只不过小学生粉比较多。

        真真切切的遥不可及和暗恋，不是追星的狂热和喜爱，是暗恋，无法对别人说出口的感情。我与他是陌生人，所以我只能默默喜欢他，而且我只是个平民老百姓，何德何能联系上那个耀眼又璀璨的人呢。

        我明白明星显现出来的一面可能和私底下有所不同，可我还是喜欢他，一直支持他。他的物料、微博、短视频平台，我无一不关注；看见他笑、看见他露出最吸引我的样子，我就控制不住春心萌动，控制不住那份情愫——想要认识，想要了解，想知道他的性格，想听到他的声音。

        这一切的感情都要从16岁那年，父亲的去世开始。那天正是新年前夕，家家都在准备过新年，而我守在太平间，看着那具样貌熟悉，但气息冷冰冰的父亲的尸体。

        目光呆滞、大脑空白，是形容那时的我的最好得词语了。我没有哭，没有叫，冷静的出奇，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只在为他插上新的香时动一下，磕三个响头，其余时候就坐在那发呆。

        为他守完灵后，似乎一切都变了；我突然不那么爱说话，每天想方设法从学校逃离，似乎学校里有什么难以容忍的东西一样；夜里总会突然哭出来，会想起爸爸还在时和我说的话，为我做的事。

        后来，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下了课第一个回到宿舍，很快就洗好澡，也不跟舍友打闹了，闷头就睡；我向奶奶求情，向老师说好话，我告诉他们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去上班，不想再拖累年迈的奶奶，他们一有松动我就乘胜追击，直到彻底脱离苦海。

        遇到他，是在脱离苦海的第三天吧。他的一段视频在短视频平台上火了起来，我偶然间看见，便动了情，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星星，似乎是abell1835ir1916到地球的距离。

        他多才多艺，能歌善舞，而我高中都没毕业，什么都是半调子；他长的端正，不管什么造型都好看，我呢，看着颓废极了；身材瘦的走样，风一吹就倒，眼神时常消极颓废极其厌世。

        所以那一年，我颓废了数月后，终于开始改变自己，想把自己变得更优秀，努力往他的圈子靠近。

        那么遥远的距离，我明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行的，所以每次遇到困难，只要想到他的笑脸，还有受了伤下意识的包容，那么温柔的人啊，真的好想据为己有，想亲吻和拥抱。

        那年各种游戏大神榜单、小说人气榜、美术设计奖，甚至只要这个平台能创作，我就会发表东西，我为的不是火，我为的是他。

        我只想为了他努力，火起来，被他看见，变得有实力，让我的光芒放射到遥远的abell1835ir1916星。

        让我自己形容，这份爱恋是苦涩而盛大的。我的心意没人知道，只有那个空荡的聊天框里、编辑好却不敢发出去的、那个永远不会回复的信息栏里写着：“洛亦轩，我爱你。”

        他看不见的，我知道我的消息会石沉大海到自己都遗忘。

        这样的努力和爱恋持续到17岁的夏天，那场意外。

        格外炎热的中午，奶奶下地种西瓜。先开始我是不乐意让她老人家这么热的天还下地的，但她坚持说没事，还要我放心，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走了。

        等我把游戏打上大神榜第一的时候，才发觉奶奶不见了，傍晚18点，她还没回来。

        二姨奶奶突然打了通电话过来，她像是训斥，又像是责备：“你啊你，天天不知道在家干什么，你奶奶你也不管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奶奶咋了？！她现在在医院，你过来照顾她吧。”不等我说话，她便挂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阵心慌，那种害怕失去的心慌心悸又来了。我的心脏加速跳动，像打桩机一样，有力又迅速，一下一下锤的我喘不过气。

        我就这样的状态，推出了电动车赶往乡里的医院，一进去便见到二姨奶奶在服务台站着不知道干什么。她见到我，给了我一巴掌，那一巴掌打的用力，不像是玩笑，我明白她是动了真格，道：“二姨奶奶，我奶奶呢？在哪？让我看看她。”

        二姨奶奶指着我骂：“小兔崽子你还知道来？！那么热的天你想害死你奶奶，啊？”她一边训斥，一边拉着我往病房赶，途中，我的心跳二次加速，心中幻想着无数种可能。

        那份爱恋早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懊恼和后悔——原来自己这一年来，一直在做糊涂事。

        奶奶躺在病床上，似乎还没醒来。护士为她打了点滴，将点滴上的轮子滑到最上面；我看了不满，却没说话，等护士打完点滴走后，我偷偷为奶奶把轮子往下滑了些——不是我想她多在医院呆会，我是怕她冷，因为点滴速度过快导致的手和臂膀冰凉，我很不喜欢，自然不想让奶奶感受到。

        我为她掖好被子，转头看向沉默了好一会的二姨奶奶，她也同样抬头看我，眼含泪光，却看不见泪水滴下。

        半晌，二姨奶奶叹了口气，问我刚才那一巴掌疼不疼，我说不疼。

        “该！你奶奶大中午下地，你也不知道跟去看看，躲家里不知道干嘛！要不是我去你家地里摘菜，看到她昏在桃树下，及时送到医院去，你奶奶只怕是十个神仙都挽救不回来！”二姨奶奶又给了我一记爆栗。

        我心中满是歉意，想说对不起，但这对不起，不管对谁说都不合适，都很奇怪。我没能说出口，只是满怀愧疚的安静、坐在奶奶的床边。

        我想，等奶奶醒来后，还是找一份简单的工作度过一辈子吧；如果奶奶年迈，离开了我，我就不要再恋爱结婚了，不想再有任何牵挂……

        平安回来了，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已经长变了。平安的身高足有175，在女生里面是绝对出类拔萃的，还有那算得上精致的样貌，顶顶的漂亮；若是她与平生走在一起，肯定没人觉得他们是亲兄妹。

        大约早晨九点，我去平生家窜门，可还未进门，便听见平安与平爸的争吵声，隐约可闻平生在其中劝架，平妈一直说：“算了吧、算了吧。”

        我被这吵架声劝退，想进不敢进，想走又觉得一会再来很麻烦，于是我就站在平生家门口等他们吵完架。

        谁知，架没吵完，平生这个劝架的就被赶出来了。他一出来，看见我，道：“赶紧走，我感觉我爸要杀人了。”我被他夸张的说法唬到了，拉着他往我家赶，边赶边问：“你妹妹干什么了？叔叔动这么大气。”

        平生道：“我妹追星被我爸发现了，我爸骂她不务正业，她还顶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那脾气……真是醉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洛亦轩的小白脸？”

        听到这个被我故意遗忘的名字，暗恋的心酸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我内心酸涩难忍，道：“知道，你妹追的他？”平生道：“那可不，死气白咧的；我就寻思着，一小白脸有什么好追的？唱歌跳舞我也会啊，她咋不追追我捏？”

        我被他逗笑，说了实话：“那能一样吗？你长的也没见多好看……”话没说完，平生就一巴掌拍在我脑壳上，道：“你你你，行了啊，不带这么打击人的。”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表情，我真想欺负到他真的哭出来，但我忍住了，道：“开玩笑的，别当真了。”

        “玩笑也不带你这么开的，真伤到心了好兄弟。”平生搂着我的脖子，脸埋在我后颈的衣服上一动不动，半晌，我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揪起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看到他那样子不由得骂了句：“艹！！”

        平生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不用想都知道他刚刚在干什么！我后颈那一块的衣服此时已经湿透，皱巴巴的贴在皮肤上，那触感恶心死了，妈的，真想打死他。

        “你好端端哭什么？”我不耐烦极了，问；平生摸一把眼泪，道：“妹妹长大了，都不崇拜哥哥了，如今还为了个小白脸跟爸爸翻脸！”

        听平生一直骂洛亦轩为小白脸，我有些不爽的皱了皱眉，道：“你都不去了解怎么就叫人家小白脸？”

        平生道：“白不拉秋，长得跟小孩一样，不是小白脸是什么？”

        我心里不满，怼他：“那你呢？黢黑黢黑，长得跟老头似的，是小黑脸吗？”平生听后，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捂着心口说：“亏我小妹还说你是天使，你这简直是毒嘴老后妈！”

        我嗤笑一声，道：“那要看人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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