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马格努斯不敢动用米尔米迪亚神术，因为仅是动一动念头，他的脑袋就像是要裂开似的，但是他同样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瞎了，这时希望世界出现一点光亮居然成了一种奢求。

　　“菲莲娜，菲莲娜你在哪里？”

　　马格努斯感觉自己与法师事务官的联系还在，于是急忙呼唤烈焰法师的名字，不是用意识，而是用真正的呼喊。

　　“我在这里，大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马格努斯觉得这是那么地让人开心，而且马格努斯以为是菲莲娜在背后拨弄他的胸甲。

　　“菲莲娜，你能弄出点亮光吗？”

　　“抱歉，大人，我现在没办法施法，因为魔法之风的能量被消耗完了。”

　　菲莲娜的声音很虚弱，听上去状态很不好，而且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马格努斯背上的胸甲呢？而且身后传过来的味道挺臭的，虽然比不上下水道里的约翰内斯，但是依旧足以

　　“那么站到我前面来，我能感觉到你，别捣鼓我的盔甲了。”

　　“大人，我能感觉到你，我没在你身边，也没有捣鼓你的盔甲。”

　　这话让马格努斯不寒而栗，如果自己背后菲莲娜，那会是谁呢？又或者是什么呢？

　　马格努斯想躲闪更想直接撒腿就跑，但是失去视觉后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也许左边是悬崖，右边的高坡，前面有陷阱，后面……可这些都比不上后面的东西可怕。

　　显然盔甲的顽固程度让这个家伙气急败坏，马格努斯能感受到它用更大的动作和力量对付他身上穿的盔甲。

　　马格努斯双脚不敢乱动，上身做一些诸如弯腰、侧身的动作，试图躲避身后的玩意，但对方显然比他更熟悉黑暗，总是能精准找到马格努斯的位置。

　　“菲莲娜，你还在吗？”

　　马格努斯的问话无人应答，并且他感到自己与菲莲娜的感觉变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剑，我的剑在哪里！

　　马格努斯的长剑并不在手里，腰间更是连剑鞘都没了，这时身后的东西找到了胸甲的皮扣，并试着解开它。

　　它想解开自己胸甲！解开干什么？

　　无论它解开想要干什么，马格努斯都不能让它得逞。

　　正常人在失去视觉后行动非常困难，因为不仅要面对内心的恐惧，还要面对意识的错位。如果这时继续正常行走，那么不需要路上有什么万丈深渊，只需要一颗小石子或者一个小突起，就能让这个人狠狠摔倒在地。

　　所以马格努斯只能四肢着地，小心翼翼的摸索着爬行，身后的东西想要追上来继续骚扰他，马格努斯一脚向后踹去，应该是踢中了，尖锐且痛苦的叫声响起，无论这是什么，它绝非人类。

　　马格努斯一边爬行，一边在地上摸索着，既是为了探路，也是为了寻找一些能用的东西。

　　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坚硬的石头很硌手，磕到脑袋更痛。

　　身后那个怪物的叫声又接近了，马格努斯也顾不得疼痛和危险了，加快手脚，但是这种那个声音愈发近了。

　　还好，马格努斯找到了长剑，他摸到剑的同时被划伤了手指，鲜血的味道非常刺鼻，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本以为手里有了武器事情就会好起来，但是这把剑似乎只能给马格努斯的内心带来安慰，他朝着叫声的方向挥剑，但是却只打在岩石上，蹦出点点火花。

　　巨大的反作用力差点让马格努斯手上的长剑脱手而出，好不容易才用被震麻了的双手握住嗡嗡作响的长剑，但是借助这点点火花的亮光，马格努斯也看清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一个鼠人，一身灰白色的毛发脱落得只剩下几撮，其他本该被皮毛遮蔽的部分都露出粉色的皮肤，身体更是瘦到只剩下骨头架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点点火星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里太明显了，尤其是这阵声音，不断地回响然后飘向远方。

　　随着这阵铁石交击的声音。这个黑暗世界活了过来，数不清的鼠人叫喊声响起，黑暗中不断有鼠人的黑色身影窜动。

　　其他鼠人的叫声让马格努斯身边的秃毛鼠人激动起来，马格努斯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这个鼠人叫喊声，这个秃毛鼠人喊着要赶快杀死马格努斯，吃掉他，不然就会有别的老鼠来争抢。



　　可即便能听懂鼠人的话语，对于马格努斯此时的处境也没有多大的帮助，黑暗依旧是他最大的敌人，马格努斯依然无法击中这个不断在身边绕圈圈老鼠。

　　马格努斯感受到烈焰法师菲莲娜与自己的联系越来越弱，这一切都在朝着很坏的方向发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更坏。

　　“米尔迪米亚之光！”

　　金色雄鹰与那颗如同小太阳一般的脑袋给这个世界地下世界带来光明，借助这些光，马格努斯看清了一切。

　　身边的岩石，无处藏身的老鼠，还有倒地不起的菲莲娜，她的身边站着几只同样毛发稀少的黑毛老鼠，这些鼠人的嘴角带着新鲜的血肉。

　　照亮地下世界的光明让人感到振奋，但同时也让那些与黑暗为伍的非人类感到震怒。

　　整个地下世界都因为这些光芒沸腾了。

　　马格努斯挥舞着光焰长剑杀死了无处遁形的灰毛鼠人，这只被长剑击中的鼠人不仅没了性命，就连没了动静的尸体也开始自己燃烧起来。

　　说来好笑，这只鼠人一生与黑暗为伍，却在死后为整个黑暗的世界增添了一丝光明。

　　马格努斯痛苦的喊叫着，音量之大让他的声音在地下不断回响着，传递着。

　　可这个叫喊声根本不能表达马格努斯的痛苦。

　　他的头颅像是裂开了，像是什么力量在撕扯他的头骨似的，不拿到他想要的决不罢休。

　　马格努斯因为这莫大的痛苦感到愤怒，他想要发泄，想要不那么痛苦，于是那几只围在菲莲娜身边的黑毛鼠成了马格努斯的目标，生命被夺走，就连尸体都化为灰烬。

　　“走，跟我走，你不能死！跟我活着出去！”

　　马格努斯用一条臂膀扛起菲莲娜，这些话像是给自己事务官下命令，又像是在哀求自己的手下。

　　数不清的鼠人正朝着两人奔来，此时的马格努斯不仅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几乎丧失了理智，还陷入了几乎无解的危机中，但是他依然把昏迷不醒的菲莲娜扛在肩上，不肯放弃。

　　也许因为菲莲娜.罗西是他的第一个事务官，也许因为他们之间有过一夜感情，又也许马格努斯不想自己连死的时候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为了米尔米迪亚！”

　　一阵耀眼的光芒后，在神术的狂暴加持下，马格努斯即便只是一只手拿着长剑，依然砍杀了无数鼠人，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照亮他经过的路。

　　鼠人的攻击全都被他身上的胸甲所阻挡，也不知这些鼠人为何这么愚蠢，武器总是往敌人的盔甲上撞。

　　就在这时，马格努斯脖子上那枚布满裂痕的猫眼石护符似乎终于撑不住了，碎成一块块小石头渣子。

　　陷入狂暴状态的马格努斯没心思关注这些，他连终于有一把剑刺中自己的手臂这种伤痛都不管不顾，又怎会注意到自己护符碎了呢。

　　越来越多的武器击中马格努斯没有盔甲的部位，就连原本那件承受住无数攻击的胸甲都有了不少伤痕。

　　可是马格努斯顾不得这些，因为痛苦而彻底丧失理智的他不停的挥舞手中的火焰长剑，一个又一个的鼠人被烧成灰烬。

　　“为了米尔米迪亚！”

　　此时米尔米迪亚的的狂暴神术已然变质，被有心者所利用，这个鼓舞军心、让人无所畏惧的战吼，此时变成了一个残忍嗜杀、渴求鲜血的诅咒。

　　马格努斯的吼叫带着无尽的痛苦，这本应该是血流而成河的场面因为他手里的火焰剑而导致现场几乎没什么血迹。

　　没有鲜血的慰藉，愤怒的灵魂怎能得到慰藉。

　　不过就在浑身伤痕累累，马格努斯的肩上依然扛着菲莲娜。

　　“啊，来啊！见血啊！毛杂碎们！”

　　随着马格努斯狂暴的怒吼，鼠人们奔溃了，当第一只鼠人散发出恐惧的气味后，一传十，十传百，所有鼠人都被这股恐惧的气味给吓坏了。

　　鼠人就失败了，他们在自己的地下老家被打败，四处逃窜。

　　马格努斯还不肯罢休，但是鼠人跑的比扛着一个人的他快多了，于是他只能独自在地下怒吼。

　　一个人类的身影借助黑暗的掩护，悄悄靠近马格努斯。

　　“不要！住手，我是人类，是来帮忙的！”

　　这个人及时开口将他自己从马格努斯的剑下救了下来。

　　“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马格努斯在晕倒之前，心里想的是：“这地下的倒霉蛋除了我这一个和菲莲娜这半个，居然还有一个！”

　　今晚的地上世界非常平静，即便邪月莫斯里布的光芒让这个世界有了一层诡异的气氛。

　　更诡异的是一支奇怪的骑兵部队，这是一支骑着冷蜥的灵蜥部队，他们在夜色下奔行。

　　这是一支特殊的蜥蜴人部队，长着巨大头冠的灵蜥身材高大，而他们身下骑着的冷蜥不仅体型庞大，而且头顶巨角。

　　显然无论是骑手还是坐骑，这些家伙不好惹。

　　不过拦下他们的矮人看上去同样不好惹。

　　这些矮人身材矮小，但是体型壮实，全副武装，个个身穿锁子甲，头戴角盔，不是手里拿着斧头就是背上背着十字弩。

　　如果不看到这些矮人身后围成一个圆圈的货车，任谁见了都会认为这是一支军队而不是商队。

　　“啊哈，以先祖胡子的名义，蒂奇.惠奇，再一次见到你这张丑脸可真是太让我开心了。”

　　矮人商队首领伯利克有着一把浓郁的胡子，这些黑中带白的胡子都在把他的肚子给完全挡住了，金银铜铁等等金属捆将这些胡须一束束分毫，非常工整有序。

　　如果伯克利能把打理胡子的时间分出十分之一来打理头发，那么我敢向黑暗之父哈苏特起誓，他一定不会是个光头。

　　伯克利自认为幽默的发言，并没有获得灵蜥首领蒂奇.惠奇的回应，除了冷蜥的低吼，灵蜥们一言不发。

　　“来吧，朋友们，这儿的篝火欢迎你们，来吧！”

　　矮人首领伯利克有着一副天生的大嗓门，讲起话来像是在打雷，他向这些蜥蜴人发出诚挚的邀请。

　　“来吧，长着鳞片的矮人朋友们，啤酒管够，烤肉管够。”

　　但是蜥蜴人们依旧一言不发。

　　首领表达善意并多次发出邀请，对方却始终无动于衷，这对于矮人来说已经是足以将对方记恨上的事情。

　　伯克利看着自己手下的小伙子们眼里逐渐燃起火光，于是为了避免情况继续恶化，他赶忙进入正题。

　　“这是我欠你的！蒂奇，拿去吧。”

　　这些小小的黄金牌子一直被伯克利贴身保管着，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有这些小玩意，就一定会再见到这些蜥蜴人，也一定有机会报答他们。

　　这些金牌很小，矮人一只手掌能放下所有的金牌，但是这上面印着工整、繁琐的小符号，这绝对是一种文字，就算是看不懂也能感受到这些文字的神秘与有序。

　　这些灵蜥骑手的首领终于有了动静，用有规律、带声调的吼叫传递着信息。

　　伯利克听不懂这些话，但是他能感知到这些吼叫的意思，这些灵蜥骑手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帮，不能为伯利克服务，也不能接受这些金牌。

　　“直接拿去吧，蒂奇，这是我欠你们的！”

　　灵蜥首领蒂奇.惠奇点了点头，亲手拿走了这些小金牌，灵蜥的眼神中只有冷漠，似乎找不出一点感情，这让许多内心火热的矮人小伙子更不满了。

　　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了，拿到金牌的蒂奇.惠奇对着手下的灵蜥骑手下令：

　　“Tupyn  tzlaga  anapaqquito  qrizliz。”

　　这句话不仅文字晦涩，语调丰富，还带有许多蜥蜴人才能发出的独特吼叫。

　　伯克利这次没有感受这句话的意思，而是听懂了这句话，因为这是他所熟知的，他所亲身经历的。

　　这是蜥蜴人的语言，也是这支名为“蒂奇.惠奇的突击者”雇佣兵的战吼。

　　意为：“不想死就滚，巨角冷蜥正在磨牙！”

　　“这是我欠你们，这是我欠你们！”

　　伯克利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而灵蜥骑手们在继续自己行军路程，他们双脚的爪子扣住冷蜥的鳞甲，双手抱住冷蜥的脖子，只有这样没有鞍的灵蜥才不会被高速奔跑的冷蜥甩下去。

　　他们这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行军已经多久了？

　　也许第三天？也许第三周？又也许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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