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决胜于万年之外

杀手殿堂。
  杀殿所有没出任务的弟子都在缪息大殿上，零零散散七七八八，你们几个站成一团，我们几个站成一窝，闹得很。
  开大会能开成这样的绝对只有杀殿一家。
  杀殿对礼仪教化向来不重视，没有任何礼节可言。在长辈面前大声说话，拿前辈开玩笑，甚至直接动手，这都是常有的事。
  像这种集体大会，除了殿内的那些被分配了座位的老资历们有固定的位置，其他人都是随便站。站哪儿无所谓，怎么站也随便你，站着就行。
  但话虽这么说，经过长时间的发展之后，开大会的位置还是衍生出了一些不成文的规则：最前面的位置不是谁都能站的。
  虽然杀殿并没有这样的规定，但大家已经默认最前面的地方是留给天赋好修为高的那少数人的，如果你什么实力也没有，就敢往前面凑，站在前面的人一定会把你踢到后面去。
  阿萨此时就稳稳地站在最前面那一批气势不凡的人当中。
  “殿主~~”阿萨的魅音飘荡在整个缪息大殿，“我早就说了小潼潼是个天才，不能放他走的！你看他现在，多让人羡慕啊！”
  整个缪息大殿，一听阿萨发话，众弟子立即该堵耳朵堵耳朵，该封识海封识海。这要是中了阿萨的魅音，以后就有的受了。
  杀殿殿主眼皮轻抬，副殿主立即会意。
  “阿萨，你这是在质疑殿主的决定？”副殿主释放出一丝压力。
  阿萨收起魅音，规规矩矩地回答：“阿萨不敢。但我有疑问。明明小古潼是那样出类拔萃的修士，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他走了？还顺便放走了一个古力天？现在小古潼被发现是圣族的少尊者，在林族历练，古力天也被立为昆仑圣地的圣子。这两个人以前都是杀殿六小圣之一，我们不是亏大了吗？”
  一众弟子安静下来。他们虽然闹，但极有分寸。在杀殿里，没有分寸的人活不到现在。
  殿主的眼睛轻轻扫过安安静静站在下面的古杉。副殿主察觉后立即向古杉问道：“天权，你有什么看法？”
  代号“天权”的古杉轻轻咳嗽了几下，站在他旁边的古蝶立即为他顺气，生怕他有事。
  古杉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对这件事，我一直有猜想，但不知道对不对。”
  众人面面相觑。
  你的猜想跟实际有什么区别？
  每一名在杀手殿堂待了超过一个月的人都对这位身体差得要死脑子却聪明绝顶的天权古杉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为了成功完成任务，很多人都会想办法在任务方案上寻求古杉的指点，哪怕这样的“指点”需要花费巨大的代价。
  起初，按照天权古杉的体质，他是绝对不可能在杀手殿堂活下去的，可以说，古杉连第一周都活不下来。
  但凭借着自己超强的计算能力，古杉在进入杀手殿堂第三天就“偶遇”了杀殿殿主，并且得到了殿主的青睐，引得殿主亲自下令，破格允许古杉留在杀殿，还是不需要进行任何体能考核的那种。
  副殿主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殿主，确认后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或表情之后，才对古杉说：“你且说来听听吧！”
  一干弟子对副殿主贯彻执行的“看殿主眼色行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据说是因为副殿主以前是殿主养的人宠，听主人的话听惯了，做什么事都要先看一眼主人的脸色，没有主人下命令就不知道要怎么办。
  古杉咳嗽了两声，顺了顺气清了清喉咙。
  他之前就隐约猜到殿主这一次把他叫回来不仅仅是担心他的身体，应该还有些别的目的。
  只是殿主那样的修士界巨头，知道很多古杉这样的后辈接触不到的东西。任你怎么超脑，在所得资料极少的情况下想要猜出完整的情况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不然超脑就无敌了。
  古杉略微思考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殿主早就知道古潼是圣族的少尊者，所以在古潼想办法离开杀殿的时候并没有加以任何阻拦，甚至还暗中帮助古潼扫清了一些障碍。”
  缪息大殿一片死寂，众弟子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杀殿能有这个实力在圣族之前发现他们的少尊者？就算真的有，找到了之后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把少尊者的下落告知圣族？事出反常必有妖，殿主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副殿主被古杉一句话砸懵了。
  这要怎么接？
  副殿主求助似的看向殿主，然而殿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要怎么回话？
  殿主的脸上升起了似有若无的微笑。
  “你的脑子，倒是灵活。”这是殿主今天第一次开口。
  声音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沙哑可怖森冷阴暗。
  “殿主的夸赞，天权担不起。”古杉回应。
  杀殿殿主不言。
  担不起？这一个“担不起”到底含了几层意思？
  “圣族有圣族的规矩，杀殿也有杀殿的规矩。”杀殿殿主说道，“圣族有规矩无论任何人伤害到圣族的少尊者都要被灭族，杀殿有规矩绝不偏帮任何一个宗族或教派。古潼是身份什么何必管他？只需知道，这般天赋的人若是不愿意待在杀殿，任谁也留不住。”

  古杉一听就知道这是殿主拿来敷衍他的。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拦不住就不拦，那只要放着不管就行了，至于暗中帮古潼的忙吗？就当是古潼的天赋强到足以让你用这种方法讨好他，又和古力天有什么关系？没必要连古力天也一起放出去吧？
  问题是杀殿殿主这话还真有人信了。
  古杉在心里对那些蠢材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但并没有戳破殿主的谎言，而是选择了沉默。
  有些事情，他发现异常就行了，没必要告诉别人有异常。
  缪息大殿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古杉有些疑惑，他本以为殿主这次叫他回来是有一些不能公开的事情，但是到现在似乎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而已。
  殿主真的只是希望他好好养身体？难道是他想多了？
  杀殿殿主进入密室，副殿主在外面守着。
  一团乌黑的气流在密室中央的法阵中出现。
  “真祖，您苏醒的次数愈发频繁了。”杀殿殿主有些担忧地说道。
  气流将自己敛在法阵中，以免力量迸发伤到面前的这位“小辈”。
  “他快醒了，我自然也快醒了。”
  声音中，听不出那气流的情绪。
  “真祖，现在古潼已经被圣族确认为少尊者，还传出他九岁已达化骨境的消息，各大教派都为之震惊。”杀殿殿主简要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不足为奇。”气流淡淡地评价。
  杀殿殿主有点无奈，说：“真祖，也许您曾经生活的时代有不少九岁突破化骨境的修士，可自从魔帝死后天地规则开始压制修士的修为，史籍上已经找不出十岁以前突破化骨境的修士了。”
  “十岁是分水岭，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不会有人能在十岁之前突破化骨。”气流淡淡地解释，“但他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有这样的表现自然是不足为奇。”
  杀殿殿主的眼皮连跳好几下，愣是没说出话来。
  “这些年我让你办的事，不能有落下的。”
  乌黑的气流缓缓上升，但又重新跌回原点。
  “真祖说的话，我自然是全部照办的。”杀殿殿主回应，“生死局是全部按照真祖的要求来建的，设计让古潼进入杀殿，以多个理由让他先后进入生死局三次，待他即将突破化骨境时为他创造一切方便他离开杀殿的条件。全部都完成了。”
  修士界一直没有研究出杀殿是想了什么办法才让普通人可以拥有修为的。
  虽然不少人都猜出，生死局的原理应该是将死去的人的天赋、修为、生命之类的东西转换成了活下来的少数人的修为；但是，怎么转换的一直都研究不出来。
  而杀殿弟子就更为费解了。
  生死局都建好了，那肯定是有方法能把别的能量转换成修为的，为什么还要对着生死局研究怎么让凡体拥有修为？研究得整个实验部的人都快要发疯。
  然而真正的原因是，生死局是某位大佬要求杀殿殿主按照他的要求建的，原理不明白，只知道这么建有用。
  “真祖，我可以斗胆问一句吗？”杀殿殿主谨慎地开口。
  “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古潼到底是什么人？”杀殿殿主问出了长久以来心中的疑惑。
  “他叫阿莫尔。曾经这个名字是绝顶天才的象征，只是现在修士界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阿莫尔……”杀殿殿主轻声念着。
  “阿莫尔”是绝顶天才的象征？可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古怪的发音罢了。
  “他下了一盘宏大的棋，棋局中最大的棋子就是他自己。”乌黑的气流似乎有些感慨，“世人皆不知他是谁，也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我当时不懂，这样愚昧的世人有什么值得为之付出的？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明白……什么？”
  “也许他为的，仅仅只是自保而已。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让世人一直愚昧地活下去吧！什么都不知，只知世间一切安好。”
  什么都不知，只知世间一切安好？
  杀殿殿主的心脏剧烈地颤抖着，久久不能言语。
  “修士追求强大的修为，却不想，修为也是灾难。”
  “修为……是……灾难？！”
  “缘何震惊？修士无情，越高阶的修士越无情，可到底，我还是生出了同情，大家都生出了同情，所求仅仅只是生存罢了。”
  “那真祖您其实是在执行那位的计划？”
  杀殿殿主本想和黑色气流一样称呼那位大能为“他”，但最后还是没敢这么叫，而是换成了“那位”。
  “不，我从未见过他，从未与他交流，从未听过他的声音。”
  “那您……”
  “我大约是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猜到他所有计划的人。”
  杀殿殿主差点没忍住一头栽下去。
  “您……您……您都是猜的？！”
  “小子们哪，不要用你们的思维去理解他。这一切，他都算到了。他算到了他会被所有人保护，他算到了他会一直活下去——就如同他算到我会摸清他的计划一样。”
  杀殿殿主猛然一震。
  “这……”
  一切尽在那位的掌握之中？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便已经是谋略的最高境界了吧？
  可那位是……运筹于当代，决胜于千年之外？不……绝对不止千年……至少……万年！
  “我以为，如果实力足够强，可以无惧敌人的任何谋略。如今看来，只是对方谋略不足罢了……”杀殿殿主艰难地开口。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这很好。”乌黑的气流飘出一句称赞。
  “您让我留意天权，也是因为这个吗？”杀殿殿主询问。
  “不，他还达不到那样的实力。”
  “那您是为了？”杀殿殿主问。
  “带他进来吧！”气流说道。
  杀殿殿主有些犹豫，说：“可是真祖，您的存在如果被有心人得知……”
  “放心。那样的人，自然有他的分寸。”
  “是，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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