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程庆宇失踪（二）

　　
<p>两人是快傍晚时到的程庆宇奶奶老家。</p>
<p>安静古朴的小乡村，田间沟壑纵横交错，偶有一两只或吃草或半打盹的黄牛。吴未最喜欢这样诗情画意的乡间，只可惜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找到程庆宇，她也没了那个欣赏的雅致。</p>
<p>程庆宇奶奶家在村子的最后边，两人还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弄堂，那时天色微微有些擦黑，大概是听到异样响动，各家各户的护院狗一深一浅的开始嚎叫起来，吴未看看那有些幽静意味的弄堂，神色有些害怕。</p>
<p>“别怕，有我在。”应良将她脸上的那点胆怯看个满眼，轻声安慰。</p>
<p>吴未的心，莫名的就空了一整块。</p>
<p>天色又黑了一些，脚下鹅卵石小路让吴未走的磕磕绊绊，她又不敢声张，生怕应良觉得她累赘。</p>
<p>“牵住我的手吧。”说来神奇，每次吴未有点什么想法，应良总是像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他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黑夜，曾经期许过的少年，挺拔地站在她眼前，绅士地伸出自己的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梦幻呢？</p>
<p>吴未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她顺从的握住应良温暖而干燥的手，一步一步走的从容又踏实。</p>
<p>程庆宇奶奶家是一座复试的小别墅，大门刷着经典的赤红色，两个金色铁环显得庄重而肃穆。大门没有锁，应良轻轻推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干干净净，显然是有人精心打扫过。</p>
<p>应良和吴未试探着往屋里走，快到门口时，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吴未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应良将吴未往身后挡了挡，自己往屋里探了探脑袋，两人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p>
<p>程庆宇蜷缩在地上，黑色的衬衫皱巴巴的，胸前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湿过，有很大一片十分明显的水渍。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烟头，要不是程庆宇躺在地上，吴未真的以为自己到了一个什么被遗忘的垃圾场。</p>
<p>吴未走过去，柔声喊他：“程庆宇？”</p>
<p>程庆宇毫无生机的转动眼珠，他这样躺着已经很多天了，转过头甚至还有点费劲，长时间没有见光的眼睛，看见吴未时，下意识拿手挡了挡。</p>
<p>吴未心里难受极了，明明那么一个阳光的大男孩，怎么一夜之间颓废成这样？他眼里那一大片巨大的灰色，  就像风暴里要灰飞烟灭的小船。</p>
<p>“庆宇，是我，应良。还有吴未。”应良最先反应过来，他蹲下，将程庆宇扶起来。</p>
<p>程庆宇茫然的看了一眼应良，又转头看看眼眶通红的吴未，勉强扯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嘴唇因为长时间脱水，微微一扯动，就会冒出猩红的小血珠，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然坐在地上安静的笑。</p>
<p>“程庆宇，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所有人都在找你，都很担心你，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吴未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用纸巾沾了一点水，轻轻擦拭程庆宇干裂的嘴唇。</p>
<p>程庆宇摇摇头，嘴里像是含了一把沙子，声音干涩沙哑:“我没事。哭什么，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p>
<p>吴未听他这么说，心里更加难受，强忍着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到底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很担心你啊！”</p>
<p>程庆宇想伸手帮她擦眼泪，又怕自己弄脏她白净的脸，指腹使劲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慢慢开口：“我奶奶去世了。全世界对我最重要的人，不要我了。”</p>
<p>程庆宇语气悲伤，他微微垂着头，像极了被人丢弃的玩偶。</p>
<p>“行了庆宇，你先从地上起来。”应良蹲的腿有些麻，站起身松了松腰，又回身将地上的程庆宇扶到凳子上坐好，想了想，开口说：“庆宇，奶奶去世，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这样一声不吭就消失，真的很让人着急。要不是吴未今天找到我，我还不知道你会在这里。”</p>
<p>程庆宇抬头抱歉的对应良笑笑，沮丧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甚至无法说服我自接受这个事实。让你们担心了，抱歉。”</p>
<p>世上唯有亲人的离世会将人上的措手不及，所有的道理都明白，但还是会因为一个熟悉的物件，一个熟悉的转角，一件带着过去气息的外套，在某个深夜崩溃不已，溃烂成殇，久久不能愈合。</p>
<p>应良又转头看看吴未，不再开口说话，默默拿了门后的扫把，开始收拾屋子。</p>
<p>吴未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程庆宇，找了两包面条，问了厨房的位置，开始准备简单的晚饭。许是都饿了，一大锅面条，三个人吃的十分干净。吃饱喝足，身心疲惫的程庆宇很快沉沉睡去，剩下毫无困意的应良和吴未，两人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静静欣赏宁静的夜空。</p>
<p>看了许久，应良忽然扭头看着吴未，笑着说：“庆宇以后，可能还需要你多照顾了。”</p>
<p>吴未不敢看他的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句，算是答应了。</p>
<p>“吴未，要不是庆宇失踪，你还会主动联系我吗？”应良伸了一个懒腰，漫不经心的问。</p>
<p>“我也不知道。”她揉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应良这个问题，她真的不知道。</p>
<p>他就像一瓶酒，轻轻松松将他灌醉，可有时候，他又像一杯太浓的黑咖啡，会让她失眠彻夜。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和应良，还是不是像从前说的，是最好的朋友。</p>
<p>“那么以后呢？吴未，以后，你还会找我吗？”应良在夜色里苦笑，他的这个问题简直愚蠢至极，可是，眼下，他在看到她为程庆宇难过掉泪的时候，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固执的想要个答案。</p>
<p>尽管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个答案是否会伤了自己。</p>
<p>吴未沉默良久，淡淡开口：“应良，如果我们还会是朋友，那么我们一直会是。以前纵使有千般万般好，可是你和我都十分清楚，不会再有时光倒流，不会再回到过去。现在的我们，可能就是目前最好的状态。”</p>
<p>“那程庆宇呢？你喜欢他吗？”</p>
<p>“他像你。”</p>
<p>那天晚上繁星点点，月光皎洁，院子里树影婆娑，吴未和应良都在认真地听对方说话，谁也没注意，站在他们身后听到全部对话的程庆宇。</p>
<p>听到应良问吴未是否喜欢自己时，程庆宇整个人紧张的有些发抖，他又怕又兴奋。可当吴未转头笑着对应良说“他像你”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一座寒风呼啸的冰山，寒冷之际。</p>
<p>原来，只是像他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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