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及

　　腊月初三，山中落了雪，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满目萧然。

　　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将有三个月，这些时日叶轻棠快要疯了。

　　她回到洞内，看着内里被萧珏收拾的，像在这里安家了一样，更是气急。

　　“萧珏，你到底想不想回去？”她张口质问，语气特别不好。

　　可萧珏听了，没有半点不耐，慢条斯理地继续做手中的事，“想。”

　　叶轻棠收敛了一些，“既是如此，我们不如挟持千秋叶，逼迫他师尊指路。”

　　萧珏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面对着她，正色道：“你可是想清楚了？”

　　叶轻棠一愣，萧珏继续道，“你也猜到了，他的师门可能就是惊鸿殿，以咱们的武功姑且不论能不能挟持得了千秋叶，就是他师尊，估计一只手就能碾压我们，更何况千秋叶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挟持之事做不得。”

　　叶轻棠失落道：“那我们岂不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萧珏暗道不会，却没有直言告诉她。

　　他以为自己是个君子，可是，现在的他却不这样认为了，他有了想要得到的人，自然而然就会动一些心思，若是能在一起多待一段时间，纵使以后再也不见她，也有一段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回忆，在以后的茫茫岁月里，也唯有这段回忆能够陪伴他了。

　　他不再多想，继续手里的活，赶在天黑之前做好了。

　　萧珏将雕刻的簪子递过去，“送你的。”

　　“给我？”

　　萧珏点头，“之前你的簪子遗失在沙漠里，我就想着亲手给你做一个，希望你不嫌弃。”

　　叶轻棠轻轻一笑，接过簪子，细细看了看，看得出来，雕得很精致，那小小的花纹，既好看又繁复，可见是下了功夫，她越看越喜欢，还是第一次有人亲手做首饰给她，虽然不是金银玉器，但是她却比别的时候都开心。

　　萧珏见她喜欢，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甜。

　　叶轻棠不是扭捏的姑娘，大大方方道了谢，摸索着往自己头发上戴，可总是插不对位置。

　　萧珏立起身来，走到她身后，“我来帮你。”

　　叶轻棠递给他，让他帮自己戴好，借着水的倒影看了个大概。

　　还不错，叶轻棠心道。

　　白帝城城主徐圣章带着门中弟子赶来肃州时，肃州城已经戒严了。

　　近日来，突厥部小动作不断，好多个村庄都被骑兵洗劫杀掠了一番，现在甘州、肃州全部戒严，只等政令一到便要开战。

　　守城门的将士将白帝城一行人带到刺史府，肃州刺史莫霆亲自接待。

　　两方互相见了礼，刺史招待徐圣章入座，“徐城主请坐，左侍，快给几位侠士看茶。”

　　左侍领命去了，没一会儿就端了茶壶来，双方又品了茶，这才切入正题。

　　徐圣章拱手道：“实不相瞒，我的大徒儿消失在沙漠里，鄙人心中不甘，这才领了门中弟子前来寻找。但我们进城时才知道，突厥居然又来犯我边境，我等身为大唐百姓，理应驱除鞑虏，卫我河山。”

　　听完一席话，莫霆只觉胸中激荡，他眼放异彩，语气激动道：“好，好一个驱除鞑虏，卫我河山，徐城主这等胸襟，实在令我钦佩。此次得徐城主相助，如猛虎添翼，我大唐必胜！”

　　徐圣章谦虚道：“大人夸奖徐某愧不敢受，我等有此机会追随大人左右是我等的荣幸，能护卫一方我等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莫霆大笑三声，目露欣赏之意，他起身上前，以茶代酒，“此间没酒，我便先以茶代酒敬各位侠士，众位高义，我大唐之福。”

　　一行人俱都回敬，干了杯中茶。

　　莫霆继续道，“还请众位留住府内，今晚设宴，为众位接风洗尘。我与徐兄一见如故，今晚定要痛饮三百杯，我们不醉不归。”

　　这场战役终是打了起来，开元十二年冬，腊月二十八，大魏大获全胜，歼敌三千，其中包括敕勒族三皇子和其母族八十三人，胜果传回京都，圣上为白帝城亲书褒奖圣旨，又颁扁，上书‘侠之大者’，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这个年可以好好过了，这是百姓心里的第一想法。整个肃州城一日之间装扮起来，红绸彩带大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比平日里娶亲还热闹。

　　夜间，酒过三巡，徐圣章这才道：“大人，明日我便携门徒告辞了。”

　　莫霆放下酒杯，目露不解，“不找你那个徒弟了吗？”

　　徐圣章：“沙漠周围都已经找过了，若是他还活着，我们定会有再见之日。”

　　莫霆点点头，这也能理解，只是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岂不是要在路上过年？他继续劝，“也不必这么急动身，且在城内过了年再走也不迟。”

　　“不了，大人事忙，我们就不叨扰了，明日就起身回夔州。”

　　正说到这，莫霆的儿子莫驰跑来，“爹，我也要喝酒。”

　　莫霆怒斥，“胡闹，你才多大，净想着折腾，快回房去背书。”

　　莫驰撒娇打滚耍无赖，莫霆无奈，只好对徐圣章说：“我这儿子千娇万宠着长大，一时不查，竟将性子养成这般模样，徐兄，我有个不情之请？”

　　徐圣章：“大人请说。”

　　莫霆将莫驰推到身前来，“徐兄，我莫家世代守卫边疆，断是不能毁在此子身上，我想请徐兄收犬子为徒，带回白帝城管教。”

　　徐圣章愣了一下，立即道：“大人既然对我信任有加，我便不再推辞，请大人放心，十年之内，必会还大人一虎子。”

　　“我自是放心的，明日我为众位准备车马，各位一路保重！”

　　“大人也保重！”

　　再说萧珏这边，自那日赠簪之后，萧珏和叶轻棠相处融洽，俩人也不再去沙漠那边，倒是过起了日子。

　　萧珏猎来的红狐长得甚是美观，他将皮毛剥下来，送给叶轻棠，“这皮毛柔顺光泽，颜色鲜艳，做了衣服穿定会好看。”

　　叶轻棠心中欢喜，拿在手里摸了摸，果真柔顺无比，“只有一件吗？”

　　萧珏知她的意思，从背后又拿出一套，“还有一件是白色的，我觉得红色更衬你。”

　　叶轻棠接过来，调戏道：“白色适合你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完便先笑了。

　　萧珏耳尖通红，一直蔓延到脖颈，整个人像煮熟的大虾。

　　叶轻棠又笑道：“真是呆傻，还不快去把火烧旺点，赶在年前还能穿上新衣服。”

　　叶轻棠把两件皮子都做成了坎肩，又另缝了一顶灰色的兔毛帽子和一双獐皮护膝打算送给萧珏。

　　等到大年三十这天，俩人就开始忙着今日的吃食，一个烧水切菜，一个去毛烤肉，偶尔相视一眼，眉目间俱是岁月静好，一片安然。

　　到了晚间，二人收拾妥当，叶轻棠便拿出做好的新衣服，催促着萧珏换上一起守岁，她也回到帘子里换上。

　　萧珏手里捧着新衣服，看着那顶帽子，嘴角无声勾起一抹笑意，只觉得此时此刻，内心满足极了。

　　他回头看了眼帘子，满眼的眷恋。

　　此生若是拥有她，无怨无悔！

　　叶轻棠整理好自己出来，就看到萧珏穿着那身白色坎肩，戴着那顶帽子坐在洞口，听到声音，回头看向她。

　　火光映着他的眼睛，折射出的光芒是那样的璀璨，像盛满了满天繁星，那些繁星点点中，只有她一个人。

　　叶轻棠走过去，如他一般坐下，“好看吗？”

　　萧珏点点头，根本不用思考，“好看至极。”

　　叶轻棠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假意问道：“我是问你夜色好看吗？你在说谁？”

　　萧珏：“夜色再美不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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