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彩彩被江煜拉着往胡同深处走，她看清被围在中间的人时，及时刹住脚步，一把甩开江煜的手：“去干什么？”

        江煜神采飞扬：“彩彩，我给你介绍，我寒哥，就是常爷爷的孙子，你们见过了吗？”

        彩彩早都忘了江煜是寒哥“狗腿子”这回事，现在江煜帮她回忆起来，彩彩脸色更难看了，甩头：“我不去，我不喜欢他，他弄脏了我的兔兔。”

        江煜想起彩彩说的兔兔是什么，还是下意识地为沈寒说话：“肯定是有误会，我带你们两个认识一下，说清楚就好了。”

        说完又拽着彩彩往前走。

        沈寒蹲在土堆上，嘴里叼一根草，他从人群缝隙中瞥到江煜身边的小女孩，挑眉，站起身，他原本就比眼前这些小朋友高一个头，在土堆上站直身子后，别的孩子们都要仰头看他。

        两年前，就在这条胡同里，中午各家吃完午饭正午休的时间，格外空寂，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家门口独自玩耍，被两个踩点的男人注意到，一人观察四周，一人一手捂小孩嘴另只胳膊夹起就跑。

        沈寒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当时胡同里的小孩子们，比他小的觉得他凶，比他大的觉得他装，都不爱跟他玩在一起，他也是趁着没人的时候一人出来踢会儿球，却撞到这事。

        年仅十岁的沈寒几乎本能地冲过去，边跑边喊：“抓人贩子！偷小孩！站住！”

        两个坏人犹豫了下要不要把沈寒也带走，但是来不及了，只能拔腿就跑。沈寒捡地上的碎砖头砸向他们，拽着他们的胳膊大喊大叫，被捂住嘴的小孩开始咬坏人的手，附近有被沈寒吵醒的人出来，一伙人才把两个坏人拿下送去公安局。

        那天以后，这条胡同里的人对人贩子深恶痛绝，封闭所有小路，只留最前面一条入口，胡同口经常有老人在下棋聊天，看见脸生的都要问上一嘴，提高警惕。而且自那天起，沈寒成了大人孩子口中的小英雄，勇猛果敢，小孩子们也愿意跟在他身后。

        可这些彩彩不知道，在彩彩心里，沈寒就是个伤害了她最心爱宝贝的人，是敌人，没得商量。

        彩彩没给沈寒好脸色，沈寒从来不是上赶着的人。对彩彩眼熟的小朋友看出两人之间有不愉快的事，像个小大人似的想要说两句让两人和解。可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她/他是个好人。”

        彩彩完全看不出沈寒哪里像个好人，只想把他的恶劣行径广而告之，让大家都来评判一下他的人品，看看还会有谁站在他那边。

        彩彩正要开口，身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来。

        几个跟沈寒差不多大的男生手上举了个木棍，棍子尖尖上挂着一串鞭炮，喜气盈盈朝沈寒走来，大喊：“恭喜寒哥回家！”

        他们越走越近，伸直了胳膊，鞭炮离自己挺远，原本围在沈寒身边的孩子们倏地全部散开，怕蹦到自己。

        彩彩也被江煜拽得连连后退。

        那几个举着棍子的见状更加兴奋，开始追着害怕的人跑起来，沈寒喊了一声，瞬间被淹没，没人听见。不知谁被蹦到了，骂了句脏话，逮到一个举棍子的男生，抢过他手里的棍子，用力一扔。

        他只是在怒气冲了脑子，没想到扔进一家院子里。不追了不跑了，大家停下来喘粗气，骂骂咧咧。

        只有还在噼里啪啦响的鞭炮声。

        三秒后，院子里冲出来一只大型犬，就是刚被扔了鞭炮的院子，这只狗叫大瓜，胡同里的孩子都不陌生，主人也不拴绳，从没发生过狗咬人的事故。

        可现在，大瓜呲着牙漫无目地横冲直撞。刚停下气还没喘匀的孩子们又一窝蜂跑起来，往就近的院子里跑，关上门。

        彩彩没有他们熟悉地形位置，跟着跑过去门已经被关上了，震耳欲聋地人类尖叫声和狗叫声揉成一片，现场尤为混乱。

        跑不动和被关在门外的孩子们都被沈寒挡在身后，沈寒捡起一根棍子对着大瓜，大瓜发出愤怒的吼叫，沈寒小声让身后的孩子们不要跑。

        江煜一只手揪着沈寒的衣角，一只手拉着彩彩，精神高度集中。有个男生恐惧占据了大脑，忘记沈寒的叮嘱，扭头往家跑。

        “喂！周鹏！”

        大瓜没有放过落单的周鹏，十岁的周鹏处于恐慌中，腿发软，根本跑不过亢奋状态的大瓜，没跑几步就被大瓜咬住小腿，趴在地上。

        沈寒将身后的孩子们往远推，自己拿着木棍慢慢靠近，棍尖对准大瓜，不停叫它的名字安抚，可大瓜被鞭炮吓到已然乱了神智。周鹏哀嚎的声音让门内外的孩子们又惊叫连连。

        程颂跑过来时就看到一只疯了的狗死命咬住一个男孩，地上已经有几大滴鲜红的血迹。他脱了身上的半袖，猛扑过去，上半身压在大瓜身上，用衣服包裹住它的头，沈寒也过来帮忙制止。

        大瓜发疯似的咬人场景彩彩看得很清楚，她心都要跳出来，可见到爸爸竟抱着大瓜和它那么近，很危险，她跑过去，“爸爸。”

        程颂喝道：“别过来！”

        彩彩杵在原地，扣着手指，眼眶里漾出泪花。

        听见声音的大人们都跑出来，大瓜的主人也急匆匆从楼上下来，拖鞋都跑丢一只，见状立即回院子里找出狗绳拴住它。

        把大瓜关在笼子里后，大瓜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对主人也呲着牙，有人提出要叫兽医来给他打针。

        孩子们的家长也都带着惊慌失措的他们回家，有的骂有的哄。周鹏的父母抱着周鹏边哭边跑，要赶去医院。

        程颂光着膀子把彩彩原地转了一圈，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见她好好的才松了口气，用了些力气去抹她眼睛里要掉不掉的泪珠。

        江煜家里没人，程颂把三个孩子都带走了。

        客厅里，彩彩依偎在爸爸怀里，江煜口沫横飞描述刚才的惊险场面，沈寒走过来把程颂的短袖递给他。

        “谢了。”

        听说大瓜的主人承担了周鹏的狂犬疫苗费用，买了补品，又给了500块钱，大瓜送到乡下亲戚家，这事算是过去了。

        晚饭时彩彩还有些神情恍惚，程颂揉她的头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没事啊，彩彩不怕。”

        然而第二天一早，程颂叫彩彩吃饭，怎么都叫不醒。和以前的赖床不同，彩彩额上身上冒冷汗，眼皮狂跳，像是在做噩梦。

        程颂抱她去卫生所，打了一针，回来喝了点粥，彩彩再躺下又怎么都叫不醒了。

        程颂抱她去卫生所的时候碰上了隔壁的齐二嫂，齐二嫂听董奶奶说彩彩打了针也没好转，忙过来跟彩彩爸说自己的经历。

        程颂半信半疑，常爷爷和董奶奶都觉得齐二嫂的方法可以一试。

        于是，程颂按照齐二嫂的说法，用盆子在彩彩头顶烧纸，叫着彩彩的名字，董奶奶和常爷爷在厨房，碗上放一片玻璃把鸡蛋立在玻璃上，不断尝试嘴上还要念叨“别缠着彩彩，彩彩还小”之类的话。

        陆津、沈寒和常晴打下手，齐二嫂说要准备什么他们就去买去借，一大家子忙活了一整天。

        晚上常爷爷和董奶奶身子熬不住，常晴劝了半晌才去睡。程颂和陆津陪在彩彩身边，给她用毛巾擦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程颂大手包着彩彩的小手，迷糊中听到彩彩的声音，他忽地睁眼，彩彩终于醒了，她神情恍惚，似是都不知道中间过了一天。

        当程颂心里石头落地，要去抱彩彩时，彩彩眸中一闪危惧，拉过身上的被子蒙住脑袋。

        程颂轻声叫她：“彩彩，是爸爸。”

        彩彩却更害怕了，被子下的身体颤抖起来。

        彩彩又做让她身临其境的梦了，梦里以前的内容更加清晰。

        梦里的爸爸穿着她在电视上见到被关进监狱里的坏人才穿的衣服，眼底红血丝明显，嘴边青涩的胡子茬，面色苍白疲惫。

        那不是彩彩熟悉的爸爸，彩彩记得梦里爸爸的眼神，愤怒到了极致，那眼神让彩彩回想起来就全身颤抖，心慌意乱。

        可那一切都太过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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