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洛瑜在车上打哈欠，瘦削的下巴棱角都凹陷下去。洛宁虽然困得要命，也撑大眼睛帮她顾着路况。

        两个人没什么交谈，洛瑜也没有鼻子灵到能闻出洛宁身上的酒味。等到到家了，洛瑜随意地问了一句:“玩得开心吗？”“挺开心的。”她点点头，自己回房间去了。

        这算是相安无事。

        洛宁躺在床上给乔夕沅报了个平安，然后看到她发来一个【乖巧点头】的表情。

        悸动和喜欢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膜，好像就在某个不经意间被戳破了，没有盛大的仪式，好像扎破一个气球，什么都没看见，但确确实实有一团气体蔓延开来。

        洛宁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颇不太平。本来枯燥单调的高三生活像是突然被扔进了染缸里，一色接一色，混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中饭的时候，一条热搜发酵了。

        “乔夕沅眼神”

        链接是洛萧发给她的，洛宁几乎没和他发过消息。看到标题的那一刻，他怀疑洛萧是那天惊鸿一瞥，之后去加了个粉丝群做分享任务。

        点开链接，她傻眼了，照片上是她和乔夕沅。高清程度就是怼脸拍的程度，两人的动作看起来很亲密，昏黄的灯光还为她们增加了氛围感。

        “别发路透了，一起来期待一下《时间修复师》。”

        “我靠，乔夕沅这什么含情目啊，那个女孩是谁啊，也好漂亮，好配好配！【星星眼】”

        “这是我配磕的吗？大明星x高中生，小说照进现实。”

        “会不会是炒作啊，我听说乔夕沅新剧就有一个高中生角色和她是恋人关系”

        “这拍的也太好了。”

        评论里各种褒贬混杂，洛宁大概翻了一下，她倒是不关心这些言论，不过基本上是正向的舆论让她放下了心，至少不会影响到乔夕沅的事业。

        真正困扰她的是洛瑜也看到了这个热搜。

        下午，洛瑜一反常态地早早下班回家。洛宁正在房里写作业，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向阿姨要进来打扫，结果开门就看到洛瑜雕塑一样杵在那里。

        “方便聊一下吗？”

        “方便。”洛宁直觉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还没问过你客串的是什么角色呢？”她用的闲聊的语气，但很明显的话里有话。

        “哦是一个高中生。”洛宁情不自禁地想糊弄过去。

        “我当然知道是高中生。”她苦笑了一下，等着洛宁说。

        “演的是女主角女友高中时候。”

        “女友？”

        “是高中时候啦，很短的一场戏。”洛宁解释道，“就抱了一下。”

        她垂眼思索了一会儿，有点犹豫着说:“有些事，可能姐姐多虑了，但不说出来总是觉得不放心。”她顿了一下，“小宁，你觉得乔夕沅对你是什么感情呢？”

        洛宁脑子嗡地一下。有些事，说出来很难的，即使已经那么明显地被感知，可是没有明确到文字的感情怎么都是缥缈、停留在想象中的。

        “她把我当妹妹。”

        “妹妹？”洛宁很清晰地听到了洛瑜的一声冷笑。

        “小宁，有些事情可能就是旁观者清了。”洛瑜嘴角抽搐，似乎也不愿再继续下去，可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过去的十年，她每一次联系我都会提起你，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觉得你这个所谓的妹妹可爱。可是最近的一系列事情才让我发现，她对你的感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姐姐”洛宁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口水吞咽声。

        “我真的想要给自己洗脑她只是单纯对你好而已，我也不想就这样把一个变态的罪名安在她身上，起码她还算是我的朋友。可你是我的妹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陷入一段病态的感情中。”她极其严肃克制地说完这段话。

        “姐姐，你这么想对她不公平，她从来没有勉强以及诱导过我做任何事。”洛宁的情绪被这一段话点燃，忍不住回击道。

        “一个对六岁小女孩就有那种感情的人，你让我怎么想她？！就算是现在，你也还是个未成年人！”洛瑜字字锥心，洛宁无法像对一个陌生人那样抛下一句“和你无关”，那是她的姐姐，是她的监护人。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

        “不要再和她来往了，好吗？”

        “我没有理由”洛宁感觉到鼻子的酸涩在蔓延着。

        “小宁，你喜欢上她了吗？”此时的洛瑜不再像个对感情麻木死板的人，她的言语里没有指责，只有怜惜。

        洛宁没有回答，她偏过头，用手背沾了沾脸颊，掩耳盗铃般地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了。

        “是姐姐不好，我以前一直没有察觉到，是我没有阻止你们的来往，是我的错。”看着洛宁泛红的眼眶，洛瑜心疼了。

        “姐姐帮你说好不好，姐姐去找她。”洛瑜用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替她擦去那一道水痕。

        “我不要。我不要你去说。”她难得固执一次。

        一个人的喜欢到底能有多么的深切呢？有人是浅尝辄止，有人却旷日持久地执着着。

        “对不起。”那天晚上在回忆她的时候，不知心里默念了多少次这三个字。她多希望自己的心里没有那么多是非道德，多希望自己可以洒脱地随心到底。

        说来，她们只不过才相识十几天，她也才刚刚喜欢上罢了。

        洛宁没有主动去找她，她侥幸又可笑地想只要不去找她，她也不来找自己，两个人就不用把关系打碎。

        又一个周五，洛宁随着密集人群走出校门。那辆红色跑车车停在很显眼的地方，她一个人站在车旁边，带着口罩墨镜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很兴奋地朝她挥手。

        有路人停下看她，可她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洛宁小跑着过去。

        “你怎么来了？”

        “有点想你。”

        洛宁第一次听她说这么直白露骨的话。愣了一下。

        “先上车吧。”她打开副驾的门。

        车上挂着一个很可爱的粉色兔子吊坠，洛宁有些惊讶，因为她之前买过一个同样式的蓝色兔子。

        乔夕沅取下了口罩和墨镜，见她盯着兔子看，笑着说道:“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去买一只，就在附近。”

        “我有一只差不多的，也是在附近买的。”

        “哦，那好巧啊。”乔夕沅启动了车辆，“宁宁，我刚杀青，想找你一起去兜兜风。”

        很突然，但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让人难以拒绝。

        “好啊。”洛宁心里像泛起沉渣一样凌乱不安。

        夕沅姐姐，我宁愿我是自作多情，宁愿你真的只把我当妹妹或是朋友，窗外划过簇拥的人群，鳞次栉比的高楼，一切像是浮光掠影，南柯一梦。洛宁出神地想着，想了很久，耳边忽然有风吹进来——乔夕沅把车窗打开了。

        她这次开得没那么快，风打在人脸上很舒服。洛宁看到车驶在一条宽阔的林荫路上，林子的尽头是泛着波光的一截水面，被夕阳染成暖黄色。

        车在江边停下，附近有很多正在拍日落的人，人影、江边、落日余晖是极佳的构图元素。

        “夕沅。”洛宁在心里默念。

        “宁宁，我们下去走走吧。”她提议道。

        “嗯。”洛宁敛住了自己的情绪，笑着答道。

        夕阳无限好，可终究是太阳的余烬。

        好在摄影的人都只顾着美景，没有注意到她们，乔夕沅很难得只带一顶帽子地在一个公园里散步。

        “宁宁，我能牵你的手吗？”她突然问道。

        “可以”那双纤细柔软的手握住了洛宁的手。

        或许是最后一次。洛宁伤感地看向江对岸的那一座座高楼，模模糊糊的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江岸很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不知不觉，天已经变成了深蓝色。

        乔夕沅看了看手表，忽然拉住了洛宁。

        “宁宁，喜欢烟花吗？”眼前的乔夕沅被夜色笼住，变得有些模糊。

        “喜欢。”

        “我发现一种很漂亮的烟火，想在今天点燃给你看。”她的语气极尽温柔深情，尽管模糊，洛宁似乎也能看到她闪动的双眸，“三、二、一”

        是彻彻底底的，纯净耀眼的红色烟花，像几十支油画笔在夜幕上画圆，圆又成为花瓣。在深蓝的画布上，是一朵转瞬即逝的绽放到极致的玫瑰。

        “宁宁，我喜欢你。”

        四周有惊呼声，他们捕捉到了这盛大的浪漫。

        洛宁完全怔在那里，烟花和人群的惊呼变成无声的东西。她只能听到看到乔夕沅。

        “或许很唐突，但我太怕错过了，怕再也抓不住那一点点相互喜欢的确定。所以，宁宁，你喜欢我吗？”

        话被卡在喉咙里，像一块石子。

        “对不起。”那在脑子里盘旋演练无数遍的三个字最终还是被说出口。

        “我不急的，我只是想和你表明心意，至于做我女朋友，我可以等你高中毕业或是再大些。”她语气变得有些慌张，像是在哀求。

        “夕沅姐姐，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话断断续续的，像是要淹没在烟花声中。

        “为为什么？”乔夕沅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无措。

        “我只把你当做姐姐，我对你的喜欢仅限于对一个姐姐的喜欢，我们之间不该有这种感情的。”

        “宁宁，我不信”

        “姐姐，如果是我之前的一些言行让你误会的话，那是我不知分寸，对不起。”

        “我不信”她有些麻木地重复。

        “夕沅姐姐”洛宁不忍心了。

        硝烟的味道被夹带在江面的咸湿气中，乔夕沅失了魂一样。

        “宁宁，可以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吗？”声音像是一团棉花，近乎虚浮，“不要不相往来好吗？”

        洛宁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说自己见到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狂跳的心。如果只是把她当姐姐或是朋友，又何必不相往来？

        “可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太早了。”洛宁摇了摇头，揭开了这背德感情的面纱。

        乔夕沅苦笑一声，松开了那双紧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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