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千樽哥哥，你来了。”一个娇弱的女声开口，我微微错愕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瑟瑟。奇怪，他们的关系何时这么亲密了。

        “嗯。”又是一记打鼻孔里喷出来的声音。本上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冰块脸现在是何表情。

        随后便是漫长的一段沉默。我听的有些无趣，掂了掂手中厚实的灵芝，转身去膳房。

        魔界的膳房里有零零星星几个小侍从坐在木头墩子上边填柴边打着哈欠，见我来了，只是蔫蔫的问候了声。

        我也并未与他们多言，寻了一个空闲的炉灶点了火架起了砂锅。

        砂锅中加满水，将肉质肥美的灵芝剁吧剁吧扔了进去，就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三炷香左右的功夫，架在炉灶上的砂锅开始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水泡。

        水泡声扰了我正在木墩上蓄着的美梦，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原本便寥寥无几的小侍从已经不知何时尽数散了，偌大的一间膳房只余我一个伴着一罐冒着水泡的砂锅。

        透过氤氲的雾气，外头是浅浅的夕阳。

        端着小小的一碗灵芝浓汤，哈欠连天的回了屋子，瑟瑟那鬼精灵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自从我给她吃了一颗叫做“你三哥沚渊不会死”的定心丸之后，她便再度恢复了以往的那种没心没肺的状态。

        只是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让我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既然我拿假药骗住了芷兰，以她的心思，这许多日过去了，怎么居然都没有来找我的麻烦。还有我最担忧的一点，若是芷兰已经去找过了沧溟，那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儿子失踪的噩耗。

        这两个人，委实令我头痛。

        如今又是一头雾水，唯一能拿来同芷兰将条件的真正的浮生若梦，也被师傅豪爽的撒在了西北海之中。

        真是各种倒霉的事一块扎堆儿了，这么想着，手下给沚渊喂汤药的勺子就不留神的一歪。

        “咳咳咳！”床上原本昏睡的人一阵剧烈的咳嗽吓了我一跳。赶忙俯身下去将沚渊上半身扶起来顺气，另外一只手顺势的去擦留在他唇角的汤药污渍。

        却在下一刻被抓住了三根探过去擦药的手指，我木楞楞的看着怀中面无血色的一张脸微微动容，蝉翼一般的睫毛缓缓上扬，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在夕阳的余晖里熠熠生辉。

        “樾儿，你，咳咳，你有没有受伤？”

        这一句问候听的我额头万丈愁云顷刻间化作涓涓细流一片温情，我很感念沚渊睁眼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的安慰，反手握住他苍白的手指，紧了紧安慰道，“我没事，我好的很，倒是沚渊要好生休息才是。”

        却见眼前温润如玉的天家三殿下有一个须臾的恍惚。

        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

        在这十六万个杂念之中，我在沚渊的眼中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尘世烟火色。

        沚渊在我怀中微微动了动身子，我才意识到这个姿势的尴尬，赶忙将枕头和被子倚在床头，扶着他靠过去。

        “樾儿，这个给你。”沚渊自怀中掏出来一个模样甚丑陋的瓦罐递过来与我道。

        “这是什么？”

        “这是聚魂钵，你去魔君的院子前挖些土放进去，记得要悉心照料，日日浇水呵护。”

        “沚渊，你要知道，眼下我委实没有心思栽花种草。。。”虽说要给予病人满满的爱心和耐心，并且争取满足他们的一切愿望，但是，此等闲情逸致，我现在是怎么都生不出来的。

        却见床上的人一张苍白的脸憋出了两抹嫣红，轻声笑道，“不是让你养花，是让你养魂。”

        这下我就又摸不着头脑了，“养什么？”

        “养魂。养魔界先后，千樽魔君的亡妻，绛雪之魂。”

        “哦，养魂。”

        “什么？养谁的魂？！”

        沚渊仍旧一脸浅笑淡然，嘴里不轻不重吐出一句话来，惊得我额头青筋突突跳了五六下，“千樽魔君的亡妻，绛雪之魂。”

        “你是说，你有办法讲他那位无辜的冤大头妻子复生？”

        “没错，我的元神七弦琴，因少了一根在送你的桂花玉簪之上，故而不能将绛雪的精魂寄放琴身之中，只能像芷兰一样，同自己的灵元放在一处，不同的是，我并没有给绛雪的精魂加封禁制之术，故而只要用这聚魂钵，其内填满死者生前最熟悉之处的泥土，加以呵护，那她的精魂便会逐渐由我体内分离。”

        “为何？为何要帮魔君聚他亡妻的魂？”

        “千樽与我也算是总角之交，想当年他也是翩翩俊公子，若不是因为这桩事，也不至于一夜白头。我帮他，一是为了这份交情，二来，他也能不再受芷兰的牵制，帮我们寻找阿轩的下落。”

        “可是，魔君亡妻的魂，不是同芷兰的锁在一处吗？你是怎么。。。”

        “。。。这个，樾儿就不要管了。。。总之现在绛雪的魂在我们手上便是了。”

        唔，总角之交，那便是青梅竹马了。果然不出瑟瑟所料，这千樽魔君与沚渊之间的关系匪浅啊。

        “那何时算是聚成了呢？”

        “最初的丝缕游魂落土之际，会像种子萌芽一般在聚魂钵中长出雏芽，随着魂魄的日益完整与强大，最终会长成一株一尺来高的魂草，而魂草开花之时，便是魂魄结成之日，结果之时，便是绛雪重生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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