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浮生若梦 （下）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阿衡竟然烧的一手好菜，这手艺，同我以前在丞相府家里的厨子相差无几，故而我每顿饭都吃的很开怀。

        正所谓饭饱思/淫/欲，在经历了前几次吃的腹中鼓鼓胀胀又要在床上翻上倒下的经历之后，我下定了一个决心，一定要阻止阿衡这种本能的需求。

        故而我向他诚恳提议道，“阿衡，都说明月山后山的夜景很美，我们还没有去过呢，要不要去看看？就当是散步了。”

        阿衡眼中淡淡飘过几丝名叫不情愿的意味，最后又不好果断拒绝，只好闷闷道，“好吧，去走走。”

        阿衡酿的一手好酒，这明月山上四季混沌，不同的高度有不同的花树，今日晚饭，我多喝了两盅桂花酿。

        闲闲的山间夜风吹散灵台的一片清明，阿衡在后山架起了一块平台，合着阵阵鸟语蝉鸣跃动着起承转合的灵动音符。

        我在一棵郁郁葱葱的桂花树下静静坐着听他抚琴，间或有闲散花瓣翩然而下，伴着细细甜甜的清香，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樾儿，醒醒。”耳畔有人在轻轻唤着我的名子，缓缓睁眼便对上了阿衡略显担忧的神情，“最近你怎么这么嗜睡？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揉揉眼睛稍稍清醒，“唔，可能是夜里有些累。”

        一句话竟然说的阿衡面色绯红，眼神尴尬无措，我看的好笑。

        “不行，我不放心，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好吧好吧，黄半仙。”

        “唤我阿衡。”

        “。。。。。。”

        “樾儿，你。。。”

        “我怎么了？”

        “明月山上，恐怕不只你我二人。”阿衡面色凝重与我道。

        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有人发现了我们？”

        却见他一脸庄严肃穆的神色瞬间分崩离析，换成了满脸的欢愉笑容，“樾儿，我们有孩子了。”

        “啊？”我有些怔楞。

        阿衡轻轻抚摸我的肚子，声音柔柔对我道，“他在这里。你摸摸。”

        从此我便过上了混吃等死的闲散日子，每日做的事情就是搬一把竹椅半躺半靠坐在院子里看着阿衡一点一点的扩建我们的小屋，直到最后一根竹子上架，那五间竹屋按着我画的草图有条不紊的呈现于我眼前时，我的儿子出世了。

        阿衡在床边充当了一个完美产婆的形象，在我疼的要死的时候将胳膊放到我的嘴边，我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下，折腾了一个晚上，儿子出世了，阿衡的胳膊却被我咬的血肉模糊。

        后来我满心怜惜的给他上药，一口一口的给他喂饭喂汤，他得意又满足的跟我说，“原来胳膊坏了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儿子一天一天的长大，眉眼清灵，惹人喜爱。

        可是我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常常在午夜惊醒，梦中有一个相貌同我儿子八分相似的孩子，在一片黑暗之中喊着娘亲，生生入耳，唤的我心如刀绞。这事，我并未同阿衡提起过，我觉得可能过些日子就会好了，如今我的儿子，很健康。

        可是阿衡似乎有所察觉，他细细端详着呢我的双眼道，“樾儿最近休息不好吗？”

        我打着哈哈同他道，“儿子精力旺盛，我老了，哈哈。”

        今夜，我又做了同样的梦，梦中四周一片漆黑，漆黑中有一个样貌酷似我儿的小男孩蹲坐在地上，小小的手掌在眼睛上一下一下的擦着，我走上前问他道，“小朋友，你怎么了？”

        谁知那小男孩看见了我便一下子扑了过来抱住我的小腿，泪眼朦胧的喊着我，“娘亲，娘亲，你为什么不要阿轩了？阿轩好害怕”

        嗖的一下坐起，原来又是这个梦，那个小男孩是谁？为什么他要喊我娘亲，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过。

        “樾儿，你又坐噩梦了？”

        “阿衡？你一夜没睡？”

        窗前有一个人影，手中捏着一把折扇，面朝天上的一轮明月，仰首叹息。

        “樾儿，你觉得，我们现在，幸福吗？”

        “幸福，自然是幸福。”我不明白阿衡为何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是心甘情愿同他隐世，这份心从未变过。

        “那我若是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呢？”

        “阿衡？”我心底有种莫名的不安。窗前的人影，美好的不似凡人。

        “睡吧。”

        第二日我醒来时，身边却已经没有了阿衡，只有一张字条静静躺在竹子做的方桌之上，那是阿衡一段一段砍下来亲手做的。

        樾儿，来后山找我。

        后山青青浅浅的山坡，开满了漫山遍野细细碎碎的二月兰，一个白衣脑子负手而立于一片浅紫色花海之中，衣袂翻飞长发凛凛，身姿俊逸不染凡尘。

        阿衡从来不曾有过这副穿着，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风采。

        “阿衡？”我轻轻唤着他，“今日来这里？可是觉得后山这二月兰开的意趣恒生，一同赏花的吗？”

        “樾儿，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忽而一阵山风袭来，泛着丝丝寒意，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当初是你带我走的，我心甘情愿为你舍弃前尘往事，如今你却要送我回家，你让我今后以何脸面活在世上？”我冷冷问他道。

        面前之人仍未转身，“我送你回家，你真正的家。”

        “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我不甘心的喊到。

        那人身子一滞，终于缓缓回身，一双眼睛堪比黑夜里最亮的星星，沉沉的将我望着。

        “樾儿，你放不下，我亦放不下，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们，该醒醒了。”

        “这明月山中四五年的岁月，是我青衡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眼前一阵眩晕，我闻见自己在迷离之际抓着他的衣袖，苦苦恳求道，“阿衡，师傅，不要，不要让我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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