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第二百四十七章·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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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元好问
候馆灯昏雨送凉,小楼人静月侵床。
多情却被无情恼,今夜还如昨夜长。
金屋暖,玉炉香。春风都属富家郎。
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候海棠。
一间密室,耿中石手上拿着莫共的左手字迹,命令道:“今晚‘苍溪戏园’行动,《西厢记》演罢,整座戏楼里,灯灭为号,接应我们离开的人,代号——梅花。”
“区长,您是怎么读出这些信息的?仅是一首诗。”一名有些年长的军统特工十分惊讶的看着耿中石。
“这名传递者确实冰雪聪明,心思缜密。她将‘灯昏’二字多描一遍,说明这二字为重中之重。诗中出现地名的唯有‘西园’,这城中叫‘西园’的,只有苍溪戏园——‘溪园’。而且,不是地道的南京人,是不会知道苍溪戏园的另一个名字‘溪园’。伊藤松阴喜欢听戏,这是人尽皆知的。”
“属下明白了,我们的人绕费了这么一大番周折才将这封情报送出来,所以,今晚必须动手。”这名特工说道。
“今晚必须动手不是因为他们今天把情报送出来,而是‘今夜还如昨夜长’,强调的是今晚。具体的时间词语并未出现,但是你仔细揣摩,唱戏的地方却出现了‘小楼人静’,这说明是某场戏结束,掌声落幕,人们安静下来。‘溪园’今晚总共三场戏,《生死恨》、《西厢记》与《穆桂英挂帅》。而诗中出现了‘多情却被无情恼’,《西厢记》中有这一句唱词‘多情总被无情恼’,说明灯灭的时间是《西厢记》这场戏结束,我们行动!”耿中石沉思着,这次行动莫共与陈宝荣两人谋划多日,只许成功!
晚七点三刻,耿中石与几名乔装了的军统特工来到苍溪戏园。门口迎接客人的管家,样貌看起来年过四十,见到每一位客人都客气的说一句“爷您里面请!”
耿中石带着他们慢吞吞的向门口走去,低声说道:“辛苦梅花。”
守卫管家接道:“侯海棠”。
管家看了耿中石几人一眼,便明白了一切。
“溪园”后台。
夜灯昏弱,陈宝荣站在窗前驻足已久,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留下了深深的辙痕。寂寞的星光落在他身上,似是已没有光亮。
再仔细看他,莫共才发现,这人虽形态阴柔妩媚,却目光深炯,天地间凝聚的浩然正气在他烟波里闪烁,纤细的肩上承载着凛凛雄风!莫共忽然更加羞愧自己过往的愚钝无知,什么是真正的卧底,什么是真正的英雄。
华灯结彩,厅堂满座。红地毯一直铺到门厅外。“溪园”一如往日繁盛热闹,伊藤松阴早早等在二楼雅座包厢“绣春楼”。据说今日陈宝荣演绎的剧目,是《生死恨》,这出《生死恨》是陈先生从未唱过的新剧。据说剧目是中国北宋末,金人南犯宋朝,程鹏举和韩玉娘被金国将领张万户俘虏成为奴隶。张万户强行让程鹏举和韩玉娘婚配,新婚当晚,韩玉娘力劝程鹏举逃走,这件事被张万户知道,张万户便把韩玉娘卖掉,程鹏举逃走之后投军报国,一对新婚夫妇被迫生离。最后一路辗转流离,两人才终相见,相见之时,韩玉娘已身患重病。
伊藤松阴一直想听一次原剧,今日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宝荣已有近半年的时间未编新戏,前几日听说宝荣今晚要唱一出新戏,伊藤松阴不胜欣喜。南京城的戏迷们也久未听到陈宝荣的新剧,今晚场内座无虚席。
陈宝荣的旦角“韩玉娘”出场,依旧迷倒万千观众。真是宛转蛾眉,仙姿玉貌,今晚排出新戏,内里人都明白陈宝荣无论是服饰还是妆容,都十分考究,着实精心装扮一番。再加陈宝荣扎实细腻的唱功,神情婉娇,幽幽艳艳,刚开场几分钟,便引得台下一阵阵齐声喝彩。
陈宝荣唱到:“男儿汉为国家……”“劝相公逃出那贼人虎口,回故土……”
陈宝荣的柔弱目光不再。
再一句“为国家壮志千秋”“拼生死扫荡金酋”,台上的“韩玉娘”忽而投射出坚毅绝烈的目光!虽是女儿身,却堪比今日烈阳的炽热,陈宝荣怒目锋眉,好似一记锋利的绝杀!
伊藤松阴看着脊背一惊!
不一会儿,陈宝荣的神色又变回从前的娇婉,伊藤松阴自嘲道真是神经兮兮,不过是一出戏,继而又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半个小时过后,《生死恨》结束,中间停顿片刻,陈宝荣换好衣服头饰,作为“崔莺莺”重新登台。这场《西厢记》陈宝荣也许久未唱了,台下观众的热情丝毫未减。
陈宝荣唱:“我回去也,怕夫人觉来寻我。”
……
“红娘,你到那里小心回话者!”
……
“今日送张生上朝取应,早是离人伤感,况值那暮秋天气,好烦恼人也呵!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东西万里程。”
一个“程”字拖了长长的音,这句唱罢,陈宝荣站在台上不再动,眼睛直勾勾的向二楼正中央望过来。
伊藤松阴忽而感觉哪里不对劲,未待他反应,突然,大厅灯灭!崔莺莺与张生正要离别,《西厢记》正唱到最精彩时刻,突然中断,场内瞬时陷入一片嘈杂,各种叫骂声连声浮出。
灯再亮时,台上只剩下了几位演绎的小喽啰和“张生”,“崔莺莺”已经消失。观众们相互看着,忽然有人尖叫一声,人群大惊失色,争相逃散,四周守卫的十几名日本士兵全部被杀,鲜血流出,将他们脚下的红地毯染得更加殷红。
二楼雅座“绣春楼”中几具尸体横竖交错,伤口均在脖子上,看得出来,是一刀毙命。血渍擦的桌布上椅子上门帘上到处都是,伊藤松阴已不见踪影。
头很沉重,像是上面压了一块巨石,想睁眼却总是睁不开,伊藤松阴费尽力气,挣扎着,终于醒了过来。一间狭小的屋子里,灯亮着,光线却十分微弱。
伊藤松阴不知道自己再次睁开眼,已经躺在了百乐汇后台暗室里。
十几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走了进来,站成一排。这面具惨白油亮,冲天有一个白色犄角,整张面具上只有上方露着两个椭圆形窟窿,却看不见眼睛。伊藤松阴心里一颤,看见灯光逐渐寂灭。
站在最左边的人第一个把面具摘下,伊藤松阴瞅见那人对他露出了笑容。
是莫共。
莫共第一个把面具摘下,伊藤松阴见此情景,低声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莫共并不言语,微笑着看向伊藤松阴。
伊藤松阴眉头一簇,一丝恐惧从心底升上来:“你……你是谁?”
“伊藤课长,我叫莫共,这么多年我们不是见过很多次吗?”
伊藤松阴忽然大声咒骂道:“一个攀附大日本皇军军官的□□贱妇,安敢在这里放肆?”
“伊藤课长总是这么聪明,我莫共就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如果不是我攀附的皇军军官一直护佑我,我怎能可能将伊藤课长请到这里来呢?”
伊藤松阴狠狠瞪着自己,莫共的笑容更加肆虐。即便灯光再昏暗,莫共都能清晰的看见伊藤松阴眼底的咒恨,恨不得即刻杀死自己。
莫共走近一步,俯下身来,逼近躺着无法动弹的伊藤松阴:“还记得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九月一日日本领事馆的‘毒酒案’吧,毒毙日本十多名高级军官,你知道那一晚我和甫程教官在那些酒瓶里倒入多少白色粉末吗?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但我每每想到这件事都觉得酣畅淋漓,大快人心!”
莫共仔细研究伊藤松阴的神色,伊藤松阴面色铁青,被固定在一张废弃的床上一动不动。
莫共继续微笑说道:“伊藤课长你集结特高课和伪政府特务委员会的汉奸调查了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都没有什么眉目吧?这桩案件至今是一宗玄谜,凶手不仅逍遥法外,还攀上了你们的皇军陆军少将……哈哈哈……”
伊藤松应破口大骂:“卑贱的□□□□,攀附上那个昏庸的荒木歌川,你以为就能掌握一切吗?”
“我倒是也没有掌握一切,不过是杀了褚铭燃、杀了你们救在南京陆军医院唯一的证人王举过、杀了你们的天皇特使饥谷濑田、杀了富贵山军营那一百多名鬼子,救出被你们关押在那里的中国人……”莫共一口气说完,并不打算停下来,“哦,四年前的‘天长节’,尊贵的日本将官们在中晟饭店召开和平大会,当天中午饭店门口突然爆炸,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别提有多精彩了!”
伊藤松阴死死锁住莫共,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莫共忽而感觉畅快淋漓,她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还望伊藤课长代我向你们的荒木少将问好,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多亏有他在,我们的人才能够做这些事。对了,我觉得我所做的所有事情当中,最成功的便是将李少天先生从你们关押的死牢里救出来。”
“你就是‘狼毒花’?”
莫共面容更加迷离,只是微笑。
“我早都觉的你有问题,却被那个庸懦的荒木歌川一直阻拦着。”
“是你们那位英明的皇军少将非要拜倒在我脚下,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任由我将你们这些低贱的日本军官一一杀掉,也不做任何作为!”
狭窄的暗室里,充斥着莫共的笑声。
“啊!”伊藤松阴忽然挣扎着起身,大叫一声。
“别费力气了,你中了毒,还有力气动弹吗?”
“哈哈哈,今日杀了我又怎样,你和你们这些□□人都得依靠我们大日本皇军生存,大日本帝国一定会统治这里的一切,而你们终将成为奴隶。”伊藤松阴向众人扫视一圈。
“伊藤课长所述极有道理,攀附上你们这位皇军军官,然后将你们这些魔鬼一一铲除!这就是我的目标,下一个便是伊藤绫野,只不过,你再没有机会转告你这好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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