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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遗志


东京,那一日……

        “尊敬的天皇陛下,卑职荒木请罪。”东京天皇居室——宫城内,天皇位于大殿正中,其他日本将官跪坐两侧,荒木歌川虔诚的跪在地上。

        “哦?荒木君胆略滔天,勇猛过人,立下许多战功,不知何罪要请?”天皇问道。

        “荒木……荒木要娶一位中国女人为妻,恳请天皇准许。”

        话音一出,满座皆惊,这样的私事,竟敢拿在今天这样如此庄重的典礼议会中来说。

        “众将官如何看待这件事?”天皇疑惑地望着荒木歌川,却不是对他所说。

        其中一位中将说道:“真没想到,荒木君还是一位性情中人啊。”

        荒木歌川听出来这位中将话里的讽刺,并未言语,还在殿堂中间跪着。

        另一位将领也附和道:“这个中国女人真是有莫大的福气,已经沦为□□贱民,还能得到我大日本帝国最优秀英勇的荒木将军的垂青。”

        这时,天皇宫殿内的众多将领一言一语说起来:“卑贱的□□血统怎可融入到荒木家族高贵的血统中?这真是荒唐!”

        “帝国尊贵的少将,怎能娶别国女子,还是一名贱民?”

        “就是,帝国多少温柔贤惠的女子任荒木君挑选,为何偏偏要娶一名□□女人?”

        天皇转向荒木歌川:“荒木君,你怎么看?”

        荒木歌川恭敬答道:“现如今,我们占据中国,将来整个中国都是皇军的,所以卑职迎娶一名中国女人,这并非融入,而是联合。况且,既要实行‘大东亚共荣’,我们也要拿出我们的诚意,让中国人明白,这样的‘共荣’在中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荒木歌川有些无奈,这时他平时最厌恶的话,但这样的场合他必须编纂这样一套话才可以。

        听闻荒木歌川的解释,天皇大悦:“荒木君说的有理,整个中国都是帝国的,何况一名中国女人,既是我们的股掌之物,就按照你的意思。”随之,天皇又补充一句,“诸位爱将也可行此举,要将我们的恩威布下去,荒木君,请起。”

        荒木歌川恭敬起身,坐到自己位子上。

        “刚才,荒木君说的是什么,‘迎娶’?中国女人还需要迎娶吗?中国女人不都是我们的吗?”一名肩章两颗红星的老者突然笑出声,“帝国堂堂的少将‘迎娶’□□女人,帝国的尊荣何在?”

        荒木歌川循声望去,中今朝吾,南京大屠杀中首要倡议者和指挥者,杀害南京军民十几万之多。

        众将皆笑。

        荒木歌川脸色铁青,冷如寒冰,认真的打量他。

        众人见荒木歌川这般冷漠神色,天皇坐在上面看不出任何表情,殿内氛围忽然变得尴尬,笑着笑着便闭嘴了。

        荒木歌川突然面对中今朝吾,严肃说道:“若荒木没有记错,七年前,第十六师团进攻南京之时,我军士兵死伤无数付出沉重代价才攻占南京紫金山主峰,那场战役大概是皇军进攻南京最激烈的战役之一吧?后来,南京城破,十六师团不思日后图谋发展,建立‘共荣’,却在南京城内放纵部队,烧杀抢掠,为所欲为,与其他师团联合造成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引起国际社会对我帝国的强烈谴责和愤慨,请问:这是中今阁下的尊荣吗?”

        一时间,中今朝吾被塞得哑口无言。

        众议会将领均感十分尴尬,众人皆知,日军当年在南京所犯下的罪行已经成为一颗雷,让天皇在国际上颜面尽失,谁都不愿意提起,第十六师团和其他师团攻下南京的功绩也全部被抹杀。

        这时,坐在偏远角落的一名将领开口:“天皇陛下,卑职认为,荒木君为大日本帝国历下赫赫战功,他的要求理应满足,况且只是一个中国女人,无伤大雅。”

        说话的那人竟然是伊藤光政,荒木歌川瞟了一眼他,那眼神并不友善。

        “好,准许荒木君的请求。”天皇。

        中午时分,荒木歌川走出宫殿门口,一个人突然冒出来,拦住他的去路。原来是崇仁亲王,荒木歌川立刻行礼,崇仁亲王笑着将荒木歌川扶起来。

        天皇四弟崇仁亲王与荒木歌川自幼相识,感情十分要好。议会期间,崇仁亲王一言未发,刚从天皇宫殿内出来,崇仁亲王便立刻将荒木歌川拦下,请到东京街上的一家酒馆,两人久未相见,热热闹闹的聊了起来。

        第一次听说日本的将官要娶中国女人,崇仁亲王十分好奇。

        在酒馆中坐下,崇仁亲王迫不及待说道:“我们俩自小一起长大,我可从未见过荒木君为谁这样动容过。”

        崇仁亲王开门见山,荒木歌川便已猜出他的心思来,今日请他喝酒是次要,打听“中国女子”才是主要。

        “亲王又在打趣荒木了。”荒木歌川不好意思的笑了。

        崇仁亲王眯着眼说道:“真想一睹那人的芳容,竟让荒木将军在大殿内提出这个请求。”

        “我知道今日冒犯了皇威,但荒木也是出于无奈,不得不如此。”

        侍女将酒送上来,两人边喝边聊,荒木歌川面对自己多年的玩伴和知己,逐渐敞开心扉。

        “那位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呢?竟然让荒木完全忽略了我们国家内众多美丽温柔的女性。”

        荒木歌川:“中国古词中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这名女子生得太过美丽,河里的鱼看过之后忘记游泳渐渐沉到河底,大雁看过忘记摆动翅膀跌落地下,月亮和她比美比不过赶紧躲在云彩后面,开着的花朵看过以后自愧不如自己合上花瓣不再绽放。”

        “哦,真有这样美的女子吗?”

        “是啊,不知道真正的中国古代美人长什么样,但……她就是这样。”

        “看来是真的美啊,不然怎能得到一世清高的荒木如此赞誉?”崇仁亲王笑嘻嘻问道:“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缘分见到荒木口中的‘美人’呢?”

        荒木歌川端正的脸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崇仁亲王也十分开心,心中暗暗感慨,爱情真是人间雨露,再严肃刻板的人都会被滋养的像樱花一样柔和。

        ……

        “共儿,回来了?”见莫共进门,明少福问道。

        “嗯,明叔。”站在院子里的明叔向自己这边走来,莫共静静站着,她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刚才去见了谁,包括明叔。

        一个小时前,莫共如约来到与区长耿中石约定的地方,城北一处偏僻的巷子里,镇江路7号,莫共跟随耿中石上到二楼。楼上是一间中药铺子,其中一个柜子打开便是另一个房间。

        上楼之前,耿中石说了一句:“戴局长要见你。”

        莫先生遇害已经过去三个月,然而莫共一直萎靡不振,耿中石十分担心。

        莫共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见一位背影雄旷的人坐在那里,想必这人就是戴局长,莫共恭敬的弯腰鞠躬:“戴局长好。”

        戴局长缓缓开口:“你就是莫共吧?到前面来坐。”

        莫共和耿中石一起谨慎坐下。

        戴局长:“那是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年末,汪精卫出逃越南之后,你父亲来找我。”

        “我父亲他……当时说了什么?”莫共谨小慎微询问。

        “你父亲说,‘我与汪精卫自日本便认识,东京加入同盟会后曾一起做革命活动,有些交情’,让我打入他们内部,窃取情报。”戴局长继续回忆,“莫先生还说,‘我十年前便不再为党国做事,而是专心经济,我亲自去找他,他必信我’。莫先生是党国元老,肱股之臣,一旦遇到危险,到时,我戴某没有脸面和党国交代,更没法与先总理、委座交代。我曾劝阻,但你父亲执意不悔,他说进入敌人心脏,这是他必定要做的事。莫先生还说,‘人人都为国家做事,你我,还有千千万革命志士,哪一人不是处于漩涡之中,哪一人不危险’。那一日,我们两人的谈话从下午持续至深夜,你父亲心意已决才来与我商量这件事具体如何实施。”

        莫共默默的听着,内心被搅的十分难受。

        “莫老先生的高德厚意齐肩日月,这几年来他在虎狼窝中漩斗,万分危险,却为我军窃得无数有价值的情报,果然如当初所料,莫先生是我党插入伪政府的一柄利剑!”

        ……

        往事如烟,莫共仿佛看到了那时的场景,看到了父亲的一言一语,不禁泪水储满眼眶。

        见莫共低着头,戴局长继续说:“我今日来,是救你出去的,莫先生为党国为国家为民族,鞠躬尽瘁,付出一切。莫共,你是莫老先生的掌上明珠,我们定要保护好你,我希望,你能随我们一同到大后方去。”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父亲生前,经常将总理的这句话挂在嘴边,我父亲的事业未竟,我不能离开。”莫共面容平静,坚定的望着戴局长和耿区长。

        ……

        “明叔,我吃过饭了,我先去休息了。”

        “好。”望着向自己房间走去的莫共,明少福很忧心,她有的时候只吃一餐饭,有的时候一天一点食都不进,要么睡一整天,要么一整天在床上呆呆的坐着,一眼不合……已经三个月了,饮食不规律,作息不规律,长此以往,明少福真的担心莫共会出什么问题。

        民国十二年(1923年),清泉石上,燃燃夏日,自家府宅凉亭中,莫共握笔,父亲站在莫共身后,轻执她的手,细细抄写:“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浊动离情。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抄完,莫共仰起稚粉的小脑瓜问父亲:“这诗是什么意思?”“长大以后,你就知道了。”……

        朱甍碧瓦萦绕于青日白云间,周身绿树蓊郁,草木棽棽,蝉鸣鸟飞,那一年,莫共六岁。

        “父亲!”炎炎正午,莫共突然梦中惊醒,惊叫一声,梦中是父亲第一次教莫共抄写李商隐的《二绝寄酬之一》,父亲最喜欢的一首诗……距离父亲离开已经三个月……都三个月了……莫共坐起身,汗水刷刷从背后往下流,父亲临逝之前,声震长天,用尽最后一口气声嘶力竭,“雏凤清于老凤声”,要将抗日事业继续下去,要看到新中国的崛起。是啊,中华巍巍壮美河山,岂可容倭奴践踏?自己怎可忘记父亲的遗志,这般颓靡消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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