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寻找

那时已是十月十二日，按照军部总体推算，武汉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荒木歌川站在军部办公室地图前，牧野和宏陪在身边。

        “我们就坐等□□政府接受东京开出的条件吧，终于可以等到他们投降的这一天了。”牧野和宏脸上绽放着日本所有参与武汉会战士兵的喜悦和欣慰。

        “我也十分期待。中国早日投降，大家便可早日安生，无需再昼夜行军和苦战，也无需那么多流血和牺牲，只是……”

        “大佐阁下无需担忧，现在中国军队已被打成这个样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除了投降我大日本帝……”牧野和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立即改口，“除了投降我们之外，已没有其他出路。”

        牧野和宏不知晓的是，荒木歌川忧虑的不是拿不下武汉，而是对此时无力改变战局的深深的挫败感：中国不投降，日本不罢兵，还要继续死伤和流血。而中国，怕是没有那么轻易能投降……

        按军部判断，认为□□政府要死守武汉。荒木歌川十分忧虑，他心中想的是一定不要死守，千万不要再出现当年南京的事情。武汉攻略的初衷是为了尽快迫降中国。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十月二十七日，武汉陷落。武汉会战刚刚结束，因为荒木歌川在武汉会战中表现出色，受到上级奖励，表彰荒木歌川的功绩。这样一来，荒木歌川在军中的威望更高。

        武汉，这一场战争已取胜，但是日本将士们却未获得如他们预想的那般满足，因为除了他们，这座城已搬空。很多士兵都在抱怨，武汉也是中国的政治和商业中心，城市发展空前繁荣，他们付出生命危险却没有得到如南京那样的待遇。马路两边的商店、机关和住户的窗户都被砖头塞的严严实实。武汉三镇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空空荡荡，人没有，物没有，“烧杀掳掠”一件事都做不了。而荒木歌川心中却十分欣慰，他担心的事情终于没有成真。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十月三十一日。

        青冥长空，月朗星稀，树木斑驳，光影摇曳。冷风骤烈，呼啸而来，似是要吹破这一片沉寂的天地。

        荒木联队驻武汉军部办公室，荒木歌川背对着地图，望着窗外零落的夜色已站了很久。

        日本军队入侵武汉，各项事情皆已尘埃落定，荒木歌川联队各部的人都驻守在自己岗位上。牧野和宏看见荒木歌川白日里简单收拾了些衣物，十分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时候，牧野和宏静悄悄的走进来，望着荒木歌川。

        牧野和宏知晓荒木歌川要到南京述职，但是他提前三天离开，连基本的护卫队都不带。牧野和宏隐隐觉得也许是因为那名中国女人。

        虽然来到中国以后，荒木歌川不再每天晚上画画，也再未提起过她，那个女人的痕迹好似从荒木歌川视线里消失。可是荒木歌川出现的一系列反常举动，牧野和宏判定：一定是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从三天前荒木歌川知晓自己要去南京述职，便整日里心绪不宁。

        荒木歌川见是副官进来，将军中事物简略交代给他。

        牧野和宏一言不发，心中满腹狐疑却不敢问出一句。按照军部给的命令，荒木歌川要回南京述职，但他回南京的日期是十一月四日，这里到南京不过是一日的距离，为何今日十月三十一日便要匆匆离开？

        二十六岁的牧野和宏因为一直追随荒木歌川，护佑荒木歌川的安危，由中尉军衔升到大尉，升为联队高级副官。

        荒木歌川认真的望着他这名副官，将事情交代完毕，脚步迈开，向门口走去。行军中形成无条件听从荒木歌川指令的习惯，告诫自己不可以询问的牧野和宏依旧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大佐阁下提早去南京，是因为那名中国女子吗？”

        会战刚刚结束，入驻武汉的仪式也才刚刚举行完毕，他用兵如神的大佐便匆匆离开……这有失荒木歌川稳重刚健的风格。从去年在东京，荒木歌川让他查询那名女子的资料，知道她是中国人之后，荒木歌川主动申请调任中国来打仗，牧野和宏便觉得他的大佐阁下做这些事都不对，这所有的一切，一定都与那名中国女人有关。

        牧野和宏对于荒木歌川几乎到了痴迷的状态，在行军打仗中，牧野和宏每天都在观察荒木歌川在做什么。

        让牧野和宏最为崇敬的是，行军中，无论多么艰苦的条件，只要不打仗，荒木歌川便在研究兵书，《孙子兵法》《战争论》和《三国演义》永远带在身边。再或者就是观看当地地图，一看就是一整天。

        印象最为深刻，每攻占一个领地或者行军在路上，只要听说部下抓到中国妇女，荒木歌川便迫不及待悄悄的去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看完之后，都是扫兴而归。

        最后，荒木歌川会亲自放掉她们。

        牧野和宏知道荒木歌川是想找到那名女子，即便他自己都知道这样大海捞针般的根本不会有任何成效，还是不死不休的不停寻找着。

        荒木歌川不顾眼前还纷杂的局势，提早去南京，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荒木歌川转回头，非常严肃地盯着牧野和宏。牧野和宏从那威凛的目光中感觉到，荒木歌川看他，从未有过此刻这般严肃，他为自己看穿他神明上司的秘密而羞愧。

        牧野和宏被这样的目光威慑，不知所措，立刻埋下头来忏悔：“非常抱歉，大佐阁下，请您处置！”

        荒木歌川沉默不言，向门口走去。

        牧野和宏立刻冲过来挡在前面：“大佐阁下，容卑职多说一句。此去南京，路途遥远，又是夜间行路，路途中怕有□□军没有清剿完毕。阁下身份尊贵，孤身一人前往南京，十分危险。”

        “退下。”荒木歌川神情迥异，面色雍容坚定，语音落毕，“退下”两个字孤零零的沉寂于实木棕红的书桌前，在幽暗的月色中彻底消弭。

        眼看着荒木歌川走出大门，牧野和宏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突然，“噗通”一声跪地：“卑职请求大佐阁下，让卑职同去，卑职可以保护阁下的安全。”

        牧野和宏太过于崇拜荒木歌川，导致自己产生了一种奇异心理：凡是荒木歌川想做的事情，他都想尽全力替他完成，然后让荒木歌川用赞许的眼神看向自己，牧野和宏便感觉非常满足。

        牧野和宏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有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在牵着自己这样做。

        荒木歌川回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位跟随自己一年多的副官，缓缓开口：“五分钟之后，开往南京的汽车驶离司令部驻车场。”

        “记住，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是！”牧野和宏站起来，响亮清脆的回答一声，十分欣慰的离开荒木歌川书房。

        牧野和宏迅速带好装备，大步跑到司令部驻车场，给荒木歌川打开后车门，自己又坐到驾驶位上，启动汽车。

        车子远离驻地，灯光逐渐消失，街道上的灯光更是寥寥无几。驶出城市，来到乡间小路，月色趋于漆黑，两岸稻田寂静排开，此刻，荒木歌川的心境却异常忐忑，拿出口袋里的那张照片，静静的看着，难预料命运会安排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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