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知时

下半夜恍惚间乔雨笙好像回到了那时的夜晚，迷迷糊糊又看见了那个小太阳。

        那时乔雨笙因为李兴双等人不间断的骚扰而一度惧黑，害怕一个人在黑暗中独处，害怕躲藏在黑暗中舔舐着尖牙蠢蠢欲动的恶鬼。

        白日里穿上伪装衣的乔雨笙很成功地没让任何人看出她内里的异样，直到有次化学实验课时实验室内突然停电了。

        周身一片漆黑，阵阵低语钻入她的耳中：

        “乔雨笙，你是不是以为有周紫玉在我就拿你没办法啊。”

        “乔雨笙，别躲了，躲不掉的。”

        “乔雨笙……”

        恶语如附身之蛆死死黏在乔雨笙脑内，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撕扯不下来。

        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万物，空空荡荡的看不到尽头，给人以窒息濒死感。

        乔雨笙手心直冒冷汗，思绪绕成乱码，惊慌中死死拽住身边的胡乱碰到的物体，相贴之处升起的热意慢慢驱散乔雨笙周身的森森寒意，轻微抖动传到所抓腕处的颤动。

        杨时泽不解地望向突然抓着自己手腕的乔雨笙，黑暗中不太看得清她的神色。

        他眯着眼睛，模糊间望见她魂不守舍，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尤其是腕处的轻颤都在诉说着人的不对劲。

        他连忙用空着的手轻晃她的肩膀，口中温柔地轻呼：“乔雨笙，乔雨笙……”

        急切的轻语似笼着层层迷雾朦朦胧胧地照入乔雨笙脑中。

        白光乍起，亮光齐齐射入乔雨笙紧缩的瞳孔内，唤醒湿身之人的心绪。

        乔雨笙不在状况地眨了眨不太适应白光的眼睛，懵懵地自手相握之处抬头望到杨时泽布满关切神情的帅脸。

        怔愣片刻，倏地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空余他衣袖处的褶皱。

        乔雨笙低头将拿手背在身后扯着衣角，闷闷开口：“谢谢你……”

        杨时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问了一句：“继续？”

        “嗯。”

        恢复光亮的室内所有学生又有序地投入实验中。

        后来杨时泽也从未明言问过乔雨笙是不是怕黑，却总是默默地“顺路”和乔雨笙一起回家了很多次。

        刚开始的时候，乔雨笙总是满腹心事地沉默着一直走，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一路上她的眉毛都紧皱着，即使是笑着时也未舒展开过。

        但杨时泽知道。

        他默默走在乔雨笙能够感知到的距离内，不远不近，正好能够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

        他开始尝试着问乔雨笙一些题目或是挑起一些有趣的话头，偶尔也会讲几句网上看到的小段子或冷笑话，来转转她的注意力。

        皇天不负有心人。

        后来两人不再是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行走，不知何时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并肩而行。

        直到现在，回家的路上仍充斥着两人的声音，或对题目的讨论，或被段子笑话逗出的欢笑……

        那时乔雨笙敢于直视黑夜的一段难忘的美好时光，无论黑夜与白天，都会有光亮照在自己身上。

        一夜好梦，乔雨笙罕见地在周一早晨醒在了闹钟之前。

        简单洗漱一番完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自梦中蔓延而出的笑容一直映在脸上。

        拉开紧闭的窗帘，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慷慨地洒向天地各处，目之所及，满目盎然，生机蓬勃。

        乔雨笙推开窗子，闭眼放松地深吸了一口晨间清新的空气，还掺着丝丝寒意，但又夹杂着花香与春意，足以慰藉与治愈嘈杂荒芜的内心。

        也许是该放下一些事情了，都过去了。

        远处几只早莺忙着争暖树建巢，自然和鸣沁人心绪。

        人间春生，远道而来的浪漫悄然而至。

        也许该选个晴日去捕捉去拥抱去收藏春天。

        逐渐感知到生活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而普通好像也不再是值得遗憾的事。

        总得允许有些人的青春是安静的嘛。

        深吸一口气，不要麻木，不要沉默，然后继续活得笨拙一点吧。

        “我们笙笙今天很开心嘛～”

        叶千云怀着同样的喜悦心情调侃道，心中还夹杂着丝丝欣慰感，真心为乔雨笙高兴。

        我们笙笙终于想通了！yeah~

        乔雨笙心里也的确很开心很放松，便毫不犹豫地“嗯”声承认。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一心投入学习了，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她在春天的和风里大声宣布着自己的梦想：“我一定会考上w大的！”

        “嗯，我们笙笙一定会考上的！”叶千云也笑着应和她，似是想到什么情绪落下一点，又轻声重复道：“一定会的。”

        干劲满满的乔雨笙重拾信心以及对生活的热情同万千高三学子一齐备战六月高考。

        春天悄悄来临，又在夏日的欢送下默默离开。

        夏天在升温，易拉罐打开的瞬间昭示着夏天的彻底到来，拉开拉坏，给整个夏天降温。

        不会有人一直停留在夏天，但总有人在夏天迎着光奔跑。

        在一个平常的五月五日，今年的立夏不期而至。

        乔雨笙刚刚经历了学校组织的一场小考，此刻正身心俱疲地瘫在桌上怀疑人生。

        前人诚不欺我。高三真是越到后面越难熬，一场场的考试不知疲倦地扑来，不给人喘气的时间。

        不过好在付出总会有回报。

        星空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

        这几个月里，乔雨笙每天都在背知识点看错题本，然后就是刷卷子改错题刷卷子改错题，仿佛进入了死循环。

        但她的成绩也已经有好几次触到甚至超过了w大历年的最低录取线，忙碌的生活也处处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仿佛真得应了当初那句“一切都会好的。”

        “乔雨笙，别趴着了，走啊，一起回家了！”

        杨时泽背着包自后排一步步走向乔雨笙，停在她身旁轻扣她的桌面，少年清亮上扬的嗓音驱退夏日的燥热，引起专属的悸动。

        乔雨笙懒洋洋地爬起来，拖着被考试折磨的残躯慢吞吞地收拾。

        她将需要的东西一件一件地装进书包，杨时泽突然弯腰凑到他面前笑着说：

        “乔雨笙，你这几次考试成绩都好厉害哦，怎么做到的，你教教我呗。”

        乔雨笙被眼前突然放大的帅脸惊到了，她收拾的动作稍顿，手悄悄抓紧书包背带，不过一瞬又淡然地瞅了他一眼，凉飕飕地说道：

        “想知道啊？”

        杨时泽配合地点头：“对啊对啊，说说呗！”

        她收好东西起身：“自己想吧。”

        “诶，乔雨笙，你别走啊，你等等我。”

        杨时泽急忙跟上乔雨笙的步伐，也不再逗人家了。

        两人并肩行走在夏日黄昏下的林荫小道中，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打趣，又借着玩笑的名义向对方分享着自己的未来憧憬。

        夏日蝉鸣应和着少年的心事，以另一种盛大而又热烈的方式宣告于世。

        途中路过一家小卖部，杨时泽停下前行的脚步，匆匆留下一句“等我一下”便跑了进去。

        乔雨笙顿在原地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夕阳下肆意奔跑的少年，张扬的背影散着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双眼不自知地染上了笑意。

        杨时泽背着双手奔向乔雨笙，在撞上之际即使停住脚步。

        黑瞳掺光，清明地没有一丝杂质。他轻抬右手靠近乔雨笙的脸颊。

        冰凉的铜壁渗着冰水触及脸庞，给滚烫的内心降下微不足道的丝丝热意。

        乔雨笙在他靠近之时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放缓呼吸的频率，但心间律动却失控加速。

        她的视线一瞬不移地紧盯着杨时泽逐渐放大的面容，瞳孔不经意间发生地震，心里也如海啸沸涌，久久无法平静。

        那一刻，杨时泽带着少年张扬的笑容彻底闯入了乔雨笙的世界。

        “夏日标配橘子汽水，请你喝。”

        乔雨笙愣愣地从杨时泽手里接过沾满水迹的汽水，凉意自指尖蹿向四肢百骸，却止不住心间的沸腾热意。

        拉开拉坏，轻抿一口。

        清爽凉意在脑内炸开，随之侵入心间，却镇不住肆意跳动的欢喜。

        心动一下，心动一夏，一夏又一夏。

        喝着橘子汽水的少年在夏日无声诉说与守护着彼此的热爱，汽水降低的温度是夏日的奇遇。

        杨时泽与乔雨笙默契地无言行走在路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沉默地享受着此刻的时光。

        夏日晚霞满是美好，慷慨撒向人间，温柔晚风也吹散过往的诸多不愉快。

        橙色黄昏衬托初夏的悸动，青涩少年怀揣满腔的热意。

        夏天有着迟暮的霞光，正如并行的少年皆是笑意。

        乔雨笙同杨时泽在分岔路口匆匆离别，橘子汽水在心间扑腾，牵动她的嘴角上扬。

        “笙笙又遇到什么开心事啦？”

        自从那日消耗过多灵力后叶千云便不得不时时封闭灵识修养魂灵，因此很多时候她并感知不到外界的事物，但还是能感应到乔雨笙的心情。

        她并没有和乔雨笙说这件事，怕这小朋友会多想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笑话，自己好歹也比她多活了几千年，难道还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见乔雨笙掩不住的喜悦情绪，她便忍不住出来问问，再者憋在暗空里真的太无聊了。

        乔雨笙笑着含糊道：“我今天考试感觉做的特别好！”

        “就因为这个高兴成这样，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乔雨笙连忙压下要上天与太阳肩并肩的嘴角，假作一本正经地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但眼里泄出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的伪装。

        然后又装不下去的笑了出来：“也不是仅仅因为成绩啦。可能是因为，逐渐感知到了生活，其实是一个动词吧。”

        “什么有的没的，哎……你开心就好啦。”

        “嗯，放心，我挺开心的，真的。”

        两人想小学生一样幼稚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语气还特别的应景。

        天际霞光渐黯，满天的光亮淡去，黑夜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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